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慕兴刚吐槽完，突然又不痛了，同时那“咚咚”的撞击声也消停下去。


    他擦擦额前的虚汗，听见系统道:“庄爷，已锁定声源。”


    “你小子可算机灵点了。”庄慕兴缓缓坐起身，捂着腹部道，“是何物在作怪？”


    小兔却沉默三秒才答:“奇怪，居然是个独立于此空间的异空间。”


    “说人话。”庄慕兴话音刚落，眼前便出现立体扫描图，果真如它所言，偌大的城堡内所有陈设都一目了然，唯独某个房间是灰色的。


    小兔道:“这个空间是被人为切割开的，连系统也无法检测到里面的情况，而且这种空间切割术非常有难度，很可能是魔王的手笔。”


    庄慕兴道:“既然空间都不连贯了，那为什么会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兔盯着数据道:“庄爷，系统并未检测到任何疑似声波的存在，您方才感知到的更像是某种伪装成声音的能量，而且这种能量不受时空的限制。”


    “不受时空的限制？”庄慕兴听到这个词就想到魔王之前提到的无芯魔种。


    他忽然坐不住了，在房中踱步道:“你说有无可能这片空间里就藏着无芯魔种？或者是其他对魔王很重要的东西，倘若我能拿到手，便也有了威胁对方的筹码，你觉得可行不？”


    “系统给出的概率为49%，”小兔道，“若庄爷真能得手自然对咱们有利无害，只是小兔无法检测到里面究竟是何物，万一碰上棘手的东西……”


    庄慕兴打断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这么定了。我的法力恢复到几成了？”


    “七成，再等上一个时辰即可。”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庄慕兴在床边闭目打坐，静待时机。


    不多时，系统来报:“恭喜庄爷恢复八成法力。”


    庄慕兴刚听到前两个字便开始行动了，他站在隐形门前蓄力拉拳，“嘭”的一声击穿墙壁，毫不拖泥带水。


    这动静惊醒了熟睡的四小只，八只眼睛傻傻地看过去，只见那个逆着光芒的白色背影侧过头，言语温柔而不失坚韧:“抱歉，吵醒你们了。乖，再睡会儿吧，我马上回来。”


    留下这一句后，庄慕兴大步跨出牢笼，翻出外廊。


    他根据系统指示潜入神殿下的夹层中，但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那个特殊的房间。


    小兔道:“庄爷，系统显示这个空间就在您面前十步处，但由于其已从本空间分割了出去，所以您可能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


    “是吗。”庄慕兴不信邪，往前走出十步，并在原地转了两圈，果然无事发生。


    他叉腰叹息:“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要等到里面再发出能量时才能继续吗？”


    “可行，小兔已在分析这种能量，一旦破解即刻通知您。”


    庄慕兴摸着下巴:“你说会不会是摩斯电码？”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摩斯电码呀，庄爷。”


    “或者类似的加密信息，”庄慕兴道，“不要排除这种可能性，你给我往这个方向分析。”


    系统领命下线，庄慕兴在夹层中又检查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后方才折返。


    然而当他回到之前的房间时，屋中早已阒无一人。


    “人都去哪儿了。”他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已有答案，于是向上飞去。


    庄慕兴落到在一只角脊神兽的头上，而脚下便是万丈寒空。


    他贴着白墙往神殿移动，冷风翻滚他的衣袍，擦红他的脸颊，但始终带不走这个人。


    此时天色熹微，几束阳光从远处的山峦后射出，不吝为神殿镀金身。


    庄慕兴走到大殿正门下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王啊，你何必屈尊纡贵去讨好那小子，”杀戮魔将斜坐于宝座，道，“不如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今日便叫他把所有秘密都吐出来。”


    “不，他知道的事情还没我们多，此计不妥。”泛祹坐在神台之上道，“庄慕兴不仅是千百年来唯一能与我等平起平坐的人，亦是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门，切不可出差错。”


    白色女魔笑眯眯道:“王君何必忧虑，您手上不是还有个萧盼么？”


    杀戮接话:“萧盼又是哪个？”


    泛祹看向他:“就是晏灵与萧寻松之子。这么多年了，小杀你的记性还这样差。”


