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星，临边城。


    菲特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松了一口气，她是用了空间球进行时空跳跃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再加上目前赛博星还没有收到通缉令，才能这么顺利的回到这里。


    望着面前黑漆漆的大门，菲特有一瞬间的恍惚，明明只是半年没有回来，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这么久。


    院子里的鸭脚木已经长到了路边上，不知名的鸟类也在这里搭了窝，走到门口发现，上面竟然还布满了一层细灰和蛛网。


    她是只离开了半年吧。


    菲特习惯性的想去按下面部解锁按钮，等挪动了肩膀才想了起来自己的双臂已经断了，用脚吗？菲特看向自己的下肢，虽然没有像手臂那般直接断掉，但伤势也不算轻，贸然做弹跳空翻之类的动作说不定马上就会散架。


    只不过这下该怎么进去？妈妈并不喜欢和外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只能等妈妈发现自己了吗？


    但是她的任务失败了，妈妈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她没有干掉纳什，妈妈真的会给自己开门吗？


    如果妈妈不给自己开门该怎么办？


    菲特想到了新闻里常常出现的垃圾星，这并不是单纯的指某个星球，而是代指所有生态环境被判定为负数的星球。星际里所有的不可消融或是处理成本过高的材料都会被流放到垃圾星，她说不定也会是这个下场。


    应该是了吧，毕竟自己没有完成任务...


    “滴——正在识别......身份识别成功，菲特·克洛瓦，欢迎回家。”


    菲特意外地抬起了头，门开了，是妈妈，妈妈给她开门了。


    面前足足有五十公分厚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陈设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看到这些熟悉的一切，菲特不由得安心起来。


    她走了进去，按照自己的记忆来到她房间的门口，但按上门把手准备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她余光扫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这让她停下了动作。


    那是贴在门上的标签，和陈旧斑驳的外墙不同，那是一个崭新的标签，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上面写的字——伊娃·克洛瓦。


    她走错了地方？菲特收回了手，


    伊娃又是谁？从没有听妈妈提起过这个人。


    克洛瓦是妈妈的姓，是妈妈的亲戚吗？但从没听妈妈说过，而且这里....


    菲特环顾了四周，确实是她熟悉的地方，这扇门的右下角还有她曾经破坏过的痕迹，墙壁周围还保留着她小时候的涂鸦，虽然已经淡的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但她没有走错，这就是她的房间。


    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妈妈是不会随便带一个不熟悉的人进来的，就算是亲戚也不可能，所以门后的这个叫伊娃的人，是她的妹妹。


    她被妈妈抛弃了。


    菲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面前的屋子，既然如此，那妈妈为什么又要放她进来。


    “咔哒——”


    门开了，从里面透出了耀眼的光线，将漆黑的走廊照亮了，菲特感觉自己残破的身体在这个光线下一览无遗。


    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女孩站在菲特的面前，这双细长有些上挑的眼睛，左眼下的泪痣，小巧的鼻子，薄而寡淡的嘴唇，不用再看了她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虽然看上去稍矮了几公分，但仍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基因制作出来的。


    此时这个女孩正昂着头，漆黑的瞳孔里散发着不耐烦的情绪，态度极其恶劣：“喂，你要在我的房间门口站多久啊。”


    “......”


    菲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或许瞳孔稍有些区别，这个女孩的眼球有些偏红。


    “啧，你是谁啊。”女孩似乎还没有看出端倪。


    “你是谁？”菲特反问，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五官，但表情却陌生的可怕。


    “我是伊娃啊，你没看到这上面写的吗？”伊娃敲了敲门板，她也仔细地打量着菲特，而后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样。”


    说实话菲特也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再做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好恶心，不会是妈妈又新做了一个吧。”伊娃双手环抱，一脸寒恶状。


    “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


    “对。”


    听到是她的房间，伊娃的神情反而放松了起来，“奥，原来是菲特姐姐啊，你怎么还活着？”


    她又用带着恶意的目光打量着菲特，“真的如传闻所说，两只手臂都断了呢，不愧是残次品，就这样还有脸回来？”


    菲特没有理会伊娃的挑衅，反而看向她背后的房间，内部的样子全部改变了，不管是柜子还是床似乎都已经换了新的，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以及一些可爱的装饰品，闪闪发光的，太陌生了，这已经不是她的房间了。


    她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的东西呢？”


    “你的东西？”伊娃笑得恶劣，“没用的东西当然都扔掉了。”


    扔掉了吗？算了本来她也没什么东西。


    既然这个人也是妈妈才培育出来的，那再和她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况且妈妈把她放了进来，就说明她还需要她。


    先去给妈妈做汇报吧。


    菲特没有再看一眼伊娃，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喂。”但是伊娃好像不打算放过她：“你擅自来别人的房间打扰，又这样没礼貌的离开，不太好吧。”


    菲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她没空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


    “你听不到我说话？手断了耳朵也聋了？”伊娃仍在身后叫嚣着。


    “你听到了吗？我让你站住！”


    伊娃抓住了她臂膀处的残肢。


    “啪嗒——”


    剩余半截残肢也断掉了。


    “啊——”


    菲特无奈的回过头，就看到伊娃吓得将断掉的手臂扔在了地上，她一脸地惊恐地看着自己：“我...我可没用力啊，是她自己掉的，你可不要赖在我头上。”


