第 55 章 处斩
作品:《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 第55章处斩
第二日清晨,无涯县菜市口迎来了数年来头一次当众处斩。
受刑人范幺三此时正若一条死狗,被五花大绑提在陶氏兄弟手中,满脸狼狈的血迹,整个人毫无生气。
因为县衙门目前只有陶章、陶芮两个衙役,百姓们都联合起来从县衙的仓库中将已经落灰的大铡刀推了出来,将上面落满厚厚的一层灰擦干净,一路拉到菜市口。幸而铡刀虽然放了许久,刀锋却没有生锈,依旧尽职尽责地在天光下闪着冷光。
范幺三一看这刀刃腿便软了,眼睛一瞪,腿一软,整个人往下坠,喉咙里嘶嘶地倒着气。人在死亡面前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虽范幺三已全然被吓破了胆,真到了刀前却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颤抖着张开嘴想要喊冤——
然而站在一旁的阿隆眼疾手快,一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范幺三眼中满是红血丝,眼窝深陷,原本就丑陋的脸如此更加可怖,从喉中发出嘶哑的喊叫声。
然而众人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面上没有丝毫同情。反倒眼中满是快意,他们恨此人入骨,如今大仇得报,特别是青壮的男人,一个个都满面涨红,头上青筋暴起,眼珠通红,恨不得扑上去亲手将他结果。
赵宝珠站在众百姓最前头。头戴乌纱帽,身着玄色官府,此时一脸整肃。
昨日理清范幺三身上的冤案之后,赵宝珠当庭宣布范幺三应律当斩,隔日立即行刑。此次尤家门前走狗范幺三一案乃是是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必得做足气势,不仅要让那暗处为非作歹的小人知道厉害,还要隔空狠抽尤家一耳光,立住这官威,以后才好行事。
陶芮拿着范幺三往铡刀上靠,陶章则负责行刑。他们两个都是屠户出身,做这事也算是做惯了的,宰人和宰猪虽然不同,却也有相通之处。
陶章在上面儿摆弄铡刀,抬眼看了看正背手仰头站在人群最前头的赵宝珠,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停下动作一路小跑到赵宝珠面前,俯身道:
“大人,您往左站一站吧。”陶章小声道:“小心等会儿脏血溅到您。”
赵宝珠闻言一愣。听他这样一说,阿隆也反应了过来,赶快将赵宝珠拉着往旁边儿站了些:“老爷,您站这儿吧。
”
赵宝珠略顿了会儿才点了下头沉稳地嗯了一声却在暗中悄悄握紧了手眉头不着痕迹地皱紧了些。
益州雄山峻岭少通人烟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杀头呢。
赵宝珠看着范幺三被押送至铡刀前被章芮按着弯下腰头侧过去搁在铡刀上忽得感到一阵寒顺着背脊窜上背上起一排细密疙瘩肚子里也坠坠的仿若早上吃的馒头变成了两颗硬石头搁在胃里。
并非是他怜悯范幺三这条作恶老狗只是一想到将要目睹血肉横飞的场面赵宝珠还是有点儿犯怵。
但今天是重要场合赵宝珠可不能当场掉链子。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官威要是让人看见怕死人不就破功了?赵宝珠暗自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嗓子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阿隆高声道:“辰时已到、行刑!”
他一声令下陶章双手把着铡刀头猛地向下一压。
夸嚓一声范幺三人头落地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脖子上立即出现腕大伤口呲呲往外喷血。
赵宝珠脸色瞬时白了半截。
周围的百姓很是解气立即欢呼起来。陶芮亦是满面笑容自铡刀台上下来一手抄起人头提着向人群一一展示。
赵宝珠看见那人头以往从未觉得人的头颅如此圆那样圆的后脑勺上长着稀疏的毛发被章芮提在手里缝隙里还露出白森森的头皮他脸上剩下的那点儿血色也尽褪了。
阿隆年纪小些看着这血刺呼啦的画面也有点儿犯恶心在后面拽了拽赵宝珠的袖子小声道:“老爷这儿乌糟得很咱们回去吧。”
赵宝珠头晕目眩鼻子里全都是菜市口弥漫的血腥味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回去。”
谁知他俩刚一转身陶章便’噗通’一声跪到了赵宝珠面前哐哐哐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
“今日能手刃仇人全是依仗大人清明裁决大人恩情我陶氏一族没齿难忘今生愿在大人跟前效犬马之劳以报大人今日之恩!”