    杀戮用支着脸的手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我的脑子只装得下与王有关的事。”


    泛祹轻叹一声，道:“罢了，总之你们不可伤他，即便他要动手，也由我来解决。”


    白魔抚摸触角头饰的断裂面，道:“那个晏灵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君为何不灭了他们以绝后患？”


    杀戮斜眼看她:“呵，也不知这次是谁极力请缨对战人类主力，却被他们打得狼狈而归。”


    白魔脸色变得难看:“红脸鬼你暗讽谁呢？”


    杀戮张开双臂，满面骄傲:“想当年本将一夜之间消灭数千人，从此令人类听到高魔便闻风丧胆，难道不比你今日干的漂亮多了？”


    白魔冷哼一声，笑里藏刀:“亏你还好意思提，当年若不是你在荟城杀了那许些人，人类又怎会要了小痴的性命？”


    这时，一直哭丧着脸的虚弱魔将开口了:“那次确实是你不对，小杀。”


    杀戮把头扭向他:“你不也去了吗，怎的全赖我头上了？”


    虚弱道:“我可不知道你把小痴也带上了，他还那么小。”


    杀戮青筋跳起:“老虚你这就不厚道了吧？当初大家不都玩得挺开心的么，要怪就怪痴懒太弱了，连几个人类都应付不了，本就没有资格坐在魔将之位。您说对么，我的王。”


    “休要争吵，”泛祹看向那尊一动不动的福娃像，“小痴虽不及你们三个有本事，但在历届人魔之战中也有功劳，而且他也帮过你不少忙，你这样看他会叫他伤心的，小杀。”


    杀戮不爽道:“他在时王就宠溺他，如今您还要为一个死人说话，本将与其在这里受责备，不如即刻动身去人界把痴懒遗骨带回来送与王。”


    泛祹凝视他:“坐好，还没到用你的时候。”


    杀戮对上他的目光，不再乱动。


    墙外的庄慕兴听四人掰扯了一番，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便继续窃听。


    只闻那白魔细声笑道:“依我看还得是物种融合来得巧妙，既然王君想创造新人类，何不拿外界的人类试试？”


    泛祹看向她，白魔续道:“既然这些人能在数千年的魔气侵蚀下活下来，说明他们的资质都不错，尤其是仙盟那帮打不死的，不如将他们抓来与中魔谷的人结合，说不定就能诞下真正的神魔同灵人，而我只需动动手指增强他们的繁殖欲望便可量产新人类，王君也不必费那些力气了。”


    泛祹闻言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放在以前还可一试，但如今若这样做他肯定不愿意。”


    “谁啊？竟让王如此顾虑，我去拿他首级。”杀戮刚说完便想起一张脸，不得不把自己按回宝座上。


    这时，白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王君呀，如若他一直不答应，我们就这样陪他耗下去么？我看不如把他交与我……”


    泛祹扫去一眼，也将她的小心思按回去，随即起身道:“庄慕兴是天派来的人，既然他有办法进来，自然就有办法离开。”


    说着他看向大殿正门:“倘若他一定要开战，我们就陪他战到底，到最后他就会发现——天道，并不站在你那边。”


    言罢大门敞开，门前已站一人。


    “即便天道不站我这边，”庄慕兴迈进大殿，“我也会杀了你们。”


    话音刚落，一股纯白之力席卷满座，三大魔将猝不及防被逼出原形。


    只见白魔生八首，红魔亮獠牙，黑魔张五目，唯有魔王波澜不惊地立于原地，藐视万物。


    庄慕兴径直往前走，同时手上蓄力，道:“别跟我演了，老子时间宝贵，再不取尔等狗命就要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了。”


    他的力量强如飓风，再次将魔王堡刮得颤抖不止，三位魔将不禁站起身，一脸肃厉地盯着他的举动。


    泛祹亦不再有昨日的好脸色:“我是在给你机会，你就这样不领情？”


    庄慕兴嗤笑:“怎么，你们把人类逼入绝境，却还要我感谢你们大发慈悲没有彻底灭绝他们？”


    他取出幻灵唢呐:“那不好意思，我还没慷慨到那种程度。而且，我记仇。”


