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景象开始崩塌、混乱。海水乱流汹涌，冲刷掉幻境的颜色。白夜的眼前突然一片黑白，所有事物都像身处镜面一般崩然碎裂。


    无数裂纹爬上这片幻境，而画面的中心，霞龙静静浮在那里，手上的伤口流出鲜血，混进海水中变得混沌。


    “龙队，醒醒。”


    那一刻，白夜终于理解了搜捕科成员对霞龙的这个称呼。


    “龙”是她给的名，而“霞”是他心底的痕。


    白夜的身形浮现出来，他在霞龙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啪嚓。”


    幻境彻底覆灭，白夜在一片黑暗中闭上双眼。


    总算将这件事解决了，他放下心叹了口气。一道微弱的光拂照在他的眼皮上，暖暖的有些发痒。


    白夜猛地一睁眼。


    “我说过，我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将整片大陆淹没……这就是你拯救的方式？”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片刻寂静过后，白夜终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在看到其中一个背影时，他瞳孔一缩，暗自握拳。


    那是博士！


    不对，他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发现些微不同来。这个博士和他记忆中的那位相比，要更加年轻一些。看来，这又是某个侥幸没有被消除的切片吧。


    白夜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幻境，他发现自己和在霞龙幻境里一样，只能以“游魂”的形态行动，那这个环境的主人必然不可能是自己。


    他将目光放在和“博士”并肩站立的那个人身上，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环境的主人公，只能是这位陌生男人。


    从男人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年纪并不大，放在白夜的世界里，大概也就十七八岁上下。白夜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博士”盯上，但出于某些切片扭曲的心理和性格，这个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特质吸引了“博士”。


    “抱歉，我想我们的理念并不相同。”


    男人礼貌地欠身，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他非凡的气度。


    “可惜了，你是个可塑之才。”


    “先生说笑了，在下自幼愚钝。至于先生的惋惜就更无从谈起了，您又不是老师，何必关心我成材与否。”


    “低级的世界里能出现你这样的人物，实则很难得。我确实不是老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因此我才能明白，千万遍枯燥的实验过后，那个最奇特而出人意料的瑰丽数据，有多美。”


    “抱歉。”


    男人只留下简短的两个字，便再也没有说话。


    “博士”遗憾地摇了摇头：“到最后你会明白的，你……你们的坚持都毫无意义。”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回头，朝着白夜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略略勾了勾。


    明明知道这人无法看见自己，白夜背后还是浸出了冷汗。


    旁边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扭了扭头，在白夜看清楚他的脸之前，幻境骤然碎裂。


    “小白！小白！你没事吧？”


    芙宁娜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朦胧中，白夜看见了一群围着他的脑袋。


    “我……没事。”


    白夜在众人的帮助下强撑着坐起，看了一眼周围，才发现自己在海洋堡垒的宿舍里。


    “我这是错过了什么？”


    白夜震惊，他晕过去之前不还在打怪吗？


    “龙队、王哥、还有海洋堡垒上的……”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鹿野院平藏制止了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


    “一个一个慢慢来。”


    “霞龙是在你之前醒过来的，他清醒过后很快就掌控了形势，将在暗处操纵众人幻境的人鱼都找了出来，成功将大家救回来。现在他正带领着大部分科员，清剿或收容那些突然出现的异常生物。”


    “王亚已经回来了，在医务室帮忙维持秩序。”


    白夜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朝后倒在床头：“还好，还好……”


    “不过……”


    鹿野院平藏一个转折又给白夜刚刚降下去的血压拉了回来。


    “有一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


    白夜看着众人严肃的表情，慌忙坐起：“直说吧，我能承受住……我还能活多久？”


    达达利亚一拍脑门：“倒也不是这种事。”


    鹿野院平藏冷静地将飞驰的话题拽了回来：“那只竖蟹，不对劲。”


    一个小时前。


    芙宁娜唱着在枫丹号称时长最久的歌剧，以此来维持白夜与霞龙的“联机”幻境。达达利亚早在进入战场的第一时间就热血沸腾起来，一人一刃杀得起劲，硬生生在白夜周围的海域划了一条空白的隔离带。


    鹿野院平藏守在白夜身边，时刻保证他的安全。


    意外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一条绿色的鱼尾趁着达达利亚在另一边和一只鬼面鱼厮杀时，绕背直直冲向白夜。那只人鱼单手一勾，轻轻挥了挥手，一串水流被带起挥开了鹿野院平藏。人鱼很快近身，芙宁娜不敢中断歌声，只能指挥小八前去帮忙，远处察觉到不对劲的达达利亚也很快游了过来。