陶芮也将人头一丢赶紧一溜烟儿在兄长身侧跪下也哐
哐哐给赵宝珠磕起头来:
“陶芮愿为大人当牛做马!”
赵宝珠一眼便瞧见他右手上还沾着人血当即两眼一黑差点儿背过气去。
谁知见陶章陶芮两人跪了
“大人!草民亦愿意效犬马之劳!草民读过书若大人不弃”
“小赵大人!俺、俺也感激涕零——俺有一小儿力比黄牛叫他来给您当衙役可好?”
“大人、还有我家的弟兄——”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堆人都跪在赵宝珠面前磕头让他想绕也绕不开。此刻铡刀上范幺三剩下的大半截尸体还在往外喷血此刻污血已然泼到了地上随着青石板流到了赵宝珠面前。
赵宝珠眼睁睁地看着陶章将头磕在了血泊里额头上沾了好大一块脏污然而他恍然未觉再磕下去时候血花四溅。
赵宝珠差点没吐出来此时已保持不住县令的威严他奋力咽下胃里的恶心抖着声音道:
“嗯……嗯、都好都好——”
说罢便踉跄着扒开人群疾步走了出去。后边儿的阿隆愣了一下也赶忙追了上去。
地上跪了一地的人被他丢在身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赵宝珠略有些仓皇的背影茫然地面面相觑:
“……小赵大人这是怎么了?”
这时站在一边儿旁观者清的大娘站出来伸手就在自家爷们儿背上狠狠拍了一掌:
“还怎么了?这么乌糟的事儿没看给大人吓着了吗?那小脸儿白的——”
汉子这才恍然大悟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爷们儿看惯了这些又跟范幺三有仇所以看他人头落地自然十分快意。
赵宝珠这几日雷霆手段将范幺三斩落马下已让无涯县的百姓对他心服口服一时间竟忘了这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少年。虽然读过书还考得进士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却恐怕还从未见过这些事情。
那汉子嘿嘿笑了一声颇为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后脑:“还是娘子心细俺、俺这不是没想到吗……”
陶章陶芮也是一愣接着赶紧蹦起来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收拾现场的狼藉:“快点儿收拾干净!可不要让小赵县令再看见了这儿、还有那儿—
—
现场的百姓一时各司其职,纷纷忙起来。女人们纷纷从自家拿出水盆,泼水冲洗地上的污水。男人们合力将范幺三的半截尸身从铡刀上抬下来,陶章正用帕子清理刀锋上的血迹与碎肉。陶芮想起自己方才还大喇喇地提着头到处展示,肯定是将小赵大人给吓着了,顿时悔恨非常。
范幺三就是个地痞流氓,自然也无亲人眷属帮他收拾,陶芮随手捡了个麻袋,将人头放进去准备随便找个乱坟岗扔了。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追着赵宝珠去了的阿隆忽然折返,找到陶氏两兄弟道:“老爷叫你们俩将尸体收敛好,送到尤家去。
陶章陶芮同时一愣,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彼此对视了一眼,犹豫道:“大人说送到尤家去?
阿隆点了点头,神情也有些微妙:“是的。
陶章陶芮满面震惊,略微长大了嘴,又缓缓合上。刚刚在心底对因着年龄对赵宝珠生出的点儿怜爱之心刹那间消散了。
这……小赵县令虽然年纪轻,手腕却实在是高。
这是杀人诛心啊!
·
人是清晨被斩首的,不出半刻,消息便传到了尤乾耳朵里。
尤氏庄园中,尤乾正在用早饭。
一张上好楠木圆桌上摆了精致小菜,各样粥品若干,四周围站着几名清秀侍女。而在尤乾身旁坐了位白面小生,身着青底百蝶戏服,面上敷了脂粉,正笑盈盈地用青瓷勺子将羹汤往尤乾嘴里送。
他是青州府戏班中的当红小生,被尤乾一眼看上重金请到了家里。戏倒是其次,最妙的是他微微低下头时,眉眼与那小赵县令有三分相似。
尤乾满面春风,张嘴将粥接了,桌下将小戏子空着的左手拽了过来,往自己大腿上放。
戏子卖艺也卖笑,假意推拒了两下也就顺着伸了过去,被尤乾握在手里捏了两下。
尤乾一边摸一边浮想联翩,不知那小赵县令一双白手是否也如这般,又细、又软。
他这边儿美着,一个小厮忽然从门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俯身在尤乾耳边说了些什么。尤乾听了,骤然脸色大变,一把甩开小戏子的手,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
那小县令竟然把范幺三判了处斩!还是在菜市口
砍的头!
