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狂风暴雨终于变小，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也逐渐趋近于无，帝都气象局随之也解除了原本的天气预警。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天依然浓重地黑着，但总算没了之前黑云压城的紧张，变成了一个普通而平静的雨夜。


    以上是好消息。


    至于唯一不算特别好的消息，就是因为城区里还有不少路段存在大量积水，为了安全考虑，他们从别墅开车出来时必须驶经的那段公路依旧处于封闭状态。


    “所以我们……要骑机车回去？”


    白荔拎着临时充当宠物包的箱子，和几个《注孤生》的工作人员一起站在“缪斯”的后院门口。


    长长的小巷正中，一辆气势非凡的黑色复古巡航正停在那里。


    而这辆巡航车的主人已经又一次披上了帅气得不像话的机车皮衣，正慵懒地斜靠在车身上，一双长腿交叠，看起来足足有两米。


    “嗯，”江敛羽淡定地点头，“不然你以为刚刚为什么非要让你喝那杯姜汁啤酒？我又没有看人发酒疯的爱好。只是雨虽然停了，但气温还是很低，不然骑车回去你容易感冒。”


    “你刚刚也是骑这辆车出去找小狗的吧？那你怎么不喝。”


    白荔平生最痛恨的食物之一就有生姜。这会儿想起刚刚江敛羽消失了十分钟，特意给她调完又盯着她喝得一滴不剩的那杯啤酒，就又有点窒息。


    而且什么叫“看人发酒疯的爱好”？


    我今天是有点喝多了，但也只是一点点好不好？江敛羽我合理怀疑你在内涵我！


    怎么才一个晚上过去，原本清冷孤高的江老师就暴露出了他毒舌刻薄的真面目呢！


    她在内心忿忿挥舞着小拳头。


    “我要开车，不能喝酒。”江敛羽就笑。“而且我有外套。”


    他指了指自己的防水皮衣，一挑眉：“按节目组拍摄偶像剧素材的思路和想法，我现在应该主动提出把它借给你披。但是我猜，比起它你或许更愿意灌不好喝的姜汁啤酒？”


    ……又被他说中了。


    白荔想。


    她这时候还记得自己来上节目的第一宗旨——


    她可是要励志做个合格背景板工具人的女嘉宾。至于披男主们的衣服什么的，那都是女主的待遇！


    十动然拒！


    “蒋哥那还有一辆摩托，我刚刚问过了，今晚跟着出来的工作人员里有人有证，可以骑车载摄像老师跟着我们走。”江敛羽说，“其他人就先留在我这边，等明天公路开放再回去。”


    他都把这些事考虑得很全面很周到了。


    “……哦。”


    白荔看了看身边因为雨停，已经再次尽职尽责切换到了工作模式的跟拍，复又抬头，还是有点担心地看了看江敛羽。


    男人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就弯唇拍了拍女孩的头——经过今晚，这个动作他似乎做得已经很熟练了。


    “放心吧，我刚刚调酒的时候自己喝了姜汤的，没那么变态非要自找苦吃。”江敛羽说，“现在放心了吗？乖乖上车，不喜欢姜的话，下次给你调好看的彩虹酒。”


    白荔这才把心塞回到肚子里，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同款的银色头盔，坐到江敛羽背后。


    ……不过上了车她才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新的世纪大难题。


    就算是世界上最贵的机车，在有两个人一同乘坐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让乘客和驾驶者之间的距离变成一百米。


    所以白荔现在身前就是江敛羽挺拔的背。


    笼罩在纯黑的皮革面料下，再往下则是一截极具力量感的、劲瘦的腰。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让她真的能闻到江敛羽身上清冷的薄荷气味。


    而机车不像可以上班途中可以快乐七扭八拐穿梭过堵车路段的小电驴，追求的更多是刺激和心跳，这带来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


    它不那么安全。


    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乘坐时最好要抱住机车车手的腰。


    嘶……


    白荔正在纠结，江敛羽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主动开了口。


    “要抱吗。”


    “啊？”


    男人的声音像是一杯加了冰块，口感清爽的起泡酒，低沉而清冽。只可惜他平时更多的时候是作为词曲制作人出现在大众面前，唱歌的机会很少，这也是很多粉丝一直以来的怨念。


    但现在这把好听的嗓子发出的问句，却好像一个小炸弹那样被抛进了白荔心里。


    “我……”


    这是什么送命题吗，她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抱着会安全一点，但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要是我的车技不好，大家还是要搞得和殉情现场一样。”


