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真心的，郑子威还是被这如飞镖般齐齐飞来的眼神吓到眉心直跳，只得用气音回复：


    “对不起。我错了。”


    最后，路弯弯用一句话告别今天每个人的怨气都得到纾解的好场面。


    “大家下班！幸好没开任何摄像头，省电了。”


    没错，路弯弯用当时郑子威的招数再次整了一次郑子威。


    空城计。


    根本没有什么综艺要录制。


    而一早准备好的曝光文案也在路弯弯进入休息室的那一刻就已经由乐小元授意各大营销号发布。


    此事宣告终结。


    在场的人眼里个个洋溢着喜悦：


    “好！下班了！谢谢弯弯请吃饭！”


    郑子威彻底呆愣在原地，眼里的光一点点被抽走，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半晌才打电话让不被他允许进入后台的助理来接他。


    假如他的助理在现场会不会帮上他一些？


    ——后来聚餐的时候，有人这么问路弯弯。


    “他的助理，应该也不会喜欢一个连自己都要防着的艺人吧？”


    路弯弯是这么回答的。


    毕竟不够真诚，迟早会被反噬的。


    吃完饭，和众人打完招呼，路弯弯付了钱，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林杉：


    “不付钱你跟着我干嘛。”


    她有些哭笑不得。


    林杉摇摇头。


    他今晚心情似乎很好，又似乎不很好。


    “我心疼你。”


    林杉说。


    又喝酒了？


    路弯弯觉得好笑，毕竟林杉每次喝酒就说玩笑话。


    今天的场面这么解气，有什么好心疼的。


    她也不和一个喝酒的人掰逻辑，顺着他的话问：


    “为什么心疼我？”


    然后顺手想打车。


    被林杉的手挡住整个手机屏，“我开车。”


    喝酒了，而且车都没开来。


    路弯弯只当他是说胡话，轻哂了几声。


    听到她的嘲弄意味，他定定地看向路弯弯，郑重地强调着：


    “我没喝酒，严胖也帮我把车开来了。新车，我的车，”


    “以后是我们的车，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是你一个人的车。”


    路弯弯被他这番剖心的话镇住，半晌才接话。


    “你想得太远了。”


    林杉摇头，似乎是不认可她的话。


    眼里的光暗下去几分，然后自顾自地往下说：


    “因为我是既得利益者，所以觉得女性的处境应该也不会太差，可现在……”


    路弯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今天从郑子威的话里更加了解了自己的“同事”们肮脏的内心。


    “不过，弯弯，你放心，我的朋友们人都还不错的。”


    说完，似乎是为了给路弯弯更踏实的心安，还兀自点了点头。


    接收到林杉热切的眼神，路弯弯没躲，和他对视后轻轻抬起下巴，弯了弯唇，“是啊，从你身上能看出来。”


    其实路弯弯没说，她也有些心疼林杉。


    但她看到林杉被她这一句话就取悦到的模样，心想：


    算了，不如先少放点饵料吧。


    毕竟，鱼塘也要可持续发展。


    //


    郑子威的事很快就过去，现在摆在路弯弯面前的，是更加重要的慈善演唱会。


    高晗铭和丁绘意已经都找好了自己的朋友，算上林杉，也才五六个歌手。


    太少。


    路弯弯不是胃口大，只是希望尽可能争取。


    不过……想到和林杉的事，路弯弯深深叹了一口气。


    林杉表白的那天，自己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如果再让林杉和自己合作，会不会让他钻了自己改变心境的空子


    她一边忙着写合唱团的谱，一边在心里不断翻炒着这件事。


    等到谱子写完的时候，林杉找上门来了。


    因为最近忙于自己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网络了，林杉来之前的五分钟她正在微博浏览最近的风向。


    因为郑子威的事，林杉几乎分去了那几天的全部流量。


    虽然他在这桩又臭又长的黑料中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声，单单是他穿梭于各大黑料之中，却依旧清白一身正气经得起扒皮，就足够吸粉了。


    更何况他的那张专辑封面上，制作人虽大大地写着路弯弯的名字，她本人却从未宣传过一丝一毫，反倒更能引起网民的好奇。


    所以，因为这张专辑，路弯弯再次涨粉了。


    她太过神秘冷淡了。


    而因着这份冷淡，她微博那几条公益类转发终于有了被关注的趋势。


    太好了，路弯弯看到这些关注总算放下了一些心里积压已久的担忧，她正准备编辑一条关于慈善演唱会前期准备的微博时，林杉发来消息。


    【杉】：路小姐点的小麻花到了。


    路弯弯没有被打断的埋怨，反而被逗乐。


    她在门口矜持了五秒，才开的门。


    没看到林杉的脸，因为他高高地举着七八个各色各样的袋子，从路弯弯稍低一些的视角看完全挡住了他的上半身。


    “铛铛铛！路小姐，你的超级快送到了！”


