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绝望，怎么又让他撞上了！


    他不想的！


    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长风心中默念，眼睛觑向窗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殿内的熏香袅袅，情.色旖旎。他还很单纯，还是块白玉，这不是他这个纯情侍卫该看的！


    踌躇再三，长风捂着眼睛，“主子，我是来打扰你好事的……”


    沈清安：？


    “不是，我是说我来加入你们的……”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长风紧紧捂住眼睛，可耳朵里还是钻进了细碎的娇喘声。他六神无主，语无伦次。


    沈清安：“说正事。”


    长风长吁一口气，“落霞宫那边，不安分。”


    姜芜昏昏沉沉，只觉得眼前的人香香软软，想贴得更紧，手上胡乱的扒开沈清安的衣服，“你不走好不好？”


    她依偎在他身上，在他胸前蹭了蹭。


    沈清安似乎很享受当下，他轻声宠溺道：“乖乖睡一觉，朕明日来看你。”


    姜芜不肯依，沈清安抚着她顺长的长发，在头上揉了揉，“等事情结束了，朕再完完整整的讲给你听。”


    说起时，沈清安手下停顿了一瞬，眼神清冽下来。


    这场变革，太凶险。


    他思索了许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要是失败，至少也不会牵连她太多。


    当日夜里，落霞宫传出萧妃病重的消息，太医束手无策，无异于宣判了萧妃死亡，现下是数着日子等死。


    萧妃倚在窗户边，浑身没有力气，抱月心情复杂，将毯子搭在她的身上。


    “娘娘不若回屋里躺着，夜里露水重，免得着凉了。”


    方才陛下来过，和自家娘娘说了一阵，走时阴沉着脸，再然后来了许多太医，之后落霞宫走了许多人，冷冷清清，寂寞萧条，比起栖兰宫，也差不得多少。


    萧妃惨白的笑着，心都在颤抖，当真是无情呐。


    她摆了摆手，“我这副身子没多久了。”她脸上没有悲伤，反倒如释重负，有种悲凉的美感。


    眼睫渐渐垂下，一只手撑在窗沿，支起身体。


    她这二十年，是不值得的。


    不过，也够了。


    姜芜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听歆雪说沈清安来过了。


    她的头还很沉重。


    宫人来禀，万俟氏族长等了她很久。


    楚胥山？


    再见到他时，他越发的清瘦了，姜芜问他先前的伤好得如何了？


    楚胥山笑道：“已经无碍。”


    姜芜的生分和疏远让他战栗，脊背覆上寒凉的冷意。对上姜芜坦荡磊落的眼睛时，更加衬得他是个小人。


    他扯起嘴角，挤出一个落寞的笑。呵，他不就是不见天日的老鼠么，阴暗的撕扯，要得到她的眷顾。


    楚胥山递上一封信札，“徐旻安置在了京都郊外的庄子里，娘娘需要，他随时可以出来指正。”


    姜芜心中一惊，他如何知道的？


    宫里人多耳杂，楚胥山递了消息准备离开，被姜芜叫住。


    明知道最后会归于寂寥，但他还是明显怔了一下，内心祈祷。


    姜芜脸色平静，甚至看不到她眼底的波澜。楚胥山心中绞痛。


    还不如怨他，恨他，防备他呢。


    她道：“你还记得阿玫吗？”她缓缓道来，手指捏了一块软白的糕点送进嘴里，点点蜜意在口齿间晕染，再包裹味蕾。


    姜芜无意识的抚上小腹。


    她脾胃娇弱，饮不得烈酒。


    他自然记得。


    阿玫，边塞里的玫瑰，热烈，美丽。可是，却容易凋零。


    “勉强得来的，心甘情愿又如何？最后连命都没了。”姜芜说，眼睛落不到实处，在思考什么，又或者在惋惜什么。


    她说：“我想活。”


    谁不想活？


    “也想你活。”


    姜芜嘴唇动了动，最后止住。


    楚胥山身体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臣明白。”


    接受一段关系需要勇气，结束也是。


    姜芜身体微倾，倚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她问歆雪，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用楚胥山的感情去逼迫他。