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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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几变在原地踱步几圈回头瞪向小厮:“他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他本来舍了范幺三就是要拿给赵宝珠出气但本想着小县令让人背地里打一打也就算了背着人打死了他也不心疼。可这当众处斩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范幺三好歹是他尤家的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儿将范幺三砍了头这不是把他尤家的面子往地上踩吗?!
尤乾是真有点儿生气了他竟然不知那小县令气性如此大!
头一次见面就摔杯子摔碗的现在还蹬鼻子上脸了!
尤乾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转头满脸怒气地往门外走:“不行!我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然而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另一个小厮正往里面跑
尤乾脚步骤然一顿因停得太急差点儿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大惊道:“什么?!”
管事又重复了一遍:“范幺三的尸首在府门外停着呢只……只拿了张破草席裹着。”
事实上管事为了照顾尤乾的情绪还将细节掩去了些许那范幺三的尸首根本未被收拾过上头全是污血脖颈处的断口还挂着几缕碎肉神情定格在最为恐惧之时甚为可怖。
管事犹豫道:“衙门上的差役传话说县老爷想着范幺三是尤家之人虽触犯律法遭处决最终还是得将尸首归还尤家。”
闻言尤乾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番话虽是说得妥帖但「先斩后奏」又将尸首送到他尤家门口——这究竟是出于礼貌还是说是个下马威?
尤乾沉默良久后抬头道:“将尸首抬进来我看看。”
管事闻言神色一变想起那尸首的模样犹豫道:“这——”
尤乾心气儿不顺见管家站着不动瞪眼厉喝道:“快去!!”
管事无法只好让几名小厮一起将尸首抬起来结果尤乾只看了一眼当场就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指对管事怒吼:
“快给我扔出去!扔出去!”
管事也知道尤家几位爷中就这位三爷是软脚虾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问
道:“爷,这往哪扔啊?
尤乾瘫坐在地上,脸色铁青:“这也要问我?!随便找个乱葬岗扔了就是!
管事于是命人将尸首又抬了出去。
尤乾作为家中小弟,从未经手过人命,平日干的都是些招猫逗狗、寻花问柳的把戏。昨日还在他跟前上蹿下跳的范幺三转眼就变成了冰冷可怖的尸首,他骤然间就被震慑住了,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手脚还有些发软。
正好这时候管家转过头,又说了一句:“县衙还差人问,县老爷的信寄出去没有。
尤乾闻言一愣,接着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珠转了转。他为了巴结赵宝珠,那信当日就差人快马送出去了。而今日那小县令还故意问这一句……那就是还记得国子学荐信一事!难不成他送尸首过来真是出于礼貌?
尤乾神色复杂,心里翻来覆去琢磨了数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你去告诉那差役,信已送出去了。
不管是下马威也罢,或是别的也罢,范幺三终究只是条可以随意舍弃了老狗。他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那小县令恐怕是想拿范幺三开刀,立一立官威,在那些愚民面前逞逞威风。这倒也罢了,左不过是一介奴仆,随是损了尤家的面子,但为长远考虑,他们吃一点儿小亏倒也罢了。
尤乾煞有其事地将事情分析明了,默了默,抬头向管事道:“范幺三……杀了就杀了,快快将那些晦气玩意儿扔出去。税银和账目本子还是照样交到县衙门。
管事领命去了。尤乾赶忙转过头,不愿再看院中的尸首。屋内的人将刚才的一番吵闹看在眼里,眼见着尤乾回来,戏子面上略带着担忧从桌旁站起来,柔声道:
“三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尤乾面色沉沉地走回去,抬眼便看见戏子秀美的面孔,立即一怵。
方才的尸首到底在他心里留了个疑影儿,戏子与赵宝珠的那三分相似似是已变了味道。他不再能欣赏戏子的娇花照水之态,总觉得他眉眼间隐藏着只猛虎,忽得就能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尤乾面色猛地一变,虎着脸道:
“滚出去!!
戏子不知为何忽然被吼了这一句,顿时花容失色,忙不迭垂头退了下去。满屋子的侍女也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尤乾一人。
不多时,东西摔碎的东西自屋内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