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西行(一)
作品:《覆折棠》 冬日的一抹暖阳高挂,柔和的阳光带着温暖,驱散了些许暖意。只不过他们站在山中,总有风吹过。
宋时微拢紧自己身上的狐裘,一只手握着暖手炉,另一只手则被江淮直紧紧拉住,带着自己往山顶走。
“咚~咚~咚。”
不远处传来几声钟鸣,几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隔着层层交错的树梢,看见了几抹屋檐,那是山顶寺庙的钟楼。
灵云峰两大之最,一是这山顶的灵云庙,与灵云峰同名。其实一开始这灵云峰也不叫灵云峰,而是叫凌云峰。
据说几百年前有一高僧在此羽化登仙,故而将这庙称之为凌云庙,这山则叫凌云峰。
凌云凌云,云层之上便是仙界。
有了这一典故,所以这凌云庙虽然高,但是仍旧有许多人不远万里前来。据说这庙有灵性,所来求愿者皆如愿以偿,慢慢地这名声就打出去了。
后来天下大乱,纷争四起。这凌云庙因盛名在外,于是也吸引了不少枭雄前来。当时的西晋王前来求愿,后不得如愿,便一气之下派人砸了这凌云庙。
直到百年前,女帝途径此处,得知凌云庙背后故事后。下令重修凌云庙,并将凌云二字改为灵云。
女帝说,凌云二字太过盛气凌人,既然这山有灵气,又是佛家清净之地,那便叫灵云吧。
之前高僧羽化登仙尚且只是传说,可女帝赐名那可是实打实的。于是灵云庙重回往日香客络绎不绝的盛况,并且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第二最,便是这灵云山顶的望京台。望京台在灵云山山顶之上,登上望京台,台子方向面对京都。灵云山高,登高台之上,可俯瞰大雍盛景。还可观淮水蜿蜒,横穿大雍。
一般来灵云峰了,这两处可是最不能错过的,元昊和顾修然自然也是要去看看。
可宋时微要去的不是这,宋时微的衣冠冢在西边。望京台和灵云庙都在北边,两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
于是一行人分成两拨,元昊和顾修然往北走,去看这灵云峰两最。而宋时微和江淮直则往西走,去寻那衣冠冢。
西边少有人去,这路也不平坦。陈息走在前面,用手中的佩剑为两人除荆开路。江淮直则还是同刚刚一样,紧紧拉住宋时微,将人搂在怀中,搀扶着往上走。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片灌木,视线豁然开朗。没了树木的遮掩,耀眼的暖阳一下刺入眼眸。宋时微下意识闭上眼睛,往后一缩。
江淮直同样被这阳光刺道,立马低下头,闭上眼。手也立马抬起,替宋时微挡住视线,两人适应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亭子,坐落在不远处。许是少有人来,角落还在有些许蛛丝。在这冬日暖阳之下,倍显荒凉寂寥。
亭子前面便是断崖,而宋时微的那座衣冠冢,就在一旁,正对着这断崖。
宋时微看着那衣冠冢,心中情绪复杂难辨,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才缓缓提起脚步,朝着那方向走去。
陈息在不远处候着,宋时微和江淮直来到石碑前。石碑上刻着的名号就是昭仁长公主宋时微,直白坦荡,没有用那些隐晦的话语代替。哪怕他们直到,这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宋时微眼眶酸涩,缓缓抬起手,手臂微微颤抖。指尖抚上那石碑,凉意透过指尖,宋时微感受到了些许刺痛。不知是这寒冬腊月的冰凉,还是她内心的痛苦。
石碑没有什么灰,宋时微指尖顺着自己的名字,由上而下的抚过,直到到了最下面的字才停住。
宋时微视线下移,这才看到拜访在自己石碑前的贡品。她蹲了下来,那瓜果甚至还是新鲜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甜诱人。
有人不久前才来过。
宋景明对她说,“那对守墓的老夫妻下山后,便换成了大家轮流上山。清理杂草,擦拭墓碑,上香祈祷。年复一年,无人有怨。”
眼中的湿热夺眶而出,径直滴落在地,在宋时微脸上留下一抹不连贯的泪痕。宋时微立马抬手拂去眼泪,强行将眼泪憋回去。
她实在是不愿哭,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江淮直就站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他知晓宋时微现在情绪复杂,于是也不上前打扰。其实他看到这座衣冠冢时,心中也同样复杂。
江都一案后,昭仁长公主宋时微变成了大雍不可提及的存在。宋弘和下令不许她入皇陵,关于她的一切,似乎就葬送在淮水之下。
江淮直初得知宋时微救他一命后,就连想找个地方祭拜她以表谢意都无处可寻。于是只能对着母亲为她立的一面无字牌匾,点香叩谢。
那面牌匾是母亲担心宋时微死后无坟无穴,像是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于是父亲亲手雕刻,供与案前,母亲日日祈祷。
但是因为父亲尚是朝廷命官,官场权谋深似海,他们无法在这牌匾上刻上只言片语,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有一座完整刻着宋时微名字的衣冠冢。