    江敛羽倒是主动讲了个冷笑话。


    虽然还是那张神色不变，一本正经的高冷扑克脸。


    “……倒也不必这么咒自己。我还是相信你的技术的。”白荔说。


    “所以你可以拉着我的衣角，”江敛羽就歪了歪头，“只要不把我的衣服拽下来，让我上一会儿的晨间新闻就行。”


    “呃，那晨间新闻的标题是什么。”


    “不知道，但我猜是‘震惊，某音乐制作人因江郎才尽，怒而当众上演脱衣秀’之类的？刚好我就姓江。”


    白荔被逗笑了，心态也变得轻松，自然地抓住了男人皮衣的下摆。


    “……”


    江敛羽轻抿嘴唇，看了眼她扯住自己的手。


    纤细白皙，线条优美，一看就属于女孩子。


    “坐稳了。”他说。


    然后引擎轰鸣，风声就呼啸在两人耳畔。


    “我还是第一次坐摩托。”白荔在他身后说。


    江敛羽就笑了：“那再开快点？”


    “诶诶不用了——”


    但男人已经踩下了油门。


    他们此时刚好经过一处转弯，于是整辆摩托都以一个惊人的姿态向内倾斜着，白荔几乎感觉自己散落在头盔外面的长发都快挨到地面。


    不停掠过鼻尖的是雨后清新芬芳的泥土和青草气息。


    同时也在后面喊着“开慢点”的还有另一辆摩托上的工作人员和跟拍摄像。


    但眼见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他们心里也知道肯定是追不上。


    “江老师这哪像是搞音乐的啊？说是专业赛车手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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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素材够用吗？”


    到后来，开车的小哥都直接摆烂了，干脆开始以citywalk的速度前进。


    “数量不重要，重要的是质量。”扛着摄影机的跟拍就笑着比了个大拇指：“杠杠的。”


    江敛羽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被填满了。


    这是他第一次骑车载人。


    之前一直都很抗拒的事原来并没有那么难。


    机车飞驰在湿漉漉的雨夜小路上，墨绿色的香樟或是梧桐树叶上偶尔会有水滴滚落，敲在他耳朵里也像是一首连绵的诗歌。


    主旋律则是背后女孩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不停的讲话声，还有后来大概是有点挨不住犯困，于是逐渐变得平缓的呼吸声。


    江敛羽想起白天在采购的过程中，他看见手机里白荔和傅知也一起跳舞的视频时，心里滋生出来的那种不快，感觉情绪好像逐渐散去了一些。


    就像带来这场暴雨的乌云也已经烟消云散那样。


    只是可惜，他还没有亲眼看过。


    那样动人的姿态。


    于是在摩托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向保安出示过证明，进入别墅区里的时候，他忽然动了动肩膀。


    “喂。”


    “……”


    没有回应。应该是已经睡得很熟了。


    “呲”的一声，机车的轮胎滑过恋爱公寓门口那条两侧都是漂亮庭院的马路。


    江敛羽推起头盔，看了眼手机。


    也是，已经快要两点了。


    “白荔？听得到吗？”


    他双腿岔开，站在机车两侧，手扶着车头，保持着身体的稳定。


    而身后的女孩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攀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脸贴着他的背，靠上来的肌肤细腻温热。


    手还紧紧攥着他的皮衣下摆。


    “就这么害怕我把你甩出去么。”


    江敛羽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既希望她听见，又不想惊扰了她甜美的梦境，贪心地期冀此时此刻能够多停留几分钟。


    “你刚刚不是说要谢谢我吗。”他没有叫醒她，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微微侧过头看向白荔的睡脸。


    “我现在想好要你做什么了。”


    “下次再来''缪斯''的时候，和我一起跳支舞吧。”


    早已安然陷入梦乡的女孩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回应。


    夜色里，只有温柔的风吹拂过庭院里栽种着的一簇簇蔷薇，也吹起谁的长发。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江敛羽伸手，掀开女孩头盔上被呼吸打上一层水雾的透明面罩，又拂开那一缕不听话的发丝。


    他的眼神就在此时再次一凝。


    ……又是今天晚上，在她脸上看见过的那片胶状物。


    就在眼睑下方的位置，贴着颧骨，与那一小片初看觉得不够美观，现在却觉得格外可爱的浅淡雀斑在差不多的地方。


    是不小心沾到的脏东西？


    可是刚刚他并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的事物。


    难道是“缪斯”的灯光太暗了吗？


    ……管它是什么，还是擦掉比较好吧。


    鬼使神差地，江敛羽就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