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以魔渡仙
作品:《以身殉道三百年后》 他诚挚,眼底无半分退缩与虚假,可见其真心。
书析伝眉清目秀的面容上展露何旭笑意,驱散了这寒日的凉意:“我同你交谈,并非是为了让你给我复生——”
“我知道,但我想为你、为她、为天下,你说她心里有我,她心里也有你。”
一言不合,又叫徐子澜无端吃味起来,直叫书析伝笑意更甚:“我当然知道她心里有我,只是我与她,阔别太久,早已经算是前尘往事了,理应被放下,只是她一直放不下而已。”
“活着的是你,死去的死我,真要那么做了,我们又与书祈珒有什么两样?”
他释然,并非是要将宋弋清放下。
徐子澜:“可我是心甘情愿的。她总是郁郁寡欢,或许你在她身边,她会变回曾经的宋弋清。”
书析伝再次否认:“不会了。三百年,历经这么多事,心境早就千差万别了,即便再如何,也回不到当初,当初有我,有师叔,有书祈珒,如今她有你,有戚明轩,还有暗离,失去又得到,不外乎顺天应人。”
“徐子澜,我很羡慕你,可我不会那么做。”
“如若她需要你为她付出,我希望你全力以赴。”
“不要辜负我的爱人,就是不辜负我。”
他就山岿立于风雪间,琼枝玉树,沅茞澧兰,叫人生出了瞻仰之意。
宋弋清所言不实,书析伝才不是一个寻常的小道士。
书析伝朝宋弋清走去,宋弋清的目光只一瞬停留在他身上,又紧粘着书析伝,他本该吃味,因为那四字似在宣示主权,冲他发起敌意,却又觉得自己此举实属无理取闹,书析伝怎么会呢?他明明才是最清风霁月般的人物。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书析伝余光微瞥,眉宇间总是浮现着浅淡的笑:“没什么,他的天赋不错。”
隐晦的暗示叫宋弋清一时哑言,书析伝在侧,索性也将别的心思抖落,潜心赏雪。
“今年的雪来得晚了一些,都要开春了。”
宋弋清抬手,接住新雪,感受着那消融的凉意:“来了就好,至少没辜负期许。”
良久的沉默后,又是悲悯的凄凉,眼睑鸦羽上,沾染了莹润,欲语泪先流:“书析伝,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比任何人都想要让你复生,甚至,我辜负了徐子澜,因为在我心里,早已经将徐子澜杀了千百回了……”
书析伝了然于心:“我知道,但你不会那么做。”
“我也不会让你那么做。”
他永远意会宋弋清的每一个选择,且毫无怨言。
“当日救别琢时,我想的并不是让他日后替我以命换命,我只想让他活。”
宋弋清抉择之下,是断了线了泪珠,泪痕满面,糊花了她本小巧精致的容颜,一开口,就是哽咽:“书析伝……”
书析伝将他搂在怀中,她依偎着这温暖的怀抱。
“你不该死,可徐子澜也不该,如果不是徐子澜,是天下万民中的一人,我也不会让他们为你偿命,书析伝,你恨我吧……”
“我不恨你。”从未有过恨,只有爱与怜惜。
他的爱是成全与付出,他越宽恕,宋弋清心中的愧疚更甚,对书析伝和徐子澜的二选一更为动摇。
宋弋清:“我宁愿是我……”
虽然她得永生,可她虚伪的想,她宁愿永无轮回的是自己,而不是书析伝。
书析伝:“我知道,我也宁愿是我。”
人间百年,仙死祭于风月,只有宋弋清不得解脱,看万物变迁,悟生死离别,看似长生,实则是无尽孤寂,生比死更为煎熬。
