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又是一声“啊”。


    问得没头没脑的，何况时不知道他指的谁。


    “昨天我来办公室找你拿资料，你不在，我就跟小宇聊了几句。”


    昨天周末，怕何况宇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做作业偷摸着打游戏，虽然她给他买了个老年手机，可没想到何况宇连“俄罗斯方块”都能玩一下午！


    干脆就让他收拾书包跟着自己上班。


    “他说你带着朋友回家，前几天还一起吃饭呢。”周景然看似关心道。


    回家吃饭？前几天她带着楚璇……


    “哦，还是个男的。”周景然补充。


    “……”


    原本还沉浸在刚刚那场“硝烟”中的各位，听到这句话后耳朵都竖起来了。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戴鸣率先提问：


    “男的？多大了？干什么的？有我帅吗？”


    还未等何况时回答，师娘也坐不住了：“是本地人吗，家里有几口人呀？”


    小姑娘从小到大就知道在书堆里泡着，对感情的事情一窍不通，好不容易有个苗头她得好好帮忙看看。


    “啊对……”何况时头疼，等回去一定收拾何况宇一顿，嘴上没个把门的。“只是吃一顿饭而已，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的。”


    周景然默了默，看不清他什么神情，他看起来像是很随意的聊天：


    “听小宇说，好像还是个拍戏的呢。”


    “不行！”


    喝着汤的老头子听到这话一下子把碗拍到桌子上吹胡子瞪眼的：


    “我不同意！”


    见自己声音太大，把小女娃吼懵了，怕吓到她，调小了音量补充：“反正我不同意……”


    “行了行了你，没听见阿时说只是朋友吗？那么大声也不怕吓着孩子。”师娘轻拍了他一巴掌教育道。


    “不过阿时啊，咱这种普通人还是少和那个圈子的来往，师娘不是觉得我们阿时差……”她耐心的哄道：“只是那个圈子鱼龙混杂，怕你受到伤害。”


    就像自己的女儿，没有一场婚礼，忍气吞声的就嫁人了。


    “我知道的师娘，你们放心吧。”


    她知道的，她知道陈又白很好，也相信对方是真心的。


    可比起一场困难重重的恋爱，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见何况时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两位长辈也放心了，周景然也悄悄松了口气。


    “要我说啊，你就别放过。”戴鸣吃饱了挺着个肚子大大咧咧的倚在板凳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难不难搞的你先啃一口再说呗，谈谈恋爱而已，发现不对劲就赶紧撤了呗。”


    听听他这胡话。


    华建明刚平复下来的心一下子被他激了起来，刚想抄起家伙给他一棍好好教育，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还从未看见过那么严肃的周景然：“小师妹那么单纯，万一被骗了怎么办？你身为哥哥不帮着好好把关，选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还让她随便就谈恋爱，真不像话。”


    他气急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戴鸣被骂后也后悔，但转念一想，自己排行第三，而他只是个老四，还一副长辈的样子批评他。


    心里不忿，却又不敢造次。委屈的又盛一碗饭，嘴里嘟嘟囔囔：


    “你成熟稳重，你去和她谈呗……”


    真是的，他就不该蹚这趟浑水，自己的对象都还没着落呢……


    ……


    神舟小学。


    操场上换了新的塑胶草皮，今日阳光很好，太阳洒在地皮上散发出一股新的塑料味儿。


    让人闻久了头晕脑胀。


    这边刚打了下课铃，原本安静的操场涌入一大批学生拍着篮球过来抢位置。


    地皮被晒得烫烫的，在旁边等候投篮球的小学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烫烫烫，别坐。”


    说着就要拉着小伙伴们去旁边没人用的废弃教室里休息。


    走过去发现里面一群带着工作牌乌泱泱的人，保安见学生们过来，赶紧立了个“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


    “这边儿被封了，回你们的教室去。”


    郭导这次得到了教育局的批准，允许在神舟小学后边的废弃空教室附近取景。


    要求是要低调，动静要小，不能影响学生的上课。


    陈又白这几天状态很差，上午一场戏NG了很多次。


    “来，咔。”


    郭导拿着对讲机从监视器后面走过来：“小白啊，咱这场戏呢是终于发现毒枭大王女儿的踪迹，准备用她来引蛇出同。这个时候呢你要尽量温和的和小朋友沟通，你这差点儿什么感觉……”


