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心想，不是不要捡垃圾回来吗？


    但还是很听话地跳下车去，把黑风寨四个人抓来。


    四个人都是一身黑泥糊脸，破衣烂衫，脏的虎头都看不过去，化身成人在密林中一阵追逐，将人抓回原地，还是离碰碰车远远的。


    那四人被扔在路中间，车和人都离他们远远的，虎头也很嫌弃地跳回到车上。


    无人看管。


    四个人站在一处。


    “真是妖怪。”


    “早说了今天不能起这么早，等晚上再来上工就好了。”


    “是妖怪又怎么样，我们不怕他。”


    “我们黑风寨也是有底蕴的。”


    说着说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恍如一窝风吹雨打中的小鹌鹑。


    狐狸崽虎踞在孟秋肩上，捧着肚子狐假虎威。


    “五娘子问你们什么话，你们就乖乖答什么话，不然就让虎、黑夫吃了你们。”


    虎头左右看看，低声反驳说：“这些人脏兮兮的，我才不吃。”


    孟秋：“……”


    不脏就可以吃了吗？


    孟秋高声道：“你们别着急，我是诚心要过这大青山的，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好我给你们钱。”


    孟秋晃荡晃荡钱袋子，那里面一包铜钱，说值钱倒也不值钱，重倒是挺重。


    “这路是你们黑风寨修的吗？”


    那四人沉默不语，试图软抵抗。


    狐狸崽哼道：“说话！”


    这才有人结结巴巴地回话：“是、是黑风寨修的。”


    孟秋狐疑地瞅着他们，良久，问道：“你们真是黑风寨的人？”


    咣当一声，四个人软倒在地上。


    孟秋觉得匪夷所思，她缓缓道：“你们不是黑风寨的人，敢在黑风寨的地盘上拦路收过路费？过路人不收拾你们，黑风寨也要收拾你们的啊……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们怎么敢的？”


    是孟秋的话她就绝不会这么做。


    但来到这个世界也有许多天了。


    孟秋发现，因为缺乏九年义务教育，这里的人和妖可能多多少少都有点儿……笨笨的。


    一句话击碎了他们的心里弱电，这四个拦路客立刻就对孟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他们的回答中，孟秋得知。


    大青山果然如赶尸人姜天纵所说，由小胡宗主宰，每个寨子里面都供奉有一只来自小胡宗的狐仙。


    他们四个原本也算是黑风寨的人。


    后来因为恶了黑风寨供奉的那尊狐仙，被赶出黑风寨，做了野人，所以才这样肮脏。


    大青山凡是当了野人的，通常活不过一个月。


    他们知道自己没啥活路可以走，决心铤而走险，索性干一票大的，就守着这条路干起了拦路收过路费的勾当。


    “正常来说，没有这么早就收过路费的。”他们老老实实解释说：“大青山路不好走，外人来的少，都得等他们进去了一两天，想回头去都不好回头的时候，再设卡拦截。”


    孟秋听了瞬间推翻了她之前的想法。


    这些刁民，就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那也是真不笨的。


    就这一手诱敌深入，玩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孟秋这个大学生一时不察，也真是要着他们的道。


    “这边离入口太近了，黑风寨的人一般是不来的，来往的客商才走这么点路，就被收过路费，他们扭头就走了。”


    孟秋想了想，从袋子里抓一把铜钱给他们。


    “这是很有用的信息，这些钱给你们。”


    就算是被黑风寨赶出来，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钱他们还是用得上的。


    见到钱，他们就没那么害怕了，心防更是放松很多。


    孟秋细细问了他们更多问题，这才打发他们走了。


    大青山确实民风颇恶，但到底也是人类聚居的地方，总的来说，只要人多的地方，就一定有一些规矩。


    譬如说，这里的山民们很欢迎来自外界的行商。


    而且，他们很尊崇狐狸。


    孟秋思索片刻，从背包里取了许多打火机出来，然后又让狐狸崽时刻蹲在她的肩头。


    车又开出去两个小时，再看到拦路关卡的时候，孟秋有了心理准备，远远就停下车，高声道：“前方可是黑风寨的人？”


    黑风寨拦路收钱的人，看上去可就比那四个野人光鲜亮丽。


    拦路的关卡也没那么粗制滥造，看上去就知道要坚固得多。


    那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路边石头上喝茶的一个老汉儿，一个是穿金戴银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狐狸崽抽抽鼻子，对孟秋说：“那女子是我同族的前辈。”


    孟秋：“……”


    不是说一个寨子就只有一只狐仙吗？


    堂堂狐仙亲自来收过路费？


    现在她对自己这一人一虎一狐的水平是十分有逼数的。


    遇到普通人那是没一点问题，降维打击。


    遇到真的神神怪怪的，那他们就是被降维打击的那个。


    他们就是只能欺负菜鸡的菜鸡。


    孟秋老老实实下车交过路费。


    “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行商。”她从口袋里抓出两只打火机，示范给他们看：“是专门卖这种火折子的。”