    庄慕兴不给敌人回话的机会，立即启用法宝发起攻击，一时间风起云涌，城堡摇摇欲坠。


    魔王仍岿然不动，但他身后的两把宝座未能幸免，被强烈的声波震裂。


    杀戮魔将被刮疼了脸正要反击，泛祹抬手制止他，对台下拧眉道:“庄慕兴，你可想好了，萧盼还在我手里。”


    庄慕兴眼神坚定:“少来这套，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


    接着他加大力度，一口气输出唢呐的最大威力，霎时间，裹挟着灵法的声波在神殿内横冲直撞，直叫大殿瑟瑟发抖。


    泛祹提高声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惹火我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庄慕兴双足离地升至半空，毫不退让:“原话奉还。”


    言罢大殿内白光骤闪，三大魔将发出不适的声响，而泛祹的脸皮一片片脱落，最终露出人皮下的真面目。


    庄慕兴看着那张猩红的脸，直言不讳:“真丑。”


    魔王闻言震怒，当场发出恐怖的嘶吼，而整座神殿随之失去光辉，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座昏暗的魔巢。


    对方越愤怒庄慕兴就越爽快:“哈哈哈哈哈！怎么，被我卸下所有伪装你破防了？”


    他抽取宝剑又道:“你们这些魔物，一提到人类就满嘴鄙夷，自我优越感十足，你们可知在我那边的世界里搞种族主义者都是什么下场吗？”


    魔王用爪子捂住仅剩的四分之一人脸，唤道:“老虚！”


    虚弱魔将五只眼睛都睁不开，难得扯着嗓子喊道:“王，我上次吃的还未消化，再吃这东西我会爆炸的。”


    魔王毫不客气:“那我先炸了你！”


    虚弱魔将顶着压力吹起胡须，再次将除魔神力吸入腹中，但他这次没有那么好运，很快就胀得肚子疼了。


    旁边的杀戮魔将见了，一把将利爪插入他的脑中，掀开头盖骨道:“呵呵，我帮你取出魔种。”


    他把虚弱的脑浆搅成糊状，从中掏出黑色魔种后丢向神台，紧接着便闻“嘭”的一声爆响，虚弱魔将炸成渣滓撒向空中。


    魔王在接住魔种的瞬间双目变得血红，他伸手打出一道魔气套住幻灵唢呐，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庄慕兴发力与之展开拔河比赛:“你以一己私欲逆天而行，罔顾众生性命，注定要被世界所抛弃，而我就是那个给你开死亡证明的人！”


    也不知哪个词戳到了对方痛点，只见魔王身上瞬间涌出大量魔气充斥空间，不过始终无法突破耀眼的法墙。


    庄慕兴正要挥剑袭上去，却不料幻灵唢呐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下发生爆裂，化为无数金色碎块飞溅开来。


    他纵然心痛却没工夫哀悼，迅速冲过去一剑斩下魔王的头颅。


    “王！”杀戮魔将当即爆发魔力扑将过去。


    庄慕兴扩大法圈净化袭来的浊气，转身直视他道:“荟城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于是乎，双方在魔巢内斗了起来，激烈的能量波动把四张宝座震落，那福娃石像亦随之摔得粉碎。


    庄慕兴百忙之中看见那个白魔飞到神台之上，莲步轻移?，眯眼笑道:“我的王君，您再不认真一点，杀戮就要被他灭喽。”


    只见地上的魔头忽地咧嘴发笑，而后自动飞回脖子上，那魔王抬手摆正脑袋，看向这边道:“让小杀吃点教训也好。”


    白魔笑弯眉眼:“您可真坏。”


    庄慕兴本也没觉得魔王这么容易死，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而且经过短暂的交锋，他已经摸清了敌人的底细。


    说实话，这些高魔的近身作战本领还真没强到哪里去，毕竟这帮货色早已习惯了用魔力去压制其他种族，而这一招对庄慕兴几乎不管用。


    因此他打算速战速决，捉一只魔将来和魔王交换人质，于是全力一剑劈下去，斩断了红魔的一只胳膊。


    庄慕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快速闪至魔将身后，将灵光闪烁的剑刃横在他脖子下:“别动。”