    她知道她在楚胥山心里的份量，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歆雪没有说话，她不懂这些。


    姜芜摇头作罢。又问起来了沈清安。


    歆雪说起了昨夜的事。


    她起身，要去落霞宫看看。


    还有蛇心莲，一个世家女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毒？


    没有太医院的药物供养，萧妃的身体急遽损伤。姜芜来的时候，落霞宫凄冷，阳光被严严实实的堵在了殿外，里面阴冷得像座废弃的宫殿。


    这是沈清安的态度。


    落霞宫成了另一座栖兰宫。


    见到姜芜来，萧妃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笃定。


    满屋子的药味，浓郁的药渣子气。没人服侍，抱月只能将药罐子拿到殿里煎熬。


    “想知道我身上的毒？”萧妃猛烈咳嗽，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脸色一瞬惨白。


    姜芜让人将药材送到抱月手中。


    萧妃见了，心底闪过一丝停顿，不过很快被压下去。


    “他亲自给我的，亲眼看我吃下去才放心。”萧妃急促的喘着气。


    姜芜指尖颤动，不过隐藏得很好，面上波澜不惊。


    屏退宫人，殿里只剩两人时，姜芜开口：“你的身世是假的。”


    萧妃一惊，她进宫的身份是沈清安给的，原以为密不透风，没想到还是被查到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她扯出笑。


    她长得很美，惊心动魄的美，让人见了足以沉沦的美。


    就连现在，病颜下的她也足以令人倾倒。


    萧妃换了个好受些的姿势，“我和他幼年相识，我地位卑微，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妄想。”她看起来十分悲伤，眼里盈着泪，眼眶红了又红。


    “可人都有感情，除了他。”窗户被风吹开，带着几点花香飘进，萧妃又一阵猛烈的咳嗽。


    姜芜将窗户关好。


    转身时，被萧妃注视的眼神灼烫到。


    她警示着姜芜，“他没有感情的。”


    萧妃冷笑。


    “别忘了他是帝王，不可能有感情。”


    “他给我下毒，是要报复我当时的算计。”


    萧妃长久的缓了口气，脸色惨白，整个人被死气笼罩，给姜芜一种下一刻就要逝去的错觉。


    “我不过是爱上了他。”一行泪从萧妃眼角滑落，“代价却是我的性命。”


    她拖着残败的身体，带着绝望的喘息，在姜芜心底种下了一颗名为“绝情”的种子。


    当日夜里，萧妃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姜芜浑身发冷。


    望着沈清安送来的甜汤久久凝神，随即拿出了银针，往瓷碗里试了试。


    宫里死了一个久病的妃嫔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众人的唏嘘声里被逐渐淡忘。


    她见了宋良才，准备了一大段说辞，起先用感情打动，若是不成再用钱权威逼，再下策用权势压人。


    总之，她势在必得。


    然，宋良才从容儒雅的朝她施了一礼，没等她将准备好的说辞讲出，他道：“承蒙镇北侯府多年照拂才有臣之今日，臣愿意肝脑涂地。”


    哈，显得她多么卑劣。


    正当她要宣郑琅孙远时，大理寺传来了消息。


    姜知远中毒了。


    比姜芜更慌张的是沈清安。


    华安殿内，沈清安手指滑动过檀木桌子，听底下的人禀报，没有神情。


    可长风知道，他这是忍耐到了极点。


    随后，他轻飘飘的说了句，“他们，都不用留了。”


    禀报那人是沈清安安插在大理寺的眼线，他跪在沈清安跟前，身体压得很低，不敢直视这位年轻的帝王，肩膀抖动。


    这个他们指的是不听话的狗，大理寺卿李坚，还有他的那些爪牙，以及身后的豺狼。


    还有，没用的太医。


    姜芜闯了进来。


    沈清安木然一慌，他起身。跪地那人仓惶的逃出去，其间由于慌张狠狠的绊了一跤，摔得脸上青紫。


    沈清安上前半步，踟蹰的看着姜芜，他还没准备好怎么给她解释，怎样才能让自己显得清白些。


    他冷嗤一声。


    这件事里，他本来就无辜。


    姜芜身体在发抖，眼睛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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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之前该是哭过了。


