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添禾将鞋子放在柜台上，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这位同志，你说什么？”


    售货员撇撇嘴，毫不惧怕地重复一遍：“我说，穷酸鬼就是麻烦。”


    这时，朝彦扯了扯沈添禾的衣角，“大嫂，我和希希不要新鞋，我们走吧。”


    朝希在旁边连连点头，不想大嫂看别人的脸色。


    沈添禾轻轻拍了一下朝希的手背，让她站到自己后边儿。


    随后，她看着售货员，似笑非笑，“这位同志，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时代？说人民是穷酸鬼，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是哪一家的千金大小姐？”


    “你胡说什么！”售货员脸色微变，“谁是千金大小姐？”


    “当然是你啊，如果你不是大小姐，怎么会嫌弃我们穷酸？”沈添禾故作疑惑。


    售货员说不过她，直接赶人：“不买东西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沈添禾却岿然不动，在这儿跟她杠上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非但不走，今天还要站在这儿看看，人民的公仆到底是用什么态度服务人民。”


    “伟人为了我国百姓能早日过上幸福生活而殚精竭虑，你作为国营商店的售货员，却阳奉阴违，与伟人唱反调。”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对国家有异心，还是对伟人有什么不满，所以如此瞧不起我们这些老百姓！”


    她一句接一句地说，身旁逐渐围了十几个看热闹的人。


    当她说完之后，围观群众立即应声：“说得好！”


    大家早就受够了这些鼻孔朝天的售货员，现在总算是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治治她们，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两顶“对国家有异心”“对伟人不满”的帽子扣下去，售货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不停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被这么多人当成笑话看，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将她置于这般处境的沈添禾，自然也被她恨上了。


    售货员死死地盯着沈添禾，记住了这张脸。


    她满心愤懑地想，自己回头就给其他同事打声招呼。以后这个女人再来国营商店，不可能买到质量上乘的东西。


    如今好物件都紧俏，多的是人手头有钱有票却买不到东西。


    就连她家里那些亲戚想买好东西，都得求着她，让她在到货之前通知他们过来排队。


    这个女人敢这样得罪她，就应该承受买不到好东西的后果。


    不是她狂妄，而是这年头形势特殊，普通百姓想出远门就必须得开介绍信，买东西的渠道很少。


    得罪了国营商店的售货员，几乎是切断了百分之九十的购买渠道。


    可沈添禾不怕。


    她知道再过两年就会颁布新的政策，到时候个体经济开始发展，国营商店和国营饭店会逐渐被市场淘汰。


    更何况，她还有空间商城，不愁没地方买东西。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国营商店的经理也出来了。


    “孙经理，就是她在闹事。”去请孙经理出来的售货员指了指沈添禾，低声说道。


    孙经理一瞅沈添禾寸步不让的气势，就明白这个女人不好应付。


    不过，好应付的人，也不会与售货员针锋相对。


    “这位女同志，我姓孙，是国营商店的经理。我们的售货员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她向您赔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这个小姑娘计较了。”孙经理赔着笑脸走过去，张口就道歉。


    “如果她骂的是我一个人，我可以不跟她计较。”沈添禾靠着柜台，不阴不阳地扯出一抹冷笑，“可她骂的是所有生活艰难的老百姓，我总不能替大家原谅她吧？”


    孙经理额头上开始冒汗。


    那个售货员忍不住说：“我骂的只有……”


    “是是是，您说得对。”孙经理见势不妙，立刻出言打断，随即询问沈添禾，“那您觉得，她怎样做才能让大家满意？”


    沈添禾不紧不慢道：“当然是真诚地忏悔，比如写一份检讨书，张贴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她的诚意。”


    售货员：“我不……”要是写了检讨书，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丢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绝对会失去今年评选优秀员工的资格。


    孙经理：“可以，我一定督促她做检讨。”


    “那就行。”沈添禾点点头，指了指柜台上的那双鞋，“这双鞋子尺码大了，帮我换小一码的鞋。”


    孙经理亲自动手，找出尺码更小的鞋子递给她。


    这双鞋子的尺码非常合适，穿在朝希的脚上刚刚好。


    沈添禾将另一双布鞋递给朝彦，让他试穿。鞋子略微宽松，不过朝彦说穿着舒服，沈添禾便点了头。


    “就买这两双，多少钱？”


    “好嘞，一共两元！”


    收了钱和票，孙经理满脸带笑地送他们出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沈添禾刚转过身，傅骁就道：“添禾，你也买两套衣服。”


