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丢弃


    许久未见,萧玉殊看着竟是比上次还消瘦些,这一身青色深衣外袍显得宽大,绶带上堪挂着几根玉坠。他似乎也对这突然的碰撞感到错愕,眼中的疏离尚未浮现,只有那种待人一视同仁的温和。


    郑明珠瞬间收了声,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些从萧姜那学的,用来卖可怜、讨好人心心的话术被忘了个干净。脑子空空的,锈住一般。


    许是.…没料到萧玉殊会出现在沧池吧。


    ………殿下。“郑明珠勉强扬起笑意,半响才接一句,“殿下是…也是来赏菊的?”


    她目光向下,注意到萧玉殊左手提着小竹篮,篮中放着几朵嫩黄的菊蕊。姑母这几日重病,那些安排给萧玉殊的繁琐政事少了许多。想来,是得空陪着郑兰一起到园子里。幸好,在这里撞见了萧玉殊。


    若是她方才直接领着萧姜过去寻郑兰,算怎么一回事。“嗯。“萧玉殊垂眸,视线在少女身上轻轻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那件黑青的披风上。


    虽说,尺寸正合适。但男子的衣衫罩在少女身上,将人衬得身量娇小。棉绒的外领遮住她的双耳和小半张面孔,只剩下那双明灿的眼睛。


    “近日天凉,出来时为何不添件衣裳。“萧玉殊话罢,偏过头去,指节紧攥菊篮,面上有几分懊悔之意。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些话。


    ………“郑明珠低头,在瞧见自己肩头大氅上的团龙绣纹时,才想起那瞎子的衣裳还在自己身上。


    “是我走时匆忙,忘了添衣。恰好遇见了四殿下,四殿下心善才将衣裳借给我。”


    郑明珠没觉得穿萧姜的衣裳有什么奇怪的,其中门道也没多思,但宫中规矩森严,萧玉殊自小耳濡目染,必定看不惯她这行径。


    她连忙解开前襟的盘扣,作势脱下这棉衣。“不必。“萧玉殊阻止她的动作,眉目中添了一丝淡漠,“天冷,当心得了伤寒。”


    “既是四殿下的衣裳,总不好拂人心意,同本王没什么干系。”


    “本王便先行一步。”


    他这话似有深意。郑明珠尚未想清楚,男子便擦身而过,好似也要去沧池菊园那边。


    “殿下!“郑明珠快步跟了上去,与男人并肩而行,“殿下是要去寻些新绽的菊蕊吗?我方才来时,有一处小温池旁少有人迹。”


    “不如由我为殿下带路?”


    那瞎子该是已经找到郑兰了,以萧姜的本事,肯定是要同郑兰说几句体几话。


    不能让萧玉殊即刻过去。


    郑明珠说着,自然而然地从这人手中拿过花篮,轻笑着道:“殿下同我一起吧。”


    她语气柔和,轻拽着男子袖口。明面上是建议,实则早将那花篮藏在身后,仿佛对方不松口,便不会归还。“好。”


    萧玉殊应下之后,示意郑明珠带路。


    方才来时路上,郑明珠依稀瞧见一簇长在高处的白菊,那里似乎与温泉不远,但未修通路。白菊的种子随风飘过来,长出了野菊,花匠也没瞧见。


    二人站在假山前,仰望着高处的那抹白。


    怎么这么高呀?


    郑明珠蹙眉,端详着这假山的坡度,随后放下花篮,笑着看向身侧的男子:“殿下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去摘花蕊。″


    少女动作麻利,三两下便跃到假山半腰,她像是极擅长这些,手脚只轻轻借着力,便已靠近那簇白菊。“这里竞还藏着口口!“郑明珠揪下一朵,自上而下挥舞着,“殿下你看!”


    她此刻的笑意发自真心,格外动人心弦。


    萧玉殊心底不由也升起些雀跃来,在触及到那件属于萧姜的衣衫时,转瞬又熄灭。


    这些时口,郑明珠陪着萧姜去学宫,今日亦是与萧姜结伴而来。想来已想通了,不在他身上浪费心思。他放弃储君之位,未来的君王便只有两个人选。一是四皇子萧姜,二是赵采女所出的幼子。


    幼子难堪大任,若此时登基,朝纲不稳,陈王在蜀中必然蠢蠢欲动。


    至于萧姜…他这位四皇兄,虽毫无家世,自幼目眇,却是城府深沉。心性更不可琢磨。郑明珠曾经又那样任性,没少借势欺过萧姜……


    “嗯。“萧玉殊点头,“当心脚下,莫要踩空。”“多谢殿下。”


    郑明珠将摘下的双色彩菊兜在裙裾中,作势向下去。一时不察,尖锐硬石割破大氅前的系带盘扣,滑落在假山下的小池塘中。


    “郑姑娘!“萧玉殊快步上前,踩上假山下的巨石,张开手臂。


    “无妨,殿下。“郑明珠轻俏地跳下,回身看着大半浸在池塘中的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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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怕是拿不回来了。”回头再给这瞎子做件新的。


    萧玉殊解下自己身上的棉披,罩在少女身上。………“裙裾中还藏着花,郑明珠尚躬着身子,一把一把抓着花蕊扔进篮中。男子骤然靠近,她顿住。系带时,瘦削的指节不免碰到下颌,细痒不断。郑明珠便就着这个的姿势,呆滞地盯着身前的男子。她后知后觉,


    萧玉殊是不是没那么排斥她了?


    菊蕊装满大半筐,时辰也差不多。二人便同往沧池温泉旁的菊园。


    郑明珠走在萧玉殊身后,男人的披风很长,拖


    曳在地上。


    “四殿下,我略通文墨,近几日姑母便吩咐我协助晋王殿下处理政事,实是走不开身。"郑兰的声音从菊丛后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殿下知道的,姑母的命令我无法违背。前日为殿下送去的补药,可曾用过了?”


    郑明珠放慢脚步。


    看来,郑兰远比她想象中更在意萧姜。


    这瞎子都是何时使手段勾引郑兰的?不容小觑呀。转至廊亭中,萧姜坐在石案前,郑兰立其身侧,轻慢地斟茶。茶香袅袅,冒着热烟。


    忙了半响,郑明珠忽地也觉口渴。


    瞧见来者,郑兰放下茶盏,笑着询问:“晋王殿下,采回白菊了吗?”


    越过男子高大的身影,郑明珠紧随其后。在瞧见她身上的棉披时,郑兰神色微僵,随即恢复原样。“大姐姐也来了…"郑兰指着菊园东侧,“方才三妹还念叨你呢,说你成日在宫里不肯出门。”


    郑明珠目光在萧姜和郑兰之间转,弯唇轻笑。哈,还知道将郑竹支开。


    “殿下,大姐姐,过来坐吧。我才遣人烹的茶。”郑明珠没推脱,径自坐在萧姜身侧,她压低声音:“瞎子,做的不错。”


    “明日我还有一事相求。”


    流钥交代萧玉殊和郑兰出宫去五帝祠供灯,她不想放弃这样好的机会。还需要萧姜来拖住郑兰。求?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萧姜不语,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转头。


    那种淡淡的梅香中,参杂着陌生的气味。他探出手,触上少女身上厚重的布料。光面锦缎,不是他的那一件。萧姜声音沉沉,辨不出神色。


    “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