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夜躺在房间的床上，眉头微微皱起。


    无边际的梦境将他攫住，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床沿，晃动不安。


    “冷……”


    一道悠长而孤寂的声音在白夜的耳边回响，他跌落在漆黑到照不进一丝光亮的深海里，无措地摆动双手朝四周游动。


    “冷……”


    那道声音分明就在他耳边，他却找不到声音主人的踪迹。


    突然，一道光从海面穿透下来，直直凿穿出一条光路。


    白夜朝光路的尽头游去，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珊瑚礁。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珊瑚礁上唯一平坦的一块地方，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仿佛正在沉睡。


    白夜放轻动作凑过去，那道声音愈发清晰。


    “冷……黑……”


    “我害怕……”


    无数道声音涌了上来，在白夜耳中密密麻麻挤成一片。


    “一个人……”


    “和我说说话吧……”


    “好冷啊……”


    ……


    白夜听得仔细，一句句分辨嘈杂话语中的信息。


    突然，他感受到背后一凛。


    白夜转头，就见一张惨白的脸贴在自己鬓边。


    他侧目，珊瑚礁上的小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耳边传来“桀桀”的笑声，如铜铃般清脆。


    “你陪我玩好不好……”


    小女孩的手臂狠狠扒在白夜脖子上，力气大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


    白夜被掐得呼吸不了，只能奋力朝旁边一踢。然而脚下的触感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想，他的双腿被某种滑腻的东西缠上，那物攀上他的腰背，将他死死锢住。


    白夜使劲向后一仰，用头大力顶撞缠住自己的东西。


    那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挥舞起来。白夜趁机挣脱，向上游去。


    那道光路消失了，漆黑不见手指的深海里，一道巨大无比的影子出现在他的前方。


    那影子静静在原地蠕动，白夜一个急刹，便见那黑影倒了一个转。


    一张流着泪的女人面孔沉默注视着他。


    “冷……”


    八只触手疯狂向他涌来，将他紧紧裹住，榨干了他肺中最后一丝氧气。


    白夜昏了过去。


    ……


    “伙伴？伙伴！”


    闷闷的敲击声将白夜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猛的坐起，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白夜大口喘着气，从梦中经历的窒息感中缓了过来。


    片刻过后，他才有机会下床走到房间的窗帘边，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唰——”


    白夜将窗帘一拉，便见一颗顶着橘发的头趴在玻璃上。


    “公子！”


    白夜被他出人意料的出场方式吓了一跳，达达利亚朝右边指了指，示意白夜跟着那个方向走。


    白夜穿好装备，推门出去，在走廊里东拐西拐，每走一段路，他都能在舷窗处看见达达利亚的手势，指挥他下一段路的方向。


    终于，在他走到一个堆满杂物的小房间时，一个蓄水池出现在他面前。蓄水池下是海洋堡垒的偏门，一般都是货运机从这里过。


    白夜作为搜捕科科员，权限级别还算比较高，至少开一扇偏门是足够的。他连忙刷了权限卡，把达达利亚放进来。


    “没事吧？”


    白夜关心道。


    达达利亚甩了甩头上的水滴，轻声摇了摇头：“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白夜心领神会，带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分配到的这间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沙发、茶几、衣柜……该有的设施都一应俱全。


    达达利亚扯了张椅子坐下，他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这才出声：“我见到了一只鲸鱼。”


    白夜想到他走时说自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再联想到他在提瓦特的经历，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


    “是那一只吗？”


    白夜指的鲸鱼正是达达利亚在枫丹时与之缠斗许久的，他师祖的宠物。


    达达利亚摇头：“不是，但它们拥有相似的力量。”


    白夜试探问他：“那你是什么打算？”


    达达利亚坦白：“其实我正是为它而来。”


    白夜疑惑：“你的意思是，你其实知道甚至说是有意到这个世界来的？”


    达达利亚本就不是什么说谎本领很强的人，他坦率承认，并表示：“其实是有人告诉我，我会在某个时间点被旅行者召唤到这个世界。”


    白夜沉默，缓了一会儿道：“让我猜猜，不会是博士吧？”


    公子摊手：“虽然他是个不太正常的人，但毕竟他的席位比我高，更别说他还答应可以跟我打一场。”


    白夜拍了拍脑门，叹气道：“我敢肯定，那位一定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博士。”


    白夜决定转移话题：“那你怎么回来了？”