    可是来不及了。


    人鱼的手刺向白夜的心脏部位，尖利的手指拥有能将薄弱皮□□穿的能力。


    达达利亚手中的利刃抛出，小八变身伸出超长的触手，所有人都在赌。


    仿佛是静止的一瞬，利刃仍然朝着原定的轨迹飞去，触手也迅速卷上了人鱼的腰身，但人鱼的动作却停滞下来。


    一只螃蟹的蟹钳，夹住了距离白夜胸膛堪堪不过几厘的手指。


    人鱼在众人的围攻下遁走，那只从白夜兜里溜出来的竖蟹，举着已然断裂的蟹钳，静静地停在白夜身前。


    “我觉得吧……”


    听完整个故事的白夜沉思片刻：“它做得挺好啊！”


    “在我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宁愿冒着断蟹钳的风险，和AMO-05的人鱼搏斗，成功救下我的命，这哪里不对劲了？”


    这下轮到鹿野院平藏拍额了：“你难道就是靠这样的思维方式在提瓦特旅行的吗？”


    白夜一本正经道：“我坚信，即使人在囧途，也会有善良正直的人给予我帮助的。”


    “乐观，会让人保持幸福。而盲目的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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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宁娜看向白夜，白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盲目的乐观，会让我时刻保持幸福。”


    芙宁娜摊手：“你赢了。”


    “暂停一下。”


    身为侦探的鹿野院平藏绝不能容忍话题三番五次脱轨，他冷静下来，再度提起：“我说的不对劲正是在这里，一只排名1961的异常生物，是如何抵挡住05的攻击的？况且，我刚刚安排的人回报，被送往医务室治疗蟹钳的竖蟹，在你醒来之前失踪了。”


    白夜没心没肺地笑笑：“没关系啦，一只螃蟹而已，能炸出什么水花？”


    鹿野院平藏还欲再说，却猛然看见白夜眼中划过的一丝精光。那眼神哪里还有半分戏谑，分明是胜券在握的滋味。


    “放好饵，才能钓大鱼嘛~”


    ……


    “海洋堡垒已经宣布人鱼族单方面撕毁了友好互助条例，并对今日人鱼族方面的攻击进行了强烈谴责。所以，你可能没办法和张博士见面，她作为被人鱼族派过来的三位人鱼之一，在混乱发生之后，就被收押在搜捕科监狱内了。”


    白夜缓了一会儿过后，决定下床帮忙，他第一时间就去了实验室，打算问问张若月AMO-05的事，没想到研究员告知他张若月被关押起来了。


    “那风英科长，还有在医务室的羽元医生……”


    研究员冷冰冰地摇了摇头：“都一样。”


    “所有人鱼，都该死。”


    白夜看着研究员眼中迸发出的剧烈仇恨，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转头便去医务室找王亚，王亚正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和白夜说话：“没办法啦，这也是保护他们，就冲现在这民愤，不把他们关押起来难以服众啊。”


    “那海洋堡垒下一步的打算是……”


    王亚神色肃穆：“以他们为筹码，和人鱼族谈判。”


    白夜长叹一声，却是已经看透：“人鱼族如果在乎他们，也不会在此刻发动袭击。”


    王亚无奈：“没办法，只能试试。还有，你得看好你的那些人鱼伙伴们，虽然现在被关押的人鱼只有风英他们，但其他被人鱼转化剂转化的人鱼和你身边这种捡来的人鱼，也没人能保证不出事。”


    白夜郑重点了点头，感谢王亚的提醒。


    “世事艰难啊。”


    王亚感慨着，又忙着去医务室帮忙了。


    白夜迈着步子，朝搜捕科监狱的方向走去。


    “你做得很好，不过你的行事方式太过偏激。”


    昏暗的监狱内，看守打了个哈欠，从牢房前路过。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上演在牢房角落这滑稽的一幕。


    崭新入狱的风英盘腿坐在地上，而在他的面前，站着的竟是一只不足成人手掌大小的螃蟹。


    “我说过，我不相信神谕。”


    风英垂着眼，睫毛在他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你不需要相信，你只需要利用。”


    螃蟹的蟹钳中捧着一颗洁白亮丽的珍珠。


    “为了复兴奇兰国的荣光。”


    风英低下头，取下那颗珍珠。


    “誓死拥护……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