    杀戮魔将不惧反笑:“呵呵呵，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


    庄慕兴全程在释放力量压制他们的魔力，也不知还能耗多久，抬眸对神台上道:“魔王，你不想他死就放了萧盼。”


    魔王笑着回:“不划算啊，萧盼之于你可比小杀之于我重要的多。”


    杀戮闻言嘴角抽了下:“但王之于我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白魔笑了:“呵呵，死到临头就别再花言巧语讨王君欢心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杀戮咧嘴一笑:“我愿为王赴死。”


    “废话少说，”庄慕兴竖眉道，“魔王，你也不想失去一员得力大将吧？我只数三个数，把萧盼还给我。”


    魔王睁着一双血色瞳孔，嘴角咧到耳根，只见他朝这边伸出爪子，道:“乖，我也会想你的。”


    庄慕兴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但心中预感不妙，果然下一刻便见手上的魔将仰头惨叫，一颗红色魔种从他口中蹿出并飞往神台。


    庄慕兴立即反应过来，火速追上去想一剑摧毁魔种，但魔王却抢先冲过来接住，并以一束魔刃破开了法墙。


    庄慕兴始料未及，只一瞬的工夫便陷入窒息，因为他的脖子被魔王一把擒住。


    “别以为上天给了你保障就能高枕无忧了，”魔王用锯条拉木般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再固的城墙也抵不过从内部瓦解。庄慕兴，我倒要看看你的心防究竟能撑到几时。”


    庄慕兴咬牙切齿，艰难吐出三个字:“到你死。”


    魔王笑了两声，然后瞬间冷下脸，猛地将人按向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台上的白魔秀眉一蹙:“哎哟我的王君，不是说好不伤他的么？”


    庄慕兴嘴角淌出一道血色，但眼中的愤怒更加鲜艳:“有本事就全使出来，谁保留谁孙子。”


    魔王单臂将他举起，用赞赏的口吻道:“有骨气。”


    庄慕兴正要蓄力反击，不想地面突然向下塌陷，接着脖子上的魔爪松开了，他垂直坠入黑洞。


    庄慕兴快速稳住身形，抬头看见入口已然封闭，于是一拳灵光打上去，不料黑暗中响起“唰唰唰”的穿刺之声，那道灵光还没到达顶部就逐渐消失了。


    与此同时，成百上千根细条物陆续点亮，这些物件两头尖锐无比，小的如银针，大的如LED灯管，它们将灵法吸收后用以照明四方。


    庄慕兴正奇怪着，又见横在空中的灯管们转变为竖直方向，而后像雨水似的掉落下来，他本能地挥出一剑，但是法力又被吸收了。


    不过好在那东西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前排几根灯管吸满能量后“哔优”一声像烟花般绽放，转瞬即逝。


    庄慕兴见之一喜，随即抛洒出更多的法力，一时间漫天烟火生生不息。


    而系统小兔现身劝阻:“庄爷不要挥霍太多法力，不然正中敌人下怀。”


    “这是什么东西？”


    “很遗憾庄爷，资料库中没有记载此物，不过大抵是魔王为了消耗您的法力而新创的道具。”


    庄慕兴不得不收手，倒着往下飞去:“那怎么上去，萧盼还在等我。”


    小兔纵向扫描一遍，道:“您还不能使用斩魔神戟，再怎么打也杀不死魔王，上面肯定走不通了。”


    庄慕兴望向身下的深渊:“那下面呢。”


    “下面即是魔王堡主体，不过小兔目前只能扫出十八层，看着都是普通的建筑，但实际情况可能并不简单，庄爷当心。”


    庄慕兴扬唇一笑:“肯定不简单，不然他扔我下来做什么。”


    他加速飞下去，将灯管们甩在身后，但当他来到第三层时，脚底突然踩到了地面，同时周围的环境登时通明。


    只见无数道亮红的岩浆从高向低汩汩流淌，如蛛网般盘踞在大地之上，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庄慕兴捂住口鼻道:“我这是到哪儿了？”


    不料话音刚落，岩面突然刺出许多雪白的利刃，庄慕兴迅速跳开，但下一块岩石亦亮出尖牙表示不欢迎，他只好悬浮于空。


    小兔道:“庄爷当心上面。”


