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弯弯瞬间就明白过来眼前人误会了。


    短暂几秒，她果断地扫视他那张勾人心魂的脸。


    实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她有多留恋那几秒。


    “林先生，抱歉，我刚刚有些口不择言了，但是您可能误会了，我同意与您组队。”


    “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路弯弯决绝地转身，大步走开，全然不似先前稳重，她只想赶紧离开。


    不再看那张会动摇她的脸。


    //


    回酒店的车上，路弯弯拿出自己的生活机，打开微博小号。


    果不其然，林杉的黑粉和路人已经为了骂他建起近千层高楼。


    参加节目的艺人名单已经出炉，没有人相信林杉会不走后门进黄金强档综艺。


    路弯弯暗中叹了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次气。


    她也不信。


    就连她也不信。


    想到这儿，她打开自己的个人主页。


    想起五分钟前男人的问话。


    “厌恨”，这个词说得多轻巧。


    她低头，缩进衣领里，眼底热意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屏幕上的账号昵称后面跟着大大的VVIP皇冠。


    染着钴蓝色头发笑得恣意的少年是她的头像。


    下面一个橘黄底白色小V昭示着她的身份。


    “钴蓝色月牙女士”——林杉超话粉丝大咖。


    已关注林杉的微博2188天。


    她要藏住的除了这层马甲，还有长达2000多天的隐秘的过去。


    数不清的日夜，她抱着手机刷新微博，期盼着这个人的回归，自信地告诉他们这场雪藏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清醒梦。


    即使因为一些事，她许久没有更新，可是路弯弯知道，她装作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一直空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可是当他真的出现了，出现在黑暗里，那样颓废失落，她却在偶像和事业里快刀斩乱麻地做出选择。


    不如说，她直接扔掉了前者。


    她不信他。


    就连她也不信他。


    而他则轻巧地用“厌恨”概括了她的六年。


    来不及在情绪漩涡里放空，一条消息弹出。


    【老头儿】：怎么样，为师让你上这个节目上对了吧？


    【路弯弯】：闭嘴，多送我一张R的彩胶，不然拉黑。


    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她就接到自己恩师马玉河的一通电话。


    电话里，马玉河甚至用上了蹩脚的中文求她。


    马玉河的焦急确实不无道理。


    一档即将在黄金时段上映的音乐综艺因为一位制作人的突然抱恙而急需人手。


    这档综艺前前后后准备了三年之久，邵可颖怎么也找不到替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想起远在国外当导师的朋友，马玉河。


    马玉河就这样想到了自己刚回国，正赋闲的关门弟子路弯弯。


    这次毕业回国，路弯弯本想先休息个半年，多积累一些灵感再考虑下一步的。


    然而，马玉河神秘兮兮地在电话里说：


    “弯弯，你去了，一个大礼，我送你，如何？”


    虽然知道这个常年红着个脸的老头口中说的“大礼”一定没安好心，但是她知道他肯定能说到做到。


    最终，路弯弯又额外用知名歌手R的一张迷你专辑、一张限量版黑胶唱片的附加礼物达成了这笔交易。


    其实，她想拒绝这档综艺也有别的原因。


    它所采取的模式不是路弯弯喜欢的。


    模式很简单：


    各路歌手用原声现场打动现场观众获得投票，公演、复活赛、组队赛、擂台赛等赛制决出最终冠军。


    正是因为这个模式简单，才更让路弯弯头疼。


    好友安喜当天就在微信上问她为什么。


    她回答：


    【路弯弯】：这种模式下，live就变得太重要了。


    【安喜】：那不是正合你意？你最会写歌了。你还担心你的实力？


    【路弯弯】：我不担心实力，我只担心配合。


    这档综艺大佬云集，路弯弯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根本不会乐意听她的建议。


    有人气长虹爱摆谱的老歌手们，也有暗暗较量、眼高手低的新晋顶流们。


    她叹气，打下最后一句话，结束了聊天。


    【路弯弯】：我希望对面是一块璞玉，任我打磨。


    只是没想到马玉河所说的大礼根本不是璞玉。


    是烫手“杉”“玉”。


    //


    两天后的星期日，组队后的第一场录制，节目组安排了破冰热身赛。


    今天的拍摄场地将上次的两个集装箱合并，场地更加空旷。


    路弯弯到了地方并没有先去林杉的休息室，而是去化妆间给造型师们送了咖啡。


    进去又被大家夸了一圈，出门的时候，路弯弯见到了林杉。


    林杉踩着点来，极为巧合地，两个人今天都选择黑色作为穿搭主调。


    男人一身极简的黑色冲锋衣，再加上黑裤与高帮板鞋，显得极为冷淡，187的身高在人群中极为惹眼。


    刚吹干的头发松松地趴在发顶，微微遮住男人的眉眼，带着冷淡疏离。


    路弯弯今天则穿着一条剪裁极为合身的镂空皮质黑裙，颈间戴着木耳边choker，手拎着一提咖啡，和林杉照面时，她脚踩海盗靴，向着他走去。


    路弯弯微微点头，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林杉看到她的穿搭时，明显顿住一秒，随后礼貌地点头。


    路弯弯知道他会震惊。


    他不震惊倒反而会让她震惊。


    和上次不同，她不再需要低调。


    前几日还被放在包袋隔层里的盔甲戒指此时在她手上泛着金属光泽，她转了转它，跟在林杉的身后进了休息室。


    她戴上戒指，犹如穿上盔甲的战士。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即使一身饰品叮叮当当，也难以掩盖她有些躁动不安的心。