书析伝:“能再见你一面,已经是上天垂怜了,时辰到了,我也该走了……”
蓦地,宋弋清攥紧了书析伝的袖袍,摇头泣泪,满眼斩不断的不舍:“书析伝,你带我走吧。”
“我也想。”书析伝将人抱入怀中,额头轻抵,眼中眷恋不必宋弋清少,缠绵如千丝。
倏然,从指尖流逝的飘渺感再次叫宋弋清恐慌,太熟悉了,是她攥不住的书析伝,触不及的戚沢:“书析伝,不……”
哪怕万般不舍,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指腹见顺滑的质地流走,徒留书析伝一戳就破的清朗笑颜,寒风一袭,连那一缕白雾都不见踪迹。
“书析伝,书析伝……”
撕心裂肺的痛,遍布四肢百骸,情绪攻心时,更是唇齿间溢出猩红。
宋弋清追出雪地,被什么磕绊了下,猛地颓然倒地,狼狈不已,在一旁的徐子澜箭步上前,将人扶起,翕动唇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可未等他二人多做感伤,天地异动,山崩地裂,天际乍破,九天之水自苍穹倾泻而下,漫灌人间,浓云雾霭,不见天日,周遭尽是难以喘息的魔气,腐蚀万物。
宋弋清忙抹了把泪:“这才是真正的魔种出世。”
宋弋清和徐子澜赶到时,轻尘的封印不出所料破解了,遗留在齐云山的,大多是正道侠义之士,想共商如何对付魔种一事,可如今,大半死于轻尘手中。
通体黝黑的眸子只见阴鸷邪煞,身旁死伤无数,余下的人不过负隅顽抗。
宋弋清和徐子澜出手,救下其中几人,只等几人被打倒在地后,交手的也只剩下宋弋清与徐子澜同轻尘斗了。
宋弋清深谙高深的阵法与秘术,可因她本属魔族,不外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轻尘:“你和书析伝守下来的苍生只会怨恨,他们怨你为什么做得还不够多,他们容不下你,你却至死都要为他们安身立命,可笑。”
宋弋清自知自己可笑,也失笑,艷丽姝色的姣好容颜寡淡楚楚:“书祈珒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世事不能让人如愿,但求无愧于心,我要守的,是众生的三界。”
轻尘不多言,可在转念间,竟生出了千万恶灵。
宋弋清不甘示弱,她没有天兵天将,但也有血肉之躯,身怀万魔,可与轻尘的魔军做抵御。
众人可见那滑稽一幕,不仅是两魔首对抗,就连他们手底下的魔军也厮杀得激烈。
戚明轩望着九天泄下的波涛洪水,担忧居多,他也不愿坐以待毙,操纵法术,妄图荒唐的补天。
可无数的窟窿实在是大,以他一人之力,堪堪只能减缓流速。
“这样下去三界会被淹没的,叱月仙人?”
叱月也犯了难,可未等他说出解决之法,五道金光乍然现世。
叱月一时情急,喜不自胜:“是上古五大神器,前尘镜、往生轮、天戟、焚天塔和须弥印。”
这五样东西,修仙问道的绝不会陌生,同归尘剑和轻羽剑一样,都是上古神器,只是归尘和轻羽能相辅相成,另外五大神器,是由灵石淬炼而成,远古传说,合则镇天下。
可流落人间万年,却从未问世,太过远古,一时现世,倒叫几人膛目结舌,觉得不可思议。
戚明轩:“宋弋清应当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还真叫她找齐了这五神器,所以这五神器能镇天下,也能镇轻尘吧?”