宋时微在衣冠冢前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缓缓起身。蹲了太久,腿脚已经麻了。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江淮直反应很快,立马扶住了宋时微,然后将人环在自己身前。
宋时微强撑起精神,对着江淮直笑了笑:“蹲得有些久了。”
江淮直看着宋时微,眼底满是担忧,他最怕看江宋时微这种强撑的样子了。
“先去那亭子坐一会吧。”
宋时微点了点头。
江淮直将人扶到亭子中,然后掏出手帕,摊开在椅子上,再扶着宋时微坐下。
往旁边看去,便是断崖。
宋时微出神地盯着那断崖下看了许久,就连江淮直从陈息那拿来了水壶都不知晓。直到水壶递到自己面前,宋时微的视线才逐渐聚焦。
水壶中装得是温水,壶口还微微冒着热气,白色的雾气,急不可待地涌入空中,然后又很快消散。
宋时微原还没觉得渴,水壶在自己面前倒是有感觉了。她接过水壶,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暖意顺着喉间入腹,宋时微感觉自己身子也暖了些许,整个人也精神了些。
坐了一会,感觉到脚不麻了后。宋时微站起来,走到亭子的扶栏边,看着下面。江淮直也跟着起来,站到了宋时微身侧。
断崖之下,不远处是蜿蜒的淮水,一路南行,看不到尽头。只是宋时微站得高,从上看下去,淮水都显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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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像是两根手指就能丈量。可是它又那么大,大到能掩盖她的家。
不知看了多久,宋时微抬手指向崖下,“那里就是原来的江都都城。”
宋时微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淮直心中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锤,莫名地传来一股沉闷的痛意。
他顺着宋时微手指的方向看去,传闻中淮水河边最繁荣的都城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比起别处更加宽广的淮河,以及从那拓展的一条支流。
水面平静得可怕,可一座城,数千万百姓,皆在这淮水之下。
宋时微收回手,又自顾自的开口,“那原是我的家……”
话语中带着难以忽视的悲怆和颤抖。
江淮直抬手将宋时微拉入怀中,熟悉的温暖和味道的冲击下,她再也忍不住,在江淮直怀中哽咽流泪。
江都还在时,宋时微甚至熟悉每一条街巷。而如今淮水之下,一切荡然无存。宋时微知晓江都被淹没在淮水之下,可如今这些亲眼摆在自己面前,甚至在那寻不到半点江都的影子。
偌大的一座城,当真就不复存在了。
等情绪渐渐平静后,宋时微从江淮直怀中出来。她看着山崖下,因为刚刚哭过,声音虚弱而微微颤抖。
“我出生皇族,天潢贵胄,自小没人敢和我作对。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赞美。夸我天资聪颖,夸我姿容貌美,夸我举世瞩目。好似我浑身上下没什么不能夸的。我一直都知晓这些话,真真假假,不可信,唯有父皇和老师会对我完全说实话。我自以为到再多的阿谀奉承,都未受丝毫影响。”
宋时微低下头,自嘲笑道:“如今回过头看来,当真是自以为是。”
江淮直见她这般自我怀疑,正打算开口。宋时微似乎预料到了先他一步开口道:“你不必宽慰我,我能坦言这些,就证明我已不再纠结这些。”
江淮直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如数吞下。
宋时微继续道:“父皇教我为君之道,为人之道。老师教我四书五经,先人才学。但是他们对我太好了,以前总有他们在一旁帮扶,偶尔替我扫清障碍,偶尔又替我收尾。”
“平常最大的烦心事,也不过是和与我作对的迂腐臣子斗智斗勇。但那只是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现在想来也不过尔尔,毕竟如今的朝堂,连这般的人都很少了。”
“以至于我活的太过顺风顺水了,让我有点自视甚高。甚至从未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恶。”
“重活一世后,我开始谨小慎微,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日日深思熟虑,事事反复思量。不断纠结,不断反驳自己。”
宋时微苦笑一声,“那时的我,不敢相信任何人。甚至连阿雾,我都偶尔在夜间思索,她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样,背叛了我。我对所有人都不曾坦言所有,总是有所隐瞒,将所有事情都憋在心中,不敢和任何人说。”
“同原本的我,相差甚远。”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有两个人在来回拉扯,让我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
“直到我九死一生,从鬼门关门口捡回一条命。我才找到两个自己之间的平衡点,才成为现在的宋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