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中

作品:《心上人她是皇后

    日落西斜,光影斗转,桑青野围绕此地慢行一圈后,脚步堪堪停在了正门不远处。


    寂照庵。


    他痴痴抬头望着门头上三个大字,只认得最后一个,庵。


    顾名思义,比丘尼们修行的地方······


    伴随着两道晚钟奏响,一名身着青衫的小尼从里头将大门紧紧关上。


    这一关,令他的心徒然凉了大半。


    桑青野上山时还颇有几分激动,期待与阿宁的重逢,可此时心中忽萌生出一丝退意;她若是落发出家了,自己此番前来岂非打扰?


    树丛中壮硕的身影霍然垂下头,气势颓靡起来:


    桑青野啊桑青野,你如今是在做什么?


    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这还是你吗?


    他止不住在心底咒骂自己,从前的果敢决绝哪里去了?如今不仅困于儿女情长,还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豆芽说的没错,自己当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来前不是打定主意,只要亲眼见她平安便心满意足了。


    而今踟蹰不前,又是为何?


    最后一丝霞光在桑青野纠结犹疑之际也悉数落尽,天光灰蒙蒙,视野亦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而传来一道清脆的笛音,明丽轻快,声声入耳。


    桑青野神色一顿,这笛声,犹一支羽箭直击他的心房!


    是阿宁!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支竹笛的音色!


    *


    楚二娘按照大姑娘的嘱咐,将杜坚送来的桂花糕分送给庵中几位比丘尼。小师傅们虽然落发修行,但到底是凡人肉身,见了桂花糕点都欢喜得不行!


    晚饭罢,华婉宁照例独自在庵中散步,今日吃到了最后一炉桂花糕,她的心情出奇的好,脚步轻快地绕着花坛转了一大圈走,直到后背微微发热了,才坐回花架下,十分熟练地掏出竹笛,最近她钟情于一首古曲《陌上逢》。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今夕复何夕,陌上人相逢。


    这曲子虽然古旧,但胜在节奏轻快,令人心情愉悦。


    一曲毕,她仍觉得不够,歪着头默默思忖着,再吹一首什么好呢?


    八角花架下落樱纷纷,素衫女子手持竹笛的背影,落在桑青野的眼中,简直美如画卷,他眼眶微微发热,心中既喜又怯:终于见到她了。


    温热的胸腔中似有热泉涌动。


    华婉宁思来想去,还是再吹一遍方才的曲子吧。可还没等她吸气酝酿,头顶的花架竟微微一颤,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雨点般落下,恍惚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闯入眼帘。


    她心神一顿,愣在原地。


    他长衫广袖一副陌生打扮,缓步靠近好似踏着花雨而来,实在令她难辨真假。


    桑青野喉头微微发紧,但还是开口轻道一句:“你吹得真好。”


    纷纷扬扬的琼花轻盈旋转,落在来人的肩头,他的音色未变,沉稳有力,令人心生安宁。


    华婉宁手握竹笛赫然起身,秀丽的脸上写满惊诧:“你···怎么来了?”


    她裙摆摇曳向他的方向迈出一步。


    这意料之外的相见,令她又惊又喜,走近一步似乎是想要确定,这应该不是一场梦吧?


    华婉宁:“你怎知我在此?”


    桑青野见她素衣淡颜,三千青丝尚在,眸中的笑意越发深重,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庸人自扰,却又觉得无比庆幸!老天保佑,阿宁没有出家。


    面对心上人的追问,他不愿说明,反而故作轻快道:“我听说,这里供奉的菩萨特别灵验,所以来瞧瞧。”


    语落,对面的女子显然不信,轻声反驳道:“你骗人!”


    二人只隔着一步之遥。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脸,那里头有重逢的喜悦,亦有困惑不安。


    桑青野见她如此,只好收敛笑意:“我来寻你,你不高兴?”


    华婉宁微微一怔,她怎么能不高兴?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顾忌,于是,思考了片刻才答:


    “故人远来,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地?”


    她有心追问,他却不想作答。


    夜色悄然而至,素月清辉,将花架下男女的身影照的又细又长。


    “我途径此地,来看看你,不成吗?”


    华婉宁被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气到了,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


    “桑青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她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一个词形容他,反倒将自己气得不轻。


    她眉头紧锁,双颊涨红,二人正僵持见,前头响起了楚二娘的声音:“大姑娘?”


    华婉宁忽而一惊,这里是尼姑庵,凭空出现一个大男人,实在有失体统。


    她顾不得细说,急忙将人推进自己的厢房里。


    “嘘,别出声!”她合上门,双手抵在门栓上,紧张地向外张望。


    楚二娘端着一盘佛手柑正站在不远处:“大姑娘,您怎么回屋了?”