叱月摇头,将戚明轩的希望碾碎:“镇邪祟得归尘剑和轻羽剑才行,还是那办法,成仙,汇天地正气于己身,再倾注于剑,方可一战。”
可自古以来,以魔成仙,可不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宋弋清身前是轻尘,身后是流光烁金的五神器,一正一邪,天壤之别。
神器一出,本崩塌的天地有了喘息之机,遏止了倾覆混沌。
一心二用,本就乏力,宋弋清一人催动五神器,戚明轩自不会叫宋弋清和徐子澜孤军奋战,存活的余下几人见况,也相继出手。
徐子澜想学着书析伝,将轻尘短暂封印,可却被轻尘率先察觉。
彻底破魔性的魔种,不是徐子澜能抗衡的,轻尘的实力已然逆天,那一击若是打在他身上,定叫他碎尸万段。
危机时刻,他还是需要宋弋清来护着。
宋弋清道气尽数倾注于五神器上,驻颜术失效,面容颇老,皱纹横生,发丝也发白。
许久之后,三人皆负伤,稍作停歇,宋弋清遮挡了下面容,容颜恢复如初。
宋弋清望着再度崩盘琼宇,心悸焦灼:“再打下去,只会是你我的无休无止,让他们走。”
轻尘满目戾性残虐:“我说了,今日来到这儿的,没有谁能活。”
说完,冷戾眉眼扫过一众人,直叫人胆寒。
他狂妄,宋弋清也倨傲,清凌凌的神色可见恣睢:“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在我面前杀一人。”
半晌,轻尘才道:“三日,三日之后,你不上山,我就屠尽天下人”
他到底动容,退了步。
只是望着宋弋清决绝离去的背影,又生出后悔。
郇翼现身,一双鼠眼,小心翼翼的望向轻尘:“尊者,就这么轻易让他们走了?”
他对宋弋清的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轻尘:“她如今无暇顾及你们,两日内,我要这世间……再无一人。”
郇翼猝然被轻尘的狠绝唬了刹那,又蓦地回神:“但凭尊者吩咐。”
只是当他下山了,俨然又是截然不同的嘴脸,下属来禀:“大人,你让我们找的修炼魔种之法,已经有眉目了。”
郇翼狞笑。
轻尘对宋弋清留手,他不愿受轻尘制衡,索性就再生出几个魔种,让这三界再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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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明轩心如悬旌,颓坐在地上神思恍惚:“三日,三日能做什么?只怕这三日,就是我们最后的时日了。”
此处破庙衰败,正如这天地一样。
宋弋清仰头望天,神器欲坠不坠,失了光辉,可见其岌岌可危之势:“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得先将神器归位,否则它们撑不了多久。”
戚明轩:“归位?”
宋弋清娓娓道来:“五神器内的灵石能重塑天地,需将它们放到特定处。”
倏然,众人面前现出九州舆图,宋弋清食指轻触,落在五处:“这五处灵力充沛,将它们放在此处能聚气,安天下稳固。”
闻蓁自告奋勇:“我们……去吧。”
宋弋清这才注意到那几人。
她注目时,闻蓁无端赧然,毕恭毕敬道:“宋前辈。”
宋弋清:“霄云宗的?”
闻蓁只觉得惶恐:“前辈听说过?”
徐子澜和戚明轩对视一眼,二人皆是茫然,明显,霄云宗是九州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宋弋清:“你的师祖应该叫闻舷羿,早年间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愧是他的徒孙。”
被夸赞后,闻蓁只觉面颊上烧得厉害:“嗯。”
宋弋清又侧目对戚明轩:“想成仙吗?”
戚明轩疑窦丛生,朝宋弋清眨巴着眼:“我?”
他成哪门子的仙呢?
不等戚明轩多言,她就忽略了戚明轩,目光再次掠过闻蓁等人:“正好五个。五神器镇守天下,就得有仙人镇守五神器,就好比神鸟和灵龙两族与归尘和轻羽的关系一样。”
闻蓁遽然惶惑,只觉得宋弋清在说笑:“我们……成仙?”
另一人扭捏摆手,羞愧道:“宋前辈,我们师兄弟几人术法低微,成仙是断不行的。”
“我只问你们想不想?有没有放不下的挚爱亲友?”
五人再次对视,齐齐摇头否认,定心道:“没有放不下的,我们愿意。”
宋弋清:“那就行了,去吧,万事小心。”
人一走,戚明轩就忍不下心中好奇:“怎么成仙?你怎么说得这么轻而易举?”
宋弋清却未多言,只眸色虚妄的望向远处,对此,戚明轩也识趣的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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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凶险万分,日暮早已被魔气笼罩。
宋弋清目视前方,定定矗立,不多时,四处渐渐腾升金光,只有一处,久久没有回响。
戚明轩:“不对呀,墨澹这处不远,怎么迟迟没有动静儿,难不成闻蓁后悔了?”