    陈容说，姜知远的毒狠烈，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没命走出大理寺。


    沈清安压住情绪，“不是朕。”


    眼神落到姜芜身上，被她质疑的眼神灼伤。


    很明显，她不信他。


    他这番说辞，连解释都算不上。


    姜芜哽咽道，声音沙哑，“陛下何故说这些？若是陛下想管，事情何至于到这地步？”


    她真是气昏了头，说话不管不顾，也不去想沈清安追究她的无礼会如何。


    “先不说我兄长是否有罪，即便有，可有动用私刑，私自处理的？”


    “朕让人去调查了，朕没有不想管。”他垂下眼，微微低了头，自责，愧疚。


    一瞬的恍惚让姜芜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可萧妃的话始终萦绕在她心头，这样狠辣的一个人，没有心的。


    他的话也不可以相信。


    姜芜道：“无论陛下出于何种谋划，但各自都有要守护的。陛下仁厚，泽佑万民，一些牺牲必不可少，在陛下眼里或许微不足道。”姜芜坚毅的看着他，“但那点微乎其微却是我们的全部。”


    “我想守护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镇北侯府。所以，请陛下高抬贵手，放镇北侯府一条生路。”


    姜芜其实很害怕，她没有把握的就跑来跟沈清安对峙，太莽撞了。


    可那样情形下，她没办法做到冷静的处理。


    沈清安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指腹卷起一缕头发，细微的缠绕在指尖。


    他脸色不好看，阴沉冷漠，眼里淬了冰霜，但给姜芜的感觉很奇怪，在那种死亡凝视的冰冷下似乎要被一股灼热的暖流融化。


    沈清安坐回椅子上，另一只手抚着扶手，让姜芜也坐。


    他冷静下来。


    “朕确实有利用的心思，但不至于卑劣到如此地步。”


    姜芜眉头拧起。


    不卑劣么？


    萧妃的性命摆在眼前，还不够说明的吗？


    她道：“萧妃死了。”


    沈清安眉头一紧，手握茶盏的力度重了重。


    “陛下为万民谋福，而我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妇道人。”姜芜说。


    “你就这么不信朕吗？”沈清安反问她，脸色更加阴冷。


    他在生气。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臣妾不敢。”姜芜跪地。


    “臣妾只是想和陛下做一笔交易。”说完后，姜芜手心凝出一股冷汗，后背发凉。


    “交易？”


    沈清安冷哼。


    她和他谈交易？


    她在一次次的挑战他的耐性！


    袖袍将茶盏扫落，“砰”的一声，在寂寥的华安殿格外清晰醒目。


    殿外侍候的宫人胆战心惊，暗自为贵妃娘娘捏了把汗。


    “你和朕谈交易？”沈清安踩着细碎的渣子到姜芜跟前，缓慢的蹲下身子，和姜芜平视。


    姜芜这才注意，他只穿了一身薄薄的丝衣，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后颈。因为激动，身上的青筋暴起。


    他赤着脚，踩在渣子上，漫出血来。


    可他丝毫不在意，抬起姜芜的下颌，质问她，“你既不信朕，还敢和朕谈交易，不怕朕秋后算账，让你镇北侯府万劫不复？”


    姜芜埋下头，被他捏住下颌，逼她看他。


    想他活，就要他死吗？


    那日的话，一字不漏的到沈清安耳中。


    那他的生死呢？


    她一点不在乎。


    而且，她怕他。


    这种惧意比任何冷漠都要冰冷。


    她就是个骗子！


    明明说了喜欢他，却不信他，惧他，现在还揣着一些把柄来和他谈交易，威胁他么？


    真是长本事了。


    “姜芜，回答朕！”


    他手下的力度不自觉的加重，姜芜难受的挣扎，满脸通红。等反应过来时，沈清安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懊恼的轻了力度。


    “姜芜，”他轻缓了语气，手指揉捏着方才弄疼姜芜的地方，“对朕好一点。”喉中带了一抹细不可察的哽咽。


    只要你好好待朕，好好说话，不要刻薄，他都可以做到的。


    他从来没想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