    “不用，我不需要买衣服。”沈添禾想也没想就拒绝。


    如果她没猜错，空间商城的下一个区域就是服装区。空间出品，皆是精品，她瞧不上国营商店的衣服。


    但傅骁不知道她的想法，以为她是舍不得钱。


    想到她嫁给自己一年多了，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傅骁心里就泛起酸涩的感觉。


    “我出钱，你去选两套。”他执意要沈添禾买衣服，不买就不走。


    沈添禾无奈：“好吧，那我看看衣服。”


    在另一个售货员的推荐之下，沈添禾选了一条浅蓝色布拉吉，还有一双黑色小皮鞋。


    小皮鞋皮质柔软，上脚轻便舒适。沈添禾一试就知道材质很好，价格应该不低。


    果然，售货员报出价格：“二十五元一双。”


    饶是不久前才对这个年代的物价有点了解的沈添禾，听见这个价格，眼皮子都颤了颤。


    猪肉一块五毛钱一斤，二十五块钱足够一大家子吃好几顿肉。


    加上那条布拉吉，傅骁得花四十块钱。


    他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直接从衣服口袋中拿出钱票，递给售货员。


    衣服鞋子都被傅骁拎着，沈添禾牵着朝希，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沈添禾一直没说话。


    她感觉自己与傅骁之间的天平似乎已经失衡。


    她欠傅骁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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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越来越多，就像滚雪球一样。看起来只是滚了两圈，不需要过于在意，可雪球的体积却比刚开始大了两倍，让人不得不在意。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


    到家之后，朝彦向沈添禾请示：“大嫂，我们可以把糖果带出去分享给好朋友吗？”


    以前他和朝希吃过不少小伙伴带出来的零食，但他却没有东西可以跟他们分享。朝彦心里一直不好受，觉得愧对小伙伴们。


    现在好了，他也有好吃的零食可以分享。


    沈添禾笑道：“可以，你们去吧。”


    朝彦和朝希一人抓了一把奶糖，兴奋地跑了出去。


    不少在地里上工的村民都看到了他们奔跑的身影，一个个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新的，最近吃得好，身上长了点肉，脸上没有泪痕，只有神采飞扬的的笑容。


    这样一看，竟是比别人家的孩子更加亮眼。


    大人看到朝彦和朝希，觉得眼前一亮，小孩子看到他们，同样两眼放光。


    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到了他们手里的奶糖。


    朝彦豪迈地说：“这是我大嫂给我和希希买的，我专门带出来给你们尝尝。你们快过来拿，一人两颗。”


    平日与他关系好的小孩子立刻围了上来。


    手里攥着鲜少有机会吃到的奶糖，孩子们的嘴也变得更甜了。


    “朝彦朝希，你们大嫂对你们真好。你们过生日还给你们买糖，我好羡慕。”


    “我也好羡慕，我过生日只能吃一个馒头。”


    朝彦一脸神气，“我大嫂还给我们买了鞋子，带我们去国营饭店吃了红烧肉，喝了羊肉汤，味道可好了。”


    说完，朝彦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听取“哇”声一片。


    “红烧肉！羊肉汤！我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


    “我昨天才吃肉，不过只有一点肉末，没红烧肉好吃。”


    似乎还嫌不够，朝彦又说：“对了，我大嫂还说，明年送我和希希去上学，她过段时间就托人从省城给我们带新书包。”


    “你们上学还有新书包啊？我奶说小孩子不用买书包，用布缝一个就行。”


    “唉，你大嫂能不能再嫁一次？我三哥还没结婚。”


    听到这句话，朝彦没了炫耀的心思，顿时警惕地看着他，“不行，你别想跟我们抢大嫂！”


    *


    朝彦说的这几句话堪比夏天下雨之前的惊雷，炸得村里的孩子们整颗心都麻了。


    回家之后，他们脑子里都还在想朝彦和朝希的新鞋子、新书包，以及国营饭店的红烧肉、羊肉汤。


    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做克制，越想心里就越煎熬，哭着闹着，也要去县城过生日。


    前几天才斩钉截铁地说“沈添禾不可能带朝彦朝希去县城过生日”的家长们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很疼，并且极其后悔之前说了沈添禾的坏话。


    谁知道沈添禾是不是因为听到了那些闲话，才带朝彦朝希去县城过生日，还买了这么多礼物。


    这些家长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心情十分复杂。


    另一边，郑英兰的心情也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