    说不出来，他看上去已经尽量温和了，但郭导总觉得他这几天的气质阴沉沉了。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大家。”


    他鞠躬道。


    陈又白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入行那么多年第一次耽误那么久的时间，他脸皮薄心里内疚到不行。


    “没关系啦白老师。”吴蕊倒是无所谓，因为她自己本来就是NG王，没资格说别人。


    郭导也没说什么，此刻他就像一个老师一样，对于好学生总会有几分宽容的。


    换成是别的演员，这下都开始发火了。


    “这样吧，我们先休息个二十五分钟，你一个人找找感觉。”


    陈又白让盛素去附近的咖啡店定了一个剧组的咖啡，耽误工作人员那么久，他总觉得心里亏欠。


    自己一个人去了旁边的男厕所洗了把冷水脸。


    冰冰凉凉的冷水刺激着他的面部神经，他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走在走廊，准备拐弯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小身影在阳台鬼鬼祟祟的。


    他打开了阳台的门——


    “好巧啊，小白哥。”


    陈又白看着何况宇躲在柱子后面探出了个脑袋。


    “真是巧合吗？”


    何况宇心虚的笑了笑，扣着脑袋，“这不是……大课间了嘛。我看着你们这边围着人就知道你一定在。”


    陈又白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些时间，遂两人并肩坐在了阳台。


    “打铃了，你不回去上课吗？”


    “不想回去，下节课是作文课。”


    有什么关系呢，陈又白问：“你不喜欢写作文？”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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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宇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我没交作业。”


    “……”


    很好，现在的小孩真是无法无天了。


    想到何况时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对待弟弟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此刻他终于有些理解了。


    又想起她，陈又白心里控制不住泛起了酸涩的，这么多天他都刻意回避这个名字。


    “你的姐姐……”


    “嗯？”何况宇听着他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姐咋啦？


    “你姐，最近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了口，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心里总是按耐不住那一丝期待。


    “没有。”何况宇认真的想了很久，最后确定的摇摇头。


    “……”


    好吧，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两人坐在空旷的阳台上吹着风，相顾无言。


    上课铃已经打了很久，陈又白还是提醒道：“你该回去上课了，作业没有交你好好跟老师解释一下，后面写好了交上去，老师会原谅你的。”


    何况宇看着是根好苗子，小小年纪可不能养成这种坏习惯了，于是语重心长的讲道理。


    “写不好的……”何况宇听起来有些低落，此刻耸拉着脑袋再也没有嚣张样。


    “为什么？”


    “因为……这次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


    噢，怪不得。


    他想起之前何况宇提过，父母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们说，没有爸爸的男孩子跟着妈妈长大以后会变成娘娘腔，很不勇敢。”


    何况宇自言自语道。


    他总是怕虫，连一只苍蝇都怕。


    而姐姐一巴掌就能拍死了。


    这是他没有爸爸的缘故吗？如果他有爸爸在，是不是就不会胆小了。


    “小白哥，你说有爸爸在是什么感觉呀？”何况宇真的蛮好奇的。


    小虎的爸爸总是在上班，回家就当甩手掌柜什么事也不干，窝在床上刷视频。小虎告诉他，有爸爸也没啥用。


    可同桌凡凡说，他的爸爸会带他放风筝，陪他坐过山车，一起去了可怕的鬼屋……他现在什么都敢做。


    什么感觉？


    陈又白有些记不清了，父亲去世太久，他都快忘记和父亲呆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抱歉啊，我也没有爸爸。”


    “啊……”


    何况宇小小的脑袋瞪着大大的眼睛。


    不是吧，他随口一问就闯到刀口啦？


    怕自己不小心往小白哥伤口上撒盐，何况宇赶紧探了探对方的脸色。


    只见对方神情无异，只是有些落寞，看样子没生气。


    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总是会互相吸引，何况宇越来越觉得他和小白哥羁绊很深。


    他们都怕姐姐，他们都喜欢打游戏，他们都没有爸爸……


    想到这里，他对着陈又白的肩膀拍了拍，安慰他，也安慰着自己，一副好哥们的样子道：


    “小白哥你没有爸爸，我也没有爸爸。”


    “不过我的姐姐会疼我的，我让我姐姐也疼疼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