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问话，陆之勉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旋即立刻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里是否有漏洞。


    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江言欢仔仔细细观察着他面上的神情变化。


    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看出什么，但她还是期望，能在他的神态举止中，发现哪怕一丝端倪也好。


    但她到底是个外行人，没有火眼金睛，也不会读心术，观察了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目光不闪不避地回望着她，陆之勉定了定心神，淡定道：“让江小姐见笑了，我这个人比较自来熟，对人对事都比较热心，所以不管是从前的邻居也好，还是在你面前也罢，我都会习惯性表露我‘热心’的一面，还请你不要介意才好。”


    江言欢：“......”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她找不到由头来反驳和质疑。


    总不能让她不知好歹地说，你对我‘热心’得过头了吧？！


    唉，算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想确定什么，确定了后又待如何，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压下脑中的纷纷扰扰，江言欢淡淡一笑，平静回道：“陆先生心地善良，待人赤忱，我怎么会介意，刚刚之所以多嘴一问，只是怕自己想得太多，误会些什么就不好了，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听到这话，陆之勉心神一动，遂笑道：“虽然我不敢自称君子，但江小姐却是实打实的窈窕淑女，平时对身边上赶着献‘热心’的男士多些戒备是应当的，我若是往心里去，岂不显得我心里有鬼，不够坦荡。”


    “陆先生真幽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江言欢古井无波道：“你不敢自称君子，我自然也不敢自称淑女。”


    “江小姐过谦了，以你的容貌气质，淑女榜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陆先生过奖，以你的相貌风度，君子榜上你也必将拔得头筹。”


    “不敢不敢，小生相貌平平，难登大雅之堂。”


    “惶恐惶恐，小女相貌也不过尔尔，岂能飞上云端与凤凰同行。”


    “噗呲——”


    江言欢话音方落，二人均同时笑出声。


    心中柔情似水，陆之勉含笑说：“江小姐，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江言欢怡然自得道：“人是多变的，每个人的性格不是只有固定的一面。”


    “嗯，江小姐说得对，人是多变的，除非是机器人，没有感情思想，否则，没有谁能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性格，直到老去。”陆之勉附和道。


    认同地点点头，江言欢眸光闪烁几下，故作好奇道：“我看陆先生谈吐不俗，不知从事什么职业？”


    为了今天这顿饭能从始至终达到圆满，陆之勉早已提前在脑海里彩排过一切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


    是以，当听到她这个问题时，他眉毛都没动一下，大大方方坦陈道：“我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闻言，江言欢瞳孔骤缩，瞬间怔住。


    心理咨询师？


    心理医生？！


    【我是一名医生......】


    回忆起南觅说这话时的情景，虽然他没有明说他是负责哪个科室的医生，但......


    会有这么巧吗？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职业，一样在放轻嗓音说话时，让她有想揉耳的冲动......


    双眸直视着对面的人，江言欢简直想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脑中也‘嗡嗡’得让人头疼，不想再猜测下去，她微启双唇，开口叫道：“南觅......”


    “南觅？”


    毫不心虚地回望着她，陆之勉轻挑眉梢，疑惑问道：“南觅是什么？”


    江言欢：“......”


    万般情绪袭上心头，江言欢双拳紧握，心中忽然蹿出一股无名火来。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想要打人的冲动，她阴阳怪气道：“南觅不是什么，他不是个东西。”


    陆之勉：“......”


    莫名被‘捅了一刀’，还不能反击，陆之勉心里着实不太好受。


    他之所以坦白职业身份，是怕说太多假话，以后‘追妻火葬场’。


    他心里也清楚，坦白后有可能会让她再次产生怀疑。


    但熟话不是说了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以，最危险的职业，也就是最安全的职业。


    毕竟，若他诚心想隐瞒，多的是其它职业可以让他拿来搪塞，但......


    但他真的不想走到，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的地步。


    拿起一旁的醒酒器给各自的杯子里添了些酒水，陆之勉神情一派闲适，云淡风轻地问：“既然不是个东西，那江小姐为什么忽然提起？”


    端起酒杯轻晃了晃，江言欢勾唇一笑，无所谓地答：“我说他不是个东西，是因为，他是个人。”


    陆之勉：“......”


    唇角僵硬地抽动了两下，陆之勉斟酌道：“不知他是江小姐的什么人，你为何在此时提起他？”


    “他是我哥哥，刚刚陆先生你说自己是医生，好巧，他也是医生。”


    歪头凝望着他，江言欢继续道：“如此巧合，所以我才会下意识念叨了一声他的名字，希望陆先生不要介意。”


    “那确实是巧......”


    决定把装傻充愣做到底，陆之勉含笑举杯与她对饮了口酒后，面不改色道：“不知，江小姐的哥哥是哪家医院的医生？Z市虽说不小，但大医院也没几家，说不定我还认识他呢。”


    放下杯子，江言欢摇摇头，扬唇道：“你不认识他。”


    “江小姐还没说，怎么就确定我不认识？”陆之勉故作疑惑道。


    轻笑出声，江言欢不紧不慢地答：“因为他学名叫——宋南风。”


    陆之勉：“......”