    达达利亚指了指窗外：“这片海洋有些不对劲，凭借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找出异常的源头，所以我就先回来帮你啦。”


    “原来你还知道是来帮我的啊。”


    白夜感动，却也只能无奈说：“可惜我现在还没找到凯瑟琳，任务提示她在一座宫殿，你有头绪吗？”


    “宫殿？”


    达达利亚似乎惊讶了一瞬：“那只鲸鱼所在的地方，就有一座巨大的海下宫殿群。”


    白夜激动得跳了起来：“在哪？我们现在出发！”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危异常海洋生物接近，开启戒严模式，请所有人员各就各位。”


    事实证明，意外总会出现在你一帆风顺的时候。


    白夜的通讯器快速响起，对面传来王亚有些急切的呼喊。


    “白夜，醒了吗？醒了就赶快来中控室帮忙！”


    白夜看了一眼达达利亚，达达利亚知道自己身份现在不方便露脸，跟他挥了挥手：“借你沙发睡一会儿。”


    白夜看出他确实已经很疲惫了，便轻轻关上门，随后向王亚所说的中控室跑去。


    王亚说过，中控室就是海洋堡垒的大脑。那要按照这么来形容的话，现在的情况就是大脑脑皮质障碍，俗称“脑瘫”。


    一堆奇形怪状的史莱姆样生物在中控室的地板、墙壁上攀爬，留下一条条粘湿的水迹。


    白夜看见许多脸熟的同事都在捕捉这些生物，他也赶紧加入到大部队中。


    “呲溜……”


    一只生物从他的掌中滑出，顺便甩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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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粘液。


    “用这个！”


    另一侧的王亚抛来一张网，白夜接过，立马罩住了最近的一只“史莱姆”。


    “动作轻点！别伤到了！”


    一个研究员捂着胸口，看见一只被压扁的“史莱姆”，心疼得快要厥过去。


    “别TM管你那宝贝的死活了，没看见中控室快被它们淹了吗！”


    王亚一个猛挺，将一只快要溜进电子屏缝隙的“史莱姆”揪出来踩在脚下。


    研究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只“史莱姆”顶着一头的脚印，蛄蛹着从研究员身上爬了过去。


    “来不及了龙队！”


    有人焦急地朝搜捕科科长霞龙的方向喊，只见龙队动作爽利，姿势敏捷，一秒解决一个，却依然抵挡不住“史莱姆”的数量攻势。


    “瞎子，让你的人把耳朵捂上！”


    中控室的门突然打开，白夜还未来得及看一眼来人是谁，就在霞龙的吩咐下把耳朵堵住。


    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白夜捂着耳朵听不见四周的声响，但他看见“史莱姆”们突然都停下了动作，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而那个方向，正是通往研究科实验室的方向。


    “可以了，把手放下吧。”


    白夜的肩膀被王亚拍了拍，他看向王亚，指了指门口，那里只剩一个缓缓走远的高挑背影。


    “那位是谁啊？”


    “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中控室的风英科长，怎么样，厉害吧？”


    白夜顿了顿，佩服道：“原来他不是文职人员啊？”


    王亚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背：“今天算是幸运的，只有几只不痛不痒的鱼籽跑了出来，你是没见上一次，那场面才壮观……”


    “王亚。”


    一道严厉的声音阻止了王亚继续说下去，白夜回头一看，竟是霞龙。


    “龙队。”


    他低眉顺目，霞龙淡淡点了点头，再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王亚，这才离去。


    “这……我是不是不小心听到什么机密了？”


    白夜疑惑。


    “倒也不是，龙队不喜欢有人谈论风英科长的事。”


    白夜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有故事？”


    “有吧。”


    回答他的并不是王亚。


    “风科长！”


    王亚对着来人敬了个礼。


    至此，白夜终于看见了传说中风英科长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看得白夜怔愣了许久，被王亚一推才缓过神来。


    “感谢你们搜捕科做的贡献。”


    风英做事滴水不漏，明明鱼籽都是他赶走的，他倒反过来感谢搜捕科。


    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


    白夜对这人的印象分顿时库库往上涨。


    “这位是搜捕科的新成员吧，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风英。”


    白夜握上了风英伸出的手，下一秒，兜中的手机震动起来，那是任务发布的提示音。


    白夜眼神一凛。


    “风英科长好，我叫白夜。”


    风英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对我好奇也是正常的，我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们科长过于敏感了。”


    “我其实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