叱月解惑:“这处是前尘镜,进入此镜,能更改命格,可一人命格被篡改,天下皆乱,前尘镜也会被损毁。”
“万物的命格,本就改顺应它原本的轨迹。”
话音未落,女子身影就彻底消散。
宋弋清到时,闻蓁被重伤在地,眼前的前尘镜倒影出场景,宋弋清也即刻动身,进了前尘镜。
“师兄。”
宋弋清的现身,叫书祈珒身躯微颤,原先眼底的情热与期许荡然无存,只余冷冽。
此处是深山老林,却气息诡异,宋弋清只浅嗅就知道这是何处,苗疆,确切来说,是三百年前的苗疆。
书祈珒回到了柳凄凄身死的那日。
他怀里抱着的,是他才从魔灵手里救下的柳凄凄。
她本该死于魔灵手中,因为苗疆手段非人,用人、妖、魔饲养蛊虫,淬炼蛊毒,柳青芜一遭看管不利,叫那些东西跑了出来,柳凄凄也惨死其中。
书祈珒将怀里的人放下,轻拍了下柳凄凄的头,宋弋清从未见过他那般温柔,宛若对待金尊玉贵的精碎宝物。
“躲远点。”
星雾缭绕,春色盎然,二人相对立身。
书祈珒盛怒呵嚎:“你还是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事事都要和我作对,我不过是想让她活着!”
宋弋清肃杀眉宇:“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了,从前总总,我都只诓骗自己,事关你我之间的私怨,可你这次,居然要打前尘镜的主意,没了它——”
“那又如何?”
书祈珒神色再不似常人,更像是被邪祟附了身:“我说了,所有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在我眼里,他们连同你,都轻贱得不能同凄凄的发丝相提并论。”
哪怕心中早有预料,可书祈珒这话,还是叫宋弋清呆怔。
她颔首,清眸渐戾。
书祈珒却势在必得:“你几百年的道行大多用来修补神器了,前尘镜内邪不压正,魔气必然会受压制,你身上的囚仙环解与不解,也没什么两样。”
宋弋清挥了两下剑,似笑非笑:“是吗?那你就太轻看我了,我修道时能碾压你,修魔修了三百年,你又怎么会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书祈珒也重伤未愈,二人拔剑相向,杀得难分难舍,可却在猝然间,书寻和十五岁的书祈珒,以及小柳青芜现身此地。
小书祈珒:“凄凄,你没事吧?”
小书祈珒只觉得失而复得,要不是书寻在侧,恨不得将柳凄凄抱在怀中。
看着那不容小觑的女魔,小书祈珒又望向那容貌颇为熟悉的男子,面露正气:“师父,他被伤得那么重,看起来不敌,我们去帮他吧?”
未等书寻发话,小书祈珒就卷入了战局。
书寻无奈,为护幼徒安稳,也贸然卷入其中,只是他能明显察觉到,那女子并没对他和小书祈珒下杀手,倒是对男子招招狠心。
而且,那女子手持佩剑,绝非凡品,倒像是仙家法器,万不该是她一介魔族该有的,其中隐情,书寻一时半会儿也不曾了解。
宋弋清急迫,行了狠招,柳凄凄面前猛然窜出一邪魔,柳青芜稍作抵挡后不敌,柳凄凄也硬生生被魔族洞穿身躯而亡。
万籁俱寂,身姿瘦弱的女子坠地,死已成了她的定局。
两位书祈珒恨得几近嚼烂齿骨。
“宋、弋、清!”