    刚听到她是行商。


    那老头儿立刻就挂起了一副笑脸。


    再一听她只卖火折子，脸色又耷拉下去。


    那狐仙好奇地取过火折子，随手打了火，点头道：“这火折子确实好用。”


    那老头儿才又挂起一副敷衍的微笑。


    “就只是卖火折子？不卖胡椒？种子？白盐？针头线脑的也没有？”


    孟秋顿了顿，心想，真弄这一批东西出来扮个行商，倒也没什么。


    万界商城里应有尽有。


    但她舍不得积分。


    于是摇摇头：“只有这个。”


    她一摇头，那老头儿也摇头：“这火折子嘛，有的是，山里不缺，不能给你免过路费。”


    这大青山有自己的规矩。


    行商、赶尸人，一个是对活人有好处，一个是对死人有好处，走到哪儿去不说多尊敬，也是绝不为难的。


    另有僧人、道士、妖怪、野鬼、这些非凡非俗的，大概率得罪不起，以免祸事，也是绝不为难。


    孟秋道：“老人家这么说了，我交过路费就是，只是不知道过路费有几钱？”


    那老头儿眼一转，目光从孟秋的衣服看到她的车。


    “一千钱！”


    这是看她有钱，大开口宰客呢。


    孟秋闻言，只能抬手戳了戳盘在她脖子上的狐狸崽。


    狐狸崽嘤嘤地用夹子音开口。


    “姐姐，你就让我们过去吧~我们是表面光鲜，兜里哪里有一千钱那么多。”


    那老头儿脸色一变。


    一旁的女子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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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


    “你这小狐狸，倒是机灵，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她脖子上戴着个金项圈，手上银臂钏，黑眼珠亮晶晶，轻轻一招手，狐狸崽乖巧地跳到她怀里，让她从头摸到尾巴尖儿。


    “你今年几岁啦？叫什么名字？怎么还没化形就出来和人走江湖。”


    狐狸崽乖巧地说：“我五岁了，叫鹿蜀，出来和五娘子一起走江湖，是因为家里待不下去，被人赶出来的。”


    那女狐仙眉毛一挑：“怎么待不下去的？谁欺负你？”


    狐狸崽支支吾吾地说：“有个过路的狐狸，用法术把我们整个村子都绑了，扔地窖里做干粮。然后五娘子把人救出来之后，村子里就不许狐狸再待下去了。”


    孟秋听它这样说，不由侧目看它。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但是，嗯……多少有点儿模糊重点了，那群狐狸自己干了什么，那是一点儿都不说啊。


    “所以现在，我和黑夫、五娘子，一起结伴去七曜宗投奔五娘子的亲人去。”


    狐狸崽可怜兮兮地道：“一千钱我们哪里交得起，姐姐，你就便宜点儿放我们过去吧。”


    黑风寨的狐仙掩嘴笑道：“放你们过去倒是没问题。”


    “但是，七曜宗又是什么地界？”她好奇地说：“我可没听说过大青山还有这样的宗门，我只听说过小胡宗，大胡宗，黑龙宗，妖神宗。”


    孟秋道：“七曜宗在极西之地，十万大山处。”


    奇怪……姜天纵没听说过七曜宗，尚且可以说他只是个赶尸人，没什么正经师承，见识不多。


    这黑风寨的狐仙背靠小胡宗，不该是见识浅薄的人。


    七曜宗里有十光那种灵剑，甚至能破碎世界之壁，却没有鼎鼎大名。


    难道是个隐世宗门？


    那黑风寨的狐仙摆摆手，道：“一路往西，那你们可得小心了，天云城那黑龙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孟秋心中一定，笑道：“多谢了！”


    她抓出一把打火机，也不给那狐仙，只是塞给那老头儿。


    “这东西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生火方便，里面清油没用完时，随时打火。寨子里平日生火做饭，烧香烧水什么的，总是个有用的小玩意儿。”


    那老头儿拿了一把打火机，还是一脸敷衍。


    打开拦路的关卡，目送着孟秋爬山那奇怪的车子，沿着路走远了。


    老头儿脸上才又露出十二分灿烂的笑意。


    他把玩着打火机，道：“这可是个好东西，比火折子好用多了，日后寨子里的后生们出去打猎，日子好过许多。”


    那狐仙看着他，奇怪地说：“我看你脸色，还以为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呢。”


    老头儿道：“我几十岁的人了，连脸色都控制不住？那都是作给她看的。”


    “狐仙大人有所不知，这收过路费呢，也是个技术活儿。”


    “我们这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才能从那些人身上榨出来油水。”


    狐仙摇头道：“都说狐狸狡诈，你们人类才是真的狡诈呢。”


    她有些忧心。


    “她这些东西是要拿来卖钱的，她一口气给了你这么多，日后路上可要怎么过才好？这往后还有十几二十道关卡呢。”


    孟秋如果知道她的担心，就会给告诉她，一卡车的打火机到底有多少。


    虽然孟秋也不知道有多少。


    ……那真的是一个相当相当相当庞大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