    “刷啦啦”袋子被他放下来，林杉洋溢着喜色的笑容就全然展露在路弯弯眼中。


    路弯弯接过他手里的几袋，猝然摸到他在冬日里也能汗湿的手心。


    “你这是强买强卖。”


    路弯弯忽略那一瞬柔软的触感，嘴上依旧不饶人，徒留心跳怦怦。


    太久没见到进到路弯弯的家，林杉欢快到忽略了她的冷言冷语，熟门熟路地摸出一双拖鞋，一副宾至如归地模样。


    路弯弯把东西先放在一边没管，抱着臂看他认真观赏自己那一墙黑胶的模样，问道：


    “来这儿没正事儿要做？”


    林杉回头，装作无辜地一拍脑袋。


    “哎！路弯弯，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有正事要做？”


    路弯弯闭闭眼。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会这样顺坡下驴，又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不得不承认，逃避的是自己，而林杉并没有生气也确实在这件事上更显大度。


    像一个气球，把气一次性放了就又是原原本本的颜色和模样。


    路弯弯认输般地点点头。


    “我道歉，我不该完全对你避开慈善演唱会的事，但我……”


    至此，路弯弯的嘴唇缓缓用力，让话就停顿在省略号处，再也没有延伸。


    看出她的为难之处的林杉几步就走到她面前，用手把她散在脸侧的发丝拢到她的耳后，轻柔到像是羽毛蹭过。


    “我明白，我都明白，所以，我来主动求你合作，”


    林杉弯腰追寻者她低垂着的眼。


    “嗯？”


    微微上挑的尾音颤抖着泄露了说话者的紧张。


    “路制作人，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路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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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触碰到了，林杉的紧张，竟然是如此滚烫的。


    于是，她先是囫囵应了几声，然后做出了她作为一位长久单打独斗者的又一次尝试。


    凭着感觉，路弯弯纤长的手指摸到林杉因为紧张而紧握于身侧的拳。


    指尖轻巧地勾了几下，属于拳头的坚硬力量全被这个细小的动作分散。


    没有路弯弯预想中的接受，他紧张地把手往后藏。


    “我出汗了……”


    太久没有看到路弯弯的主动，林杉慌乱到以为是还没有从清晨的梦中醒来，热意从脊柱细密地爬上，蔓延到全身，几乎有攻占之势。


    下一秒，他的身体细胞因着路弯弯的一句清晰明了，意图鲜明的话语沸腾到大脑失去控制。


    她少见地露出属于杏眼的迷离，然后陈述：


    “我也紧张，也有汗，但是，握个手吧，好不好。”


    疑问句，陈述语气。


    林杉想，路弯弯的预见性真是神奇地充斥着方方面面。


    坏家伙路弯弯一定预料到了：


    只要是真正意义上的，“勾勾手指”，他就会激动到失去理智。


    遑论提起合作。


    于是，狗狗一边在心里假意埋怨，一边着急地寻到了路弯弯的手。


    然后紧握。


    这时他第一次敢在和路弯弯握手时用上一半的力，也是他第一次丢了社交礼仪中的“握女士指尖”的要领。


    林杉想，去他的什么社交礼仪。


    至少当下就是他一个人的路弯弯。


    接着，他生怕丢了这段承诺似的，颤抖着说出：


    “合作愉快。”


    //


    室外冷风浩浩荡荡劫掠着一切暖意，室内却热得如同温室。


    除了物理意义的温度，还有生理意义的热烈。


    路弯弯的脸上也热得骇人，只好从冰箱拿出两罐七喜。


    然后佯装镇静地询问：


    “对于慈善演唱会，你有什么想法？”


    林杉从超大包里摸出一台笔电，“弯弯想要的歌手，无论是否有机会，都报上名来，我来试试看。”


    “哟，好大的口气。”


    路弯弯正浏览着自己的计划，惊觉自己竟然能在工作场所这么轻松地和他打着趣。


    林杉也发现了，他把头别过去偷笑一瞬，转回来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试试嘛，万一呢。”


    路弯弯试着说了几个，在说到“唐清采”这个名字时顿了几秒。


    林杉也愣住了。


    怎么说了一位已经近乎隐退了的前辈，路弯弯懊恼着。


    林杉滑动椅子，凑到她跟前，“要不换一个吧？”


    “不，”路弯弯摇头，眼里含着流动的光，代表着不确定。


    “试试，我们试试，好不好？”


    轮到工作上的事，路弯弯一向表现得强势、有自主。


    而这次，她少见地和林杉商量。


    林杉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对唐清采如此执着。


    唐清采是曾经在国外年度盛典上实力演唱传统民歌的民族唱法顶尖歌手。


    也是一位因为结婚生子而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的女性。


    路弯弯要邀请的，不止是唐晶采。


    更是千千万万个因为家庭不得不暂时搁置事业的女性。


    路弯弯想：


    如果，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亲口告诉唐清采，她的歌声曾经让无数个思念家乡的自己在梦中看到祖国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