这是宋弋清第一次见柳凄凄,虽说师父早说过,柳凄凄死有余辜,可由她亲手除去,她也百感交集。
宋弋清接下书祈珒两招,退了退身:“书祈珒,你这么恨我,罪名都给我坐实了,还把我害得那么惨,我不做点什么,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不仅要杀她,你我也不放过。你既然对她一往情深,那就永远在这儿陪着她。”
说完,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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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的招式再次袭来,三剑之中,两招划破血肉,再是一剑刺入书祈珒腰腹。
刚才那“书祈珒”三字,叫书寻一顿,再对比二人相貌,心中难免有了猜测。
他能看出来,那女子心性不坏,要杀书祈珒,想来是书祈珒有亏于他,可他作为书祈珒的师父,难免心存怜爱:“姑娘……”
从前尘镜内出来,闻蓁也悠悠转醒,看见宋弋清,还讶然了顷刻:“宋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柳凄凄也算死于邪祟之手,前尘镜并没有太大的损坏,闻蓁也施展聚灵之法。
宋弋清:“打坐吧,心无杂念即刻,其他的交给我。”
闻蓁对此言听计从。
灵气波动,聚于神器之上,世间万物变迁,天地虽然逐渐修复,可无数道天雷滚滚而下,降于一身。
夜色朦胧,徐子澜忧心,恨不得替宋弋清受天劫之痛:“她很疼。”
他见宋弋清眸染湿润,却只能旁观。
向来只有仙人渡魔的,一魔渡五仙,太过荒诞,可宋弋清却能做到,
徐子澜眼见那五人飞升,山河恢复如初,晨曦破晓,他感慨宋弋清的能力,又心疼她的不易。
叱月故意打探起徐子澜的心思来:“徐公子以前不是也想成仙吗?”
徐子澜暗道诡异,总觉得叱月话中别有深意,目之所及,是宋弋清形销骨立的身影,只道:“成仙也没什么好的。”
叱月却违心劝说:“成仙,受万民敬仰,超脱三界,恣意自在,不问凡尘俗事——”
“不问凡尘?”徐子澜只觉得可笑。
“原来成仙为的是得解脱,不历人间疾苦是假,置身事外是真。”
他本无意讥讽叱月,可叱月所言,徐子澜难以苟同。
“仙人避世,无所作为,那这天道又有何用?只用来折磨宋弋清这样的人的吗?”
叱月惋惜慨叹:“她不能飞升,并不是因为她堕入魔道,而是因为自古成仙者,皆是为了避世而独立,享一方清静,她斩不断七情六欲,放不下天下苍生。”
徐子澜:“将天下苍生加注在一个女子身上,何其不公。”
耳边回响的是那日宋弋清同她说的话——世间万般不公,就要有应对世间的勇气。
叱月自知羞愧,可也直言不讳:“所以需要你助她。”
“眼下能救这天下的,或许只有你了,徐公子。”
“众生等不到下一个轻羽剑剑主了。”
徐子澜沉吟不语。
叱月却喋喋不休:“轻尘可以弃,徐子澜可以舍,天下苍生也可以不管不顾,但那也是书析伝用永无轮回换来的苍生,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或许心软,可那是因为她心中有爱。”
“她不愿逼你,是因为她曾经替书析伝选过,所以这次她选择自己扛。”
“这就是因果,她舍弃了书析伝,如今天道又叫你来舍弃她。”
徐子澜沉默许久,才道:“她从来没错。”
“你成了堕仙,会如何?”
叱月苍老容颜上挂着慈祥仁和的笑:“同书析伝一样。”
待宋弋清走近后,二人不再多话,徐子澜扶住虚弱的宋弋清,笑颜牵强:“想做什么?我去做。”
宋弋清意味深长的神情落在徐子澜身上,才道:“徐子澜……”
交织的视线太过晦涩,也再无下文。
不知多久,就到戚明轩眼眶都酸了,揉了揉,才见宋弋清启唇:“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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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隔,战场凶险,血肉之躯早已成了妖兽的盘中餐。
多日兵戎厮杀,满军疲弊,边关上岐与青阳连退二十三城,九州陷入水深火热,蛮荒竟成为大陆唯一一片净土。
宋弋清深知,不封印轻尘,以她一人也难以逼退如今的妖魔两族,她俯视身下的幽冥海。
书祈珒曾说这幽冥海内的恶灵有吞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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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皇城的皇位纷争未歇,青阳的死伤不在战场,而在皇城内的皇位更迭,多日叛乱,让这座华贵的城池中充斥着一时半会儿消不散的血腥。
徐子澜和戚明轩到殿内时,一行大臣吓得退避三舍,正要稳坐龙椅的晏无眣识得他们二人:“是你们,此处是我青阳,你二位上岐的未免太堂而皇之了吧?”