    失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当初被困电梯时，她就曾问过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宋南风的人。


    当时他的回答是，不认识......


    “哦，是他啊。”尬笑一声，陆之勉神情自若道：“那我确实不认识，也没听说过Z市哪家医院有叫宋南风的医生，不过，许是我孤陋寡闻也说不定。”


    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江言欢轻描淡写道：“陆先生不算孤陋寡闻，我哥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座城市，哪家医院，哪个科室上班，我只知道，他的职业是医生。”


    闻听这话，陆之勉开玩笑似的说：“江小姐的哥哥，听起来颇为神秘，想必来头不小。”


    “嗯。”轻点下颚，江言欢似笑非笑道：“他的背景的确不小，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不是把别人弄得一身血，就是被别人打得伤痕累累，不过好在他身体素质好，一般小伤要不了他的命。”


    虽然知道她是在说游戏里的身份属性，但陆之勉演技极好地皱眉道：“这么听起来，他或许有些暴力倾向，江小姐，若是可以，你平时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闻言，江言欢定定扫了他一眼，轻声说：“我不会远离他。”


    “为什么？”眼底流光微转，陆之勉很认真地问：“就因为他是你哥哥，所以你就敢笃定他不会伤害你吗？”


    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江言欢摇头道：“跟他是不是我哥哥没关系，我说不会远离他，是因为......”


    心绪起伏越来越大，江言欢忽而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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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酒水。


    “江小姐，你......”


    蓦地抬眸把视线重新和他对上，望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江言欢缓缓笑出了声。


    双眸弯成小月牙的形状，她说：“我不会远离他，因为......我喜欢他。”


    “你，你说什么？！”


    心头剧震，情绪险些失控，陆之勉震惊得紧紧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指节也因用力而泛白。


    她当面吐出的一句‘喜欢’，差点让他溃不成军。


    见他这个反应，江言欢故作茫然地眨眨眼：“陆先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心跳如同战鼓，左手移到桌下狠狠掐了把大腿肉，陆之勉这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抱歉，我只是有些震惊。”


    话落，他抬手给自己又满上一杯酒，二话不说仰头闷了个干净。


    放下酒杯，陆之勉满面春风，谈笑自若道：“江小姐，让你见笑了，作为一名单身多年的老腊肉，乍然听到有人当着我的面像其他男士表达爱意，我属实有些没反应过来。”


    听到他这话，江言欢配合地抬抬唇角：“陆先生看起来年纪轻轻，实在是跟‘老腊肉’相去甚远，不知方不方便问问，你今年几岁？”


    巧合之事，再一再二不再三。


    如果他连年龄也和南觅一样，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没有任何犹豫，陆之勉自然接话道：“我目前三十整，等过了年就三十一了。”


    眉心倏然蹙起，江言欢眼神狐疑：“你有三十了？”


    “嗯。”陆之勉镇静点头：“不像吗？”


    抿唇沉默一瞬，江言欢否定摇头：“不像，你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二十五。”


    不分男女，任何人听到别人夸自己年轻，心情都会忍不住变好。


    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嘴角扬得高高的，陆之勉愉悦道：“多谢江小姐夸奖，不过我实际年龄的确已三十有余，之所以看起来年轻，应当归功于我平时喜欢健身和心态摆得好的缘故。”


    话落，他又半开玩笑地说：“不要时时庸人自扰，拿得起放得下，不给自己的人生增加太多心理负担，这样过日子，可让人老得慢些。”


    “陆先生不愧是心理医生，很懂得自我排解。”


    挪开视线不再与他对望，江言欢垂眸望着面前的酒杯，悠悠道：“但人和人的状况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拿得起，又放得下的。”


    闻听这话，陆之勉心里一揪，收起面上笑意。


    有心想开导她两句，但怕时机不成熟，适得其反，引起反效果。


    心中一番思量，他转了几个弯，看似随意道：“人生总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坎坷，磨难，意外，或经历过其它各种各样的缘由毒打后，总会让人感到无助，难以忘怀。”


    “但人生有悲既有喜，有失既有得，世事难料，何不珍惜当下。”


    神情越来越温柔，他继续说：“昨日之事已成过往，无法再改变什么，但我们可以勇敢走向未来，也许，曙光和幸福就在前方，招手即可得。”


    “曙光和幸福就在前方，招手即可得......”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江言欢心口一烫，蓦然重展笑颜。


    包厢里的水晶灯洒下柔和光芒，映照在她笑颜如花的脸上，像是给她打了层滤镜般，美得像个天使。


    深邃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陆之勉眸色深深，心口滚烫。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整个世界都已静默下来，唯一鲜活灵动的，只剩下她。


    一个让他差点失去理智，想不管不顾拥入怀中——


    吻住她的唇，把她甜美的笑声......


    全部吞进身体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