    菲特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又看了看地上的半截手臂，弯下身捡了起来，没有理会僵在原地的伊娃，径直走掉了。


    *


    实验室的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开着，妈妈虽然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发明家，但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拘小节。


    比如这些空瓶和小型零件在角落里已然堆成了垃圾山，一路走过去，地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她走了有半年，这半年里大概没有做过一次扫除。


    菲特有些无奈，她看了眼时间，妈妈现在应该是在休息吧。


    那就趁这段时间收拾一下好了，她熟练的拿起了垃圾袋，将地面上的危险品一个一个的挑出来，然后再打包分类放进不同的垃圾桶，这些包装外壳也一并放进了粉碎机进行处理。


    打开储藏柜，凭着肌肉记忆在里面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清理机器人，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只是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存储的电量也已经耗尽。


    菲特找出了备用电池给它换上，开启扫地模式，许是太久没有启动，等了约莫半分钟，机器人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菲特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把室内打扫一下吧。”


    “好的。”


    清理机器人其实也有将垃圾分类然后处理的功能，但因为身材太过庞大，妈妈总是嫌它碍事，就一直放着没用，也就菲特平时会拿来做最后的清理。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菲特回过身，是妈妈来了。


    “妈妈。”菲特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银色卷发，印象里从未修剪过，一直随意的落在地上，脸上戴着一层银色雕花的面具，但这个面具并未开孔，所以看不到妈妈的眼睛，身高只有不到一米六，在这个人均一米七以上的星际时代，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妈妈虽然小小的一只，但从不会有人生出敢低看她的想法。


    “你回来了。”是最原始的机械音，即使这个声音并不会带有任何的情绪，但菲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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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无比得亲切，毕竟这个声音已经陪伴她十年之久了。


    “对不起，妈妈，任务被我搞砸了。”菲特低着头，等待着叶缃的处理。


    但妈妈却并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她似乎是先注意到了室内的改变：“你又把我的实验室弄乱了。”


    “对不起，我刚才打扫了一下。”


    “你一来我又不知道东西放哪了。”


    “妈妈想要找什么东西，我帮您找。”


    “不用了。”叶缃坐在她平时的座椅上，机械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你的任务失败了，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放你进来吗？”


    “不知道。”菲特摇了摇头，这也是她感到意外的，虽然妈妈并不是什么非常严厉的人，但她从来不会流露过多的情绪，对人是这样，对仿生人更不必说了，她们只是一种工具，或者说手段罢了，既然没有用处，理应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毕竟，她就是为了刺杀纳什而诞生的。


    “因为纳什那个老头子是个彻底的垃圾，虽然处处不如我，坐上大发明家还是靠那些腌臜的手段，但最基本的本事还是有的，如果你被他抓到了，势必会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


    果然是这样吗？菲特反而松了口气。


    她刚才居然有一瞬会觉得是妈妈不舍得处理了自己。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菲特有些感到害怕。


    虽然她是由生物科学培养出来的仿生人，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机器人，但有这种想法果然还是她太越界了。


    那个顶替她出现的伊娃不就是证据吗？自己在幻想什么？


    能成为星际最伟大的发明家的孩子，她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没有完成任务，是她的失职。况且伊娃看起来比她的情绪要丰富多了，如她所说，自己确实是个残次品。


    “所以您要亲自处理我吗？”


    “当然，你毕竟是我的孩子。”


    那就足够了，菲特垂下了眼帘。


    “你楞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菲特连忙走到了叶缃的身边。


    “这是我特地开发的分解装置，效率很高，分解过程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你只要进去就行了。”


    “好的妈妈。”菲特看向一旁的蓝白台阶，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装置，外壳采用的透明材料，那大概是在星际大赛上看到的镜月，里面的结构和系统暴露无遗，和它连接的管道通向了另外一个培养皿。


    那就是她最终的归宿吗？


    菲特手里拿着断掉的手臂，向前迈步。


    “咔哒——”


    有东西掉地上了，菲特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玩偶，是罗拉送给她的，她还记得这个叫做凛凛，原来自己一直带在身上吗？


    蹲下身，菲特将玩偶拿在手里，软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罗拉，那个总是热情洋溢还喜欢自说自话的女人，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抄袭的事情了吧，应该很失望吧。


    这样就足够了，她这样的存在是不会有朋友的，送给她也是白费感情。


    “你还会买这种东西？”


    菲特的动作自然也被缃看在眼里。


    “嗯，别人送的。”


    叶缃的似乎在此刻停顿了两秒，但说出的话仍然冰冷没有温度：“你应该知道两点钟要进行一次白箱测试，再磨蹭就要耽误计划了，拿着你的小玩意进去吧。”


    “嗯。”


    菲特攥紧了手中的玩偶，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装置。


    装置门很快就被关闭了，里面是密闭的空间，没有任何的氧气，菲特很快就感受到了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此时装置开始运行，脚下的台面和头顶的光圈开始发热，白色的光线充斥着她的整个视野，淡蓝色的菌液也在此刻涌了进来充满着整个装置，这些液体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浸入，开始夺走她身体的控制权，她的身体变得酸软无力，耳朵渐渐听不清声音，手中的娃娃也随之飘走。


    菲特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消散，再也没有支撑抬起眼皮的力量，只记得她闭上眼前最后看到的，就是那个飘在水中软趴趴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