    因为一个人，也是因为一群人。


    怀着必胜信念的战士会因为即将开战而兴奋。


    路弯弯把四杯咖啡放上休息室的茶几，坐进侧面的沙发。


    林杉也不客气，拿起一杯冰美式，向她道了谢，随即问道：


    “路小姐吃早饭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让小乐去买。”


    小乐是林杉的助理，乐小元。


    路弯弯客气地摆摆手，“不用了，我不吃早饭。”


    闻言，林杉的动作微顿。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关心落了空，林杉许久没说话。


    路弯弯只当他是挂不住脸，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却见乐小元敲门进来，咋咋呼呼地：


    “林杉哥！你给弯弯买的三明治到了，我现在去拿吗？”


    路弯弯怔住了，林杉显得自然许多，只是点头让乐小元拿进来。


    “没想到？”


    三明治送到她手上之后，林杉把手撑在膝弯处，略带戏谑地问她。


    似乎是刻意要让“厌恨”自己的路弯弯尴尬。


    路弯弯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


    “您没必要，我确实不吃早饭。”


    “可以，”


    他似乎是认命地点点头，额前蓬松的发丝像是一根狗尾草，挠着路弯弯本就变得敏感的心更塌陷下去。


    像她坐着的这块软软沙发。


    “不过，路小姐，没必要连我买的早饭也讨厌。”


    说完这话，他拨开发丝，露出光芒消失殆尽的眼。


    礼貌在两颗互相防备的心的碰撞中，终于变成了难以绕过的阻碍。


    气氛霎时尴尬极了，路弯弯放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捏紧一块布料，不透气的材质让她更是有些闷热。


    余光瞥见林杉在玩着沙发上一小块破损了的地方，一下一下捏着里面透出的棉絮。


    颇有节奏感，像是带着气。


    半晌，在路弯弯的脊背都有些疲软的时刻，两人手机上同时弹出的消息才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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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向他们介绍了今天破冰热身赛的赛程。


    来不及阅读和讨论，林杉被造型师叫走。


    她拿起手机，把钱转给乐小元。


    她有了组内所有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除了林杉。


    //


    半小时后，林杉的造型做完了，他换上了件白色衬衫，更显出身材。


    喷过发胶的发型显得人更有精神，也显得他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炯炯。


    路弯弯淡淡扫过，然后不再分给他注意力。


    她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拿起手机。


    “林先生，我们今天的任务您大概看了吗？”


    林杉缩在沙发里，也拿起手机，同样款式的手机在他手里显得袖珍。


    似乎是有些困倦，男人缓缓点了头。


    “我先提出我的建议，既然是路演赚关注度，我认为我们该去闹市区的街道，选几首比较有爆发力的歌曲。”


    路弯弯抬头看他，手指点点屏幕，“这是我选定的歌单。”


    林杉凑近，化妆品的香味和淡淡的水生调香水味随着他的动作被送进路弯弯的鼻息。


    奇怪，自己明明不晕水生调。


    却在他靠近时有些发懵。


    林杉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眯起眼。


    他们对视，但各怀心思。


    “抱歉路小姐，我不同意去闹市区。”


    路弯弯向后悄悄拉开距离，轻声问：“理由是什么？”


    林杉却不依不饶，因为情急，说话时又向着她靠近了些。


    “那里的行人大多数都有目标，不太会为我们停下脚步。”


    路弯弯放弃挣扎，直接靠在沙发靠背上，真正拉开距离。


    林杉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不妥，身体离开她稍远，但眼神还是附着在她脸颊上。


    路弯弯本就觉得闷热，这下更是感到烦燥。


    她笑自己不争气。


    也气自己对沉寂三年的林杉还满怀期待，认为他会接受自己的建议。


    快速冷静下来之后，她努力让意识回笼。


    “那么林先生想去哪里路演？”


    林杉似乎是整理好了刚刚的情绪。


    眼神清明许多，悠悠地靠回沙发。


    一锤定音。


    “福利院。”


    //


    半小时后，成禄社区福利院内。


    一会儿似乎要下雨，风刮得很猛。


    路弯弯即使站在阳光下还是觉得略略瑟缩。


    她在看不见的地方蜷了蜷发凉的手指。


    福利院的钢琴年久失修，音色很不准，来不及调音，路弯弯决定弹吉他。


    她找了个阳光很好的地方，对着手机上的调音软件调试。


    林杉和福利院的老师一起拿来音响和麦克风，就在一边看她。


    即使不抬头，路弯弯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炙烤了，格外的烫。


    很快便调试好了，她向林杉示意。


    歌单林杉叫她随意，路弯弯定下唱几首童谣后再唱一首流行。


    开场前，两个人站在阳光下，路弯弯有些睁不开眼。


    她问林杉想唱什么流行歌。


    林杉微微靠近，走到她的右侧。


    日光被他遮了大半，路弯弯这才放松了紧张的眼皮。


    他仿佛被水洗过的嗓音让路弯弯一下被拉回了选秀那年的盛夏。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


    他清唱出歌词，然后用那双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的眼精准攫住她的视线。


    伴随着薄唇轻启，身高差恰巧让林杉灼热的气息均匀地落在路弯弯的发顶。


    阳光的炙烤，男人的气息，路弯弯竟分不清哪个更炽热。


    “唱《我们俩》。”


    这句状似调情的歌词配上歌名，恰好和两人的站位一致。


    明明男人用了不够认真的声线在唱，却轻巧地，像捏休息室沙发里的那团棉花一样，捏住了她的心。


    路弯弯心口紧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