徐子澜手持圣旨,戚明轩手捧两方玉玺:“奉青阳先皇和永宁王圣旨,传位于九皇子晏无邪。”
圣旨被徐子澜展开,上头赫然印的是帝王玉玺和永宁王的私印。
晏无眣好不容易杀死了一众皇子皇叔,只剩下远在战场的晏无邪,眼见皇位唾手可得,竟冒出了手持诏书和玉玺的两人闹事,他怎么肯甘心。
“胡言乱语!”
“你二位与晏无邪交好,篡改一封诏书,变出玉玺这种寻常的法术,对你们而言轻而易举。”
“来人,杀了他们。”
徐子澜自入魔后,对旁人总是耐性不足,稍不如他意,就生出了恶意。
一道银针“嗅”的刺入晏无眣手中,疼得晏无眣惶恐连连,招来一众人护驾。
徐子澜眉目晕染着诡煞:“让墉城内的将士即刻发兵,否则这次是手,下次就废了你的四肢和双目。”
晏无势力并不在皇城内,而在墉城,恰是如今晏无邪和妖魔顽固抵抗后方,可晏无眣却不发兵支援,眼睁睁看着晏无邪的军队,以及无数百姓穷途末路,为的就是除去晏无邪这个心腹大患。
晏无眣托着手,藏于人后,却双目怨毒:“呵,你身负邪性,一看就是与那魔种和魔女一伙的,我猜晏无邪也与你们沆瀣一气,传位于他?整个青阳不会就此覆灭!”
戚明轩暴怒而起:“孤军奋战你说他投靠魔族,你想要晏无邪死于战场,所以故意不派兵支援,此等卑劣之心我不信众人不知,可墉城外十几万流民,你也不管不顾,多少人饥肠辘辘而死,青阳要有你这样的皇帝,灭国也只是迟早的事。”
“此番妖魔两族事了,我就上奏吾皇,亲自领兵,踏平你青阳国土!”
晏无眣气得无话可说:“你……”
眼见朝臣动荡,晏无眣还没来得及自乱阵脚,几位挡在他面前的内侍就被一股力弹开,再之后,无数的剑对准了晏无眣。
“要猜我能捅出多少个窟窿吗?”
晏无眣也怕死,稍作恐吓后,再不敢颐指气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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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妖魔只会越杀越多,暗离也快筋疲力竭了。
她救下戚长陵后,戚长陵连道谢都来不及,就又投身于战场。
“暗离姑娘,你走吧,此战凶险,恐……”
血战中,不断有人倒下,所有人皆伤痕累累。
暗离:“我对上岐没什么感情,但上岐是他的家,我不想他回来后无家可归,况且,你们是他的家人。”
她的承诺不重,重在所行之事,明明在不久前,那些将士还对她恶语相向,诽谤折辱,可她此时却能和他们并肩而战。
一场雨洗刷不掉战场的残酷和腥气,徐子澜和戚明轩赶到时,看着那一具具残缺尸身,心头止不住翻涌悲伤。
戚明轩寻到戚远灏时,戚远灏正在擦拭长枪,赤红的双目闪烁着晶莹,明明悲怆到了极致,却隐忍不发,在他身旁,是戚长陵的尸体。
戚明轩一下脱了力,跪倒在了戚长陵身前。
戚远灏声色粗粝沙哑:“暗离……也死了,没留下尸身。”
宋弋清跌跌撞撞而来时,徐子澜忙去接,可还是晚了一步,宋弋清跌落在地,死死攥住了徐子澜的衣角,再之后,利甲嵌入徐子澜皮肉之间。
宋弋清体内魔气暴乱,浑身负伤,仰头时,晶莹滚落,划过她清丽面庞,虚弱且无助:“徐子澜……”
“成仙吧。”
她终究是将未说完的话道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