    庄慕兴抬头一瞅，原来是方才那些灯管，他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动手反击了。


    于是庄慕兴展开一道结界防御，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灯管竟对结界视若无睹，径直穿了进来。


    庄慕兴惊大双眼，而与此同时地面的白刃也猛地拉长，他被上下夹击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很快就被数千刀片扎成了刺猬。


    霎时间，浑身的细泡都疼到尖叫，庄慕兴顿时泪失禁，泪水哗哗直流，他想使用法力，但一动手指就痛到自闭。


    不多时，系统的声音由远及近:“庄爷凝神！这一切只是幻觉！不要相信眼睛！不要相信眼睛！”


    庄慕兴猛地倒吸一口寒气，连忙合上双眼，将全部注意力收回大脑，片刻后果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


    小兔见他情绪稳定下来，长舒口气:“这魔王真是阴险，小兔知道他放您下来的目的了。”


    庄慕兴脑内对话:“什么？”


    “他无法从外部攻破防护墙，便利用各种痛楚来刺激您，一旦庄爷的自我精神开始崩溃，魔王乘虚而入，小兔就只能强制将您送回去了。”


    庄慕兴沉默了一会儿，更加集中注意力:“不，我还没完成任务，不能就这样回去。”


    他坚定心神后睁开眼睛，世界重归黑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庄慕兴盯着脚下的未知，心想萧盼说不定就关在下面，于是继续往陷阱里跳。


    来到第四层时，只见空中飘荡着许多大摆锤，一摇一荡气势凌人，庄慕兴见面前突然闪现一只铁锤，连忙转身飞开，然不料身后又凭空出现一把大锤。


    他躲来躲去，半天也没找到出路，就在歇脚的工夫，两侧同时冒出两把超大铁锤呼啸而来，似有要将他压成肉饼的架势。


    庄慕兴却不急着躲避，而是立即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很快耳边就听不见摆锤的声响了。


    幻境对目标不起作用后自动消失，他便得以继续下潜，但没过多久耳边又响起其他骇人的动静。


    庄慕兴不愿受其影响，想起萧盼曾教过一首静心诀，于是盘起双腿十指起势，口中念念有词。


    不想念到一半卡壳了，遂问系统:“后面是什么来着。”


    系统把五百字静心诀放出来，顺便道:“您当时就不该为了应付萧盼而作弊。”


    庄慕兴不以为意:“怕什么，这不有你吗。”


    “万一小兔不在您身边怎么办呢。”


    这话把庄慕兴听糊涂了:“咱俩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


    就这样，他时而念念口诀，时而与系统扯皮，尽量封闭自己的五感，很快便顺利下降到了第十七层。


    但这次他无法再装成路人，因为他听见了熟人的声音。


    庄慕兴睁开眼睛，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被细绳吊在一棵枯树上，而树下则是一群饥渴难耐的恶鬼。


    “庄公子救我！”那个与橦香貌音完全一致的女子如是道。


    庄慕兴怔在空中，不知该做何动作，而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女子身上的绳子断裂，整个人垂直落下去。


    “橦香！”他大惊失色，忙不迭冲过去，正好瞧见恶鬼将其生吞活剥。


    庄慕兴还没为她报仇，又闻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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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道:“庄公子，我们来世再见了。”


    他回头看见那张脸时心中钝痛，唤道:“余大哥……”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余宁”也掉入恶鬼群中。


    庄慕兴忍无可忍，当即释放力量想一举歼灭恶鬼，但是并不奏效。


    “都是幻术，都是幻术……”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后撤，正准备决心离去时忽然被另一个声音绊住了脚。


    “庄公子。”


    庄慕兴内心纠结，握紧拳头往前飞出一段，不料对方的声音紧追其后。


    “对不起，留春镇失守了。”


    “……”


    庄慕兴咬咬牙，终是没忍住回了头，他看向那名挂在树上的黑衣男子，微笑道:“不是你的错，广月城也失守了。”


    那个郭五香瞬间泪眼婆娑:“都怨我没能守住基地，致使整个北方沦陷，给除魔大业拖了后腿。”


    庄慕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道:“没关系，我不怨你。你和郭岚之还好吗？”


    郭五香摇摇头，泪珠不断往下掉:“不，我们……”可谁知他话未道尽细绳便断了。


    “老郭！！”


