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圆满的这句话，我的心像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当。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平静：“圆满，你和妈妈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奶奶呀？”


    圆满仰起了头，肉乎乎的小脸委屈巴巴，黑葡萄一般的圆眼睛望着我，快要将我的心都掏空了。


    “妈妈，你之前不是告诉我，我的名字是爸爸起的吗？”他奶声奶气，一本正经。


    我点了点头：“对啊，爸爸说有了你咱们这个家就圆满了，你的名字贺圆满，谐音就是好圆满。”


    我忍着心里的酸涩和恨意，耐心的给圆满解释。


    “可是奶奶偏说，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她说有了我她的人生就圆满了。所以给我起名圆满！”


    “而且她什么都要管我，连我什么时候上厕所都要管！”


    我嗓子一涩，整个人就化身成一块坚硬的石头，心沉坠得就像是灌满了铅块，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想到了我收到的那条短信，对张凤莲的嫌恶感前所未有。


    “咳咳咳，圆满，可能是你妈妈记错了。”白川被冲击了一下，看着我状态不对，一边咳嗽一边帮我解释。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忍着眼眶的酸胀感将圆满搂进了怀里。


    “圆满，不用在意这些的，你只要记住妈妈爱你，永远爱你就好。”


    圆满又从我的怀里挣扎着出来，气呼呼的叉着腰，显然怒气和对张凤莲的不满还没有发泄完。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眼睛一怔，瞬间慌张无措起来，强忍着内心的震撼问他：“圆满，谁和你这么说的？”


    “我听见奶奶和疗养院的一个爷爷聊天，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叫新什么兰的地方。”


    新什么兰？我疑惑。


    白川突然眼睛亮了起来：“圆满，是不是叫新西兰？”


    圆满微微思索，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里。”


    我疑惑地看着白川，白川用口语和我说了三个字：“刘向前！”


    啊！我恍然大悟。


    贺临昭利用刘向前的身份在新西兰注册成立了新的公司，昭林国际的一部分海外贸易业务还被那个新公司分走了。


    所以，这个公司根本就不是刘向前的，就是贺临昭的！


    他也不是用这个公司来引诱刘向前去帮他做那件不可言喻的丑事，甚至刘向前本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国外还有一家公司。


    原来贺临昭，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他知道招惹了向天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早早就选择在国外立足。


    我不禁忍不住笑出了声，贺临昭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他的计划缜密，谎言更是完美。如果不是圆满无意间听到张凤莲说的这句话，很可能我还不知道贺临昭想要干什么。


    我忍着心头的怒火，尽量用平静而温柔的语气和圆满说：“圆满，妈妈一直爱你，不会离开你的。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开了，只会是因为妈妈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是死了，对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圆满紧紧地搂着我，“妈妈，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一直想你的。我是男子汉，一个人也会好好的。”


    我意味深长：“圆满，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你还有爸爸，还有······奶奶。”


    白川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圆满，叔叔送你回学校吧。”


    圆满听到白川的话，虽然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抱了我一下，然后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小手牵着白川的手，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他又回头望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依恋和不舍。我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告诉他要听爸爸的话，好好上学。


    他点了点头，“妈妈，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能。”


    圆满开心的笑着和白川一起走出了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圆满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却要承受这样难以接受的变故和结果。


    而我，作为养育了他五年的母亲，却不得不再人生的最后时刻伤害他。


    我坐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一直呆呆地等到白川回来。


    “医院周围，好像被贺临昭安排了人看着，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紧盯着你？”白川给我扒着香蕉。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告诉他，六月十九和他离婚。”


    白川手一抖，手里的香蕉落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我，眼眶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一抹红：“你这么急干什么？你就不能再多活几天？就不能再让我多看你两眼吗？”


    “白川，我现在的状况，随时都会死，不如提前给自己选个好日子，也能早早做好计划，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贺临昭好过的。”


    我咬牙切齿，恨意在内心翻滚。


    “你就剩三天了，什么计划能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报复他？”白川愤愤。


    “我的计划是长尾效应，就算我死了，他也会一辈子不如意，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当初我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我会让他好好品味到辜负真心的痛苦。”


    白川不说话，看了我很久，最后坐在了我的身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黎昕，我希望你最后的时刻，我能陪在你的身边。”


    “我希望你最后的时光，是平静的，开心的，是······会想我的。”


    我没有挣脱，静静地感受着白川手掌里的温暖，“白川，如果我有下辈子，说不定我会选你呢。”


    “会有的。”


    他说：“一定会有的。”


    我抿了抿唇，没有再接话，一个将死之人，给活着的人留下不该有的希望，这是伤害，我刚刚是在伤害白川，伤害这个世界里唯一对我真心的人。


    我赶紧改口：“白川，我的临终愿望，是你能早日娶妻生子，生活美满，把我忘了。”


    白川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眼神中是满到溢出的不舍和心疼。但他识相的转移了话题，“下一步，你打算怎么？”


    “去疗养院，找张凤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