    华婉宁隔着门板轻轻应了一声:“我今日有些乏了。”


    楚二娘闻言,作势就要进屋:“那奴婢侍候您更衣。”


    一门之隔的她显然慌了神,连声推拒道:“不,不必了,我已经睡下了。”


    语落,外头的楚二娘迟疑了片刻,总觉得大姑娘今日有些奇怪。


    桑青野就站在她身后,二人隐匿在同一片黑暗之中,视野模糊,其他的感官却被无限放大,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气息萦绕在他鼻尖,他忽而垂头,瞧见她鸦羽似的长睫正不安地颤抖着,杏眸闪烁,无措的神情实在叫人心生怜爱。


    他俩曾多次身处险境,无一例外都携手共渡。


    他们的心房曾紧密相贴,呼吸共度······想起这些亲密的过往,桑青野不可抑制地向前一步。


    “大姑娘是不是在为亲事犯愁?”楚二娘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的传进来。


    门内二人具是一愣,华婉宁下意识扭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眸光满含深意。


    楚二娘不等回应继续道:“我知大姑娘如今心里愁闷,可夫人也是用心良苦,此番叫李娘子前来为您说媒,实在是为大姑娘的终身考虑。”


    桑青野灼热的目光落在她不安的脸上。


    二人屏息凝神。


    “如今婉晴姑娘进了东宫,万事顺遂!夫人亦不忍心见您磋磨光阴,这才不惜忤逆家主,千挑万选,为您定下了李家小郎君。


    奴婢听人说,李小郎君才情横溢,又无心仕途,这不正好,您嫁过去与他做一对儿富贵闲散的夫妻,游山乐水,不问俗事,总比一直待在这清冷道观里要强多了!”


    楚二娘还在门外苦苦相劝。


    可门内的华婉宁却惴惴不安起来。叫他听见这些话,实在是羞怯的很。


    她能感觉到他那极具压迫的目光落正在自己身上,她无处可躲,只好先想法子支开楚二娘:“二娘,你也累了一日了,去歇息吧。”


    楚二娘并不领情,执意规劝:“大姑娘,我知李小郎君自然比不得东宫那位,可如今您身份特殊,李家是咱们华府的拥趸,知根知底,断然不会·····”


    华婉宁沉下声:“二娘,我累了。”


    楚二娘听大姑娘音色不对,这才无奈罢休:“奴婢失言,这就退下。”语落又不放心,叮嘱了一句:“山中晚风寒凉,大姑娘夜里仔细些,莫受寒。”


    华婉宁伏在门边,确定二娘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可一转过身,却撞上某人坚如磐石的胸膛。


    “嘶!”


    她猛然抬头,才发觉他靠的很近,二人正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相对。


    她倏尔抿唇收声,太近了,这距离真的太近了,男人独有的几乎气息扑面而来,她忐忑地眨眨眼,定定望着他。


    桑青野用一种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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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信的语气问她:“你要······相亲?”还是说,已经相亲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满心纠结着不敢向她言明来意,生怕自己千里奔赴的行径会令她感到为难。


    可此时听见她要相亲的消息,他心里所有的纠结踟蹰,都化成满满的委屈与酸涩。


    她家人又为她另觅良婿?


    好,很好。


    做不成太子妃也无妨,以她的家世品貌,寻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安稳顺遂度过一生,本就是理所应当。


    他忽然轻笑一声,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冷笑。


    华婉宁不解:“你笑什么?”


    他的目光过于执着,她还在想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如今的境遇,可对面的人忽而发出的笑声,令她倍感不适。


    她红着眼睛与他对望。


    桑青野忽然就憋不住了,语气生硬又冰冷道:“我笑我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她蹙眉,他突如其来的愠怒令人费解,尤其那双黝黑的眸子里竟泛出猩红的血丝,隐约的水汽······


    “我听说,华家嫡女嫁入东宫,我便傻傻的跑去圣都,到了才发现,太子妃娘娘另有其人;我怕你遭遇不测,便想着来豫章郡碰碰运气,或许能寻到你,结果,你家人已经为你觅得良婿······”


    他俯下身与她眉眼齐平,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亲切又沉重地唤了她一句:“阿宁啊,你····?”你为何不能看看我?


    桑青野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有些话,他终究没有胆量问出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桑青野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在的。


    他猛然站直身子后退一步。


    华婉宁还沉浸在他那句饱含深情的呼喊之中,红唇轻启尚不及发声,他却忽然后撤。


    一阵莫名的冷空气充斥在二人之间。


    桑青野自知失态,她既然另觅良缘了,自己就应该识相一些,大大方方说几句祝福之言,然后转身离开才对!


    他不敢看她,这一瞬,他不是战场上那个所向披靡的将军,也不是青城寨那潇洒果决的六郎。


    他只是一个怯懦的,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我今日来此,确实是碰巧了!”他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发热的眼眶,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故作镇定:“你若是觉得不妥,我走便是了。”


    语落,他倔强地昂着下巴,掩饰眼底无尽的失落,高大的身躯错开一步,广袖拂过她的裙摆。


    “你走去哪?”他的手还未触倒门栓,身侧传来她清丽的质问声。


    他脚步微微一顿,侧目与她对视。


    她不是听不出他的委屈,也不是不懂得他的心意,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犹如一阵疾风,她尚且来不及梳理思绪。


    见桑青野默不作声。


    她压下心底种种激动,好声好气,预备同他仔细说道,说道:


    “你为何会去圣都?”


    桑青野执拗了片刻,最终还是垂下头老实作答:“我,我立了战功,奉命去圣都谢恩。”


    华婉宁秀眉轻轻上扬,这个答案,实在超乎她的预料:“你是说,此番蜀军击退叛军,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桑青野闷声作答:“是”。


    华婉宁心底不禁有些动容:“你上战场了?”


    人高马大的桑青野一言不发,只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受伤?”


    她的语调忽然上扬,她太了解桑青野了,素日里就是个桀骜难驯的莽夫,若是冲锋陷阵必然是不顾生死的!


    见他半天不说话,她便忍不住靠近,纤白的掌心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广袖大大扯开:“说话呀,你伤在何处了?”


    她想起他曾经多次救自己于险境,负伤流血,历历在目。


    桑青野还愣在原地。


    暗夜中,女子低柔的声线带着明显的紧张:


    “严不严重?快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