    庄慕兴脸色煞白，纵然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假的，他也毫不犹豫冲上去救人，但是阎王收人的速度明显更胜一筹，他什么也没能留住。


    小兔提醒道:“庄爷别当真，我们快走吧。”


    树上还有不少人在朝他呼救，有村里的、城里的还有仙盟的，基本都是与他有过来往的人。


    庄慕兴不忍直视，只好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后继续盘起双腿，狂念静心诀以求内心安定，但是人们被恶鬼生吃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难以再静下心来。


    也就无法走出第十七层。


    庄慕兴只能尽量远离那片人间惨剧，在众人的哀嚎与注视下选择沉默。


    他焦急地在原地打转，不禁向系统求助:“怎么办怎么办，我根本没法不在乎他们的声音，有没有能暂时让我变聋的道具？”


    “这个没有，”系统提议，“实在不行您就多想想萧盼。”


    “对，萧盼，我还有萧盼……”


    庄慕兴像一只抓住了锚点的漂流船，死命咬住这个名字不放，系统也机智地放出两人曾经的温馨时刻，还配上了恋爱气息满满的BGM。


    没想到这招还真好使，不出片刻庄慕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成功通过第十七层。


    “庄爷，我们到最后一关了。”


    庄慕兴闻言提前做足心理准备，无论这次将看到何种景象他绝对不会再动摇了。


    于是睁开眼睛，却浑身一震。


    第十八层没有前几层那么花里胡哨，除了无边的黑暗外，他面前只有横亘半空的铁链，以及一堵墙。


    而墙上亦挂着层层叠叠的镣铐，只为锁住一只魔兽。


    “……”


    庄慕兴好不容易建起的心防在认出对方的一瞬间天崩地裂。


    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跨出两步。


    “萧……萧盼？”


    对面的魔兽听到他的声音，像是终于解开了封印，缓慢抬起头来。


    思君入骨寒，铁索叮当响。


    “……”


    庄慕兴霎时大脑空白。


    心心念念之人，终于找到了。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问系统一声:“你看看是真是假。”


    小兔火眼金睛一瞅，却不敢第一时间告诉他。


    庄慕兴，忙道:“怎么？”


    小兔眼神飘移:“这也是假的，庄爷继续走吧。”


    庄慕兴瞧它这般回避便知情况不妙:“说。”


    小兔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开口:“这墙上锁着的，是萧盼的真魂。”


    此言一出，庄慕兴立即指着头顶的神殿破口大骂，把一生的脏话都说尽了也难解心头之恨。


    “庄慕兴。”


    听到熟悉的声音，庄慕兴像被闭了开关似的立即收声，转而看向那面红砖墙，泪水夺眶而出。


    只见萧盼握拳挣扎了一下，接着又泄气般耷拉下来，盯着他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丝自我意识，魔王想利用我来击溃你，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我不走！”庄慕兴奋不顾身地奔过去，要命般想扑进那个怀抱，但是厚重的索链隔绝了两人的体温。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斩铁索，嘴上也不闲着:“你答应过我的，你必须给我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听到没有？”


    “笨蛋，别浪费你的法力，”萧盼垂眸看他，“我早已命悬一线，不值得你……”


    “闭嘴！”庄慕兴打断他，使出更大的力量连劈三条大铁链，道，“老子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就给我说这种丧气话？！萧盼你个狗啃的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对得起我吗？！”


    萧盼瞧他分明已哭成泪人，言语却毫不弱势，不禁笑得温柔:“差点忘了，这才是你。”


    而庄慕兴听到这句突然就撑不住了，无比委屈道:“混蛋！你不准忘记我！把话收回去！”


    萧盼同样目光闪烁:“好，我——”


    奈何“收回”二字卡在喉咙里不幸夭折。


    “萧盼？”


    庄慕兴预感不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缩短距离，但就在距对方仅五步时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三条，七条，还是十条？


    他数不过来，也不想数。


    反正只见那些冰冷的铁索往不同的方向一抻、一拽、一落，魔兽就被扯成了几块。


    他听见，血溅红砖墙。


    他看见，铁索叮当响。


    ——


    系统检测到宿主的精神危机，立马发出大红叹号警报:“庄爷凝神凝神凝神！要相信这都是魔王做给你看的假象！”


    可庄慕兴已经听不见它的话，像台年久失修的机器般滑落下去，一只胳膊在铁链上挂了一下，而后跌倒在地。


    他的泪水已然断流，他努力了半晌才撑起上半身，挂在低处的铁链上，然后着了魔似的瞪着那几片吊在索链末端荡秋千的肉块。


    “系统，你快告诉我萧盼没有死。”


    系统小兔可算等到他的回应，忙答:“虽然萧盼真魂受损，但并不代表人已死亡，就跟白水宫那次的情况差不多，最严重的下场就是完全失去人格沦为魔族，不过若是运气好的话尚存一线生机，所以庄爷不必过于在意眼前，请重振旗鼓走出魔王堡。”


    它说完后并未等到回复，一看数据才发现宿主根本没有接收到。


    “萧盼，萧盼……”


    庄慕兴像个瘸子似的往那边爬，翻过一把又一把铁链，最终来到墙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抬手抚摸墙上的红色颜料，温柔得像在触摸心上人的脸颊，心却一步步陷入深渊。


    他双膝跪在血泊之中，把头磕到砖墙之上，蹭了一脸的鲜红，却庆幸余温尚存。


    他就这样贴在墙上，不知过了多久，一样东西迎面袭来，撞到他的脸庞。


    庄慕兴本能地用手撑地，这才避免摔得更难看。


    而袭击他的东西再次扑来，庄慕兴眼疾手快地伸手拦截，触感却叫他心一颤。


    抹掉眼泪，定睛一看，是一颗死不瞑目的魔兽头。


    原来是一颗魔兽头。


    湿哒哒的血液掩盖了他惨白的脸色，庄慕兴哆哆嗦嗦地捧起那颗头颅，帮其拉下眼帘。


    而后闭眼，低头，亲吻。


    他保持这个姿势足有一刻钟，接着将魔兽的所有尸块从铁索上解下来，一一拼接好，动作轻松得仿佛在玩积木。


    但是无论他怎么摆弄，也无法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总觉得少了一块，少了什么呢？


    “我要拿回来。”


    庄慕兴忽然开口说话，但声音被黑暗吞没。


    而一直在尝试连接宿主脑电波的系统快急哭了，只能单方面信息轰炸:“庄爷庄爷庄爷庄爷，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听到了。”庄慕兴回答。


    小兔当场喜极而泣:“老天慈悲！终于联系到您了！”


    庄慕兴步履坚定地走出铁链阵，面部僵硬:“你搞错了，应是我慈悲。”


    “是是是，”小兔现在啥都顺着他，“感谢您大慈大悲回了话，不然小兔就要强制……嗯？庄爷你干什么？！”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顷刻之间，以庄慕兴为球心，纯白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扩散，霎时驱散一切黑暗与污浊。


    魔王堡又一次地震起来，且比之前两次更加强烈，不多时城墙便已到达极限，自下而上一层接一层坍塌。


    第十八层、第十七层、第十六层……


    轰隆隆——轰轰烈烈。


    无数碎片掉落下来，但皆无法近他的身。


    庄慕兴立于地狱之深渊，仰望天堂之神殿，目光炯炯似龙珠，衣袂翩翩如凤翎。


    而系统小兔盯着持续下降的法力库忙得焦头烂额，不断提示宿主节约用法节约用法，但奈何根本劝不动。


    根据《宇宙系统安全守则》，当宿主失去理智时，它这个电子监护人有权利代替宿主做出最理智的抉择。


    因此，就在法力库即将跌破30%时，小兔大喊一声“对不住了庄爷”，便强制封锁了法力库。


    与此同时魔王堡已塌至最后三层，破碎的城墙在周围堆砌成山，但法力一断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庄慕兴眉头一皱，正要严肃质问系统，却见一个猩红的身影俯冲而下。


    他看见那张得意的鬼脸极速靠近，想发功迎敌却使不出法力，而就这一瞬的工夫，他就被铺天盖地的魔气按倒，双膝跪地。


    庄慕兴顿时感到胸闷头昏，似乎即将丢失意识。


    不，不能倒下，他需要我，世界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