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的身体温软柔软，嵌在他怀里，像果实天生就该待在果蒂上，严丝合缝。


    但很快，严实扣合的怀抱出现缝隙，怀里的女孩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伊莱垂眸，灰绿色的眼睛一瞬间就死死捕捉到她白皙红润的皮肤，湛蓝色的眼睛，和惊慌失措的担忧视线。


    不是对着他。


    她的视线追逐着地上的男人，焦急紧张，迫不及待，看在伊莱眼中，就像雏鸟迫不及待奔向归巢的母亲。


    她连声：“诺安？你还好吗？怎么样了？”


    伊莱环着她腰的手指骤然颤了一下，这一下，本就出现缝隙的怀抱骤然裂开一个缺口。


    怀里的少女迫不及待地朝着缺口撞去。


    他暗沉的绿色眸子骤然溢出些浓黑，像跌在岩石上骤然破碎的绿玛瑙，裹上了一层晦暗的浆土。


    下一秒，伊莱毫不犹豫拽着她的腰重重一扯，刚从缺口露了个头的腰肢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扯了回去，撞上他的腰腹，再无缺口。


    蒂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伊莱的力气更大了，嵌在她腰上的手，像紧箍着她的锁链镣铐，她不仅挣扎不脱，甚至还感觉到了疼痛。


    但蒂娜完全没心思管身上的这点疼痛，她的注意力都在地上的诺安身上。


    他躺在地上，抱着胳膊，痛苦地蜷缩着，脸颊通红，额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显而易见，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差。


    蒂娜听得清清楚楚，刚刚那一声骨头撞在地板的脆响。


    他多半是骨折了。


    需要马上看医生才行！


    “伊莱，你先放开我。”她匆匆开口，“你弄疼我了。”


    伊莱没有松开她，不仅没有松开，甚至没有松一分力气。


    眼前一花，他按着她的腰转了个方向，偏了身体，牢牢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干什么！”她推着伊莱的肩膀，像在推一块坚硬的铁板，“他受伤了，你没看到吗？要快点请医生。”


    ……


    “呵……”


    短暂的沉默之后，伊莱嗓子里滚出沙哑的笑。


    他的声音裹着冰冷的讥讽:“请医生？”


    ……


    伊莱明显不对劲的声音让蒂娜稍稍恢复了些许冷静。


    她抬头，望向伊莱，四目相对，湛蓝色的眼睛第一次映满伊莱的脸。


    她被他眸中浓郁的戾气，晦暗沉重的郁色吓了一跳，连挣扎都暂且顿住。


    蒂娜猛地反应过来，她和诺安学习宝石雕刻技术，是瞒着伊莱的。


    她睫毛颤抖，唇瓣嗫嚅：“你、你先别生气，晚点我会和你解释的。”


    “现在救人要紧啊！！”


    伊莱呵笑一声，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你就这么担心他？他可不是血仆，不是人类，他是一个吸血鬼。”


    “没有，但是，他的手臂可能断了。”


    他看也不看身后的仆从一眼，轻嗤：“死不了。”


    “……”


    蒂娜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伊莱眼皮跳了下，在那张漂亮红润的嘴巴说出他不想听的话之前，开口打断：“现在就解释。”


    看样子，她不解释清楚，伊莱是不会愿意找医生来救治诺安的了。


    蒂娜连忙解释：“诺安是我前些天认识的朋友。”


    “朋友？”


    伊莱在唇齿间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忽然笑了一声，身上的燥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你还真是，和谁都能交朋友啊。”


    伊莱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男人，眸中杀意丝毫未减：“他和贝丽可不一样，贝丽是人类，他是血族。和人类交朋友还不够，你还要，和血族交朋友吗？”


    “我——”蒂娜的声音逐渐变小。


    她一开始，确实从来没想过要和吸血鬼交朋友。


    刚开始和诺安接触，只不过是因为他给自己提了个有趣的建议，他说可以教自己宝石技术。


    和诺安聊天，是因为，她想更了解血族，她想更了解亚图斯城堡。


    她想……更了解一点伊莱。


    她其实，一直都对血族抱有几分警惕。


    后来几天的相处，渐渐熟悉，她才有点诺安当成一个可以说话的普通朋友。


    但是……


    蒂娜满脸纠结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呻吟的诺安。


    她当然不能在这里说这样伤人的话。


    她抬手揪住伊莱的袖角，讨好似地拽了拽：“我们先回去，回去之后，我会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先回去？”


    伊莱无力地弯了弯唇角，眸中情绪像山崩一样滚滚而落，“先回去，让你在路上想好骗人的借口是吗？”


    他抬起一直手，扣住蒂娜的下巴：“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


    蒂娜睫毛颤抖，艰难地看了一眼乔治管家：“可是，可是这里有很多人。”


    乔治管家十分识相，立刻向后退了数步。


    伊莱：“乔治管家可以信任，这个血仆不必在意，为何不能说？”


    他胸脯剧烈起伏着：“你想要朋友，我带你去了希尔家族，一个黛西小姐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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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刚刚组织好的语言瞬间散落了大半。


    “……你带我去希尔家族，是为了让我和黛西小姐交朋友？”


    伊莱咬牙：“不然呢？”


    “我……”蒂娜呐呐，“我以为……你是要去商讨事务。”


    他抬眼，嗤笑出声：“一个没落的人族伯爵，有什么需要我去商讨的？”


    有什么线索在大脑里串成一团。


    是了，在她找贝丽聊天之后不久，伊莱就带她去了希尔伯爵家。


    她急促地喘了口气，微垂下头。


    她不是没有想过，很多事情，是伊莱特意为她做的。


    只是，她刻意地不去想，也不敢想。


    可这一切实在太梦幻，


    梦幻得有些虚假。


    让蒂娜感到恐惧。


    明明对她来说是很好很好的事情，蒂娜却觉得，她在一步步走向深渊，深渊里不知名的巨兽在向她发出诱哄沉沦的呐喊。


    她脑子里乱极了，她到现在也没想好和伊莱的关系。


    “也是。”伊莱低嘲，自顾自地低语，“你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可以对我好，自然也可以对别的血族好。”


    “……”


    这都什么跟什么？


    蒂娜急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自嘲一笑：“我想的哪样？”


    “……”


    “我只是在和诺安学宝石雕刻技术。”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为送给黛西小姐的礼物发愁，诺安建议我，亲手雕刻宝石花送给黛西小姐。”


    蒂娜想到什么，扭头示意伊莱看早被丢到一边的机器：“诺安有雕刻宝石的机器，可以让我很快就学会。”


    “你看。”她抬手，掌心是一枚雕刻了一般的粉玫瑰花，“这是今天的成果。”


    “宝石雕刻……”


    他握着她的手，用她的手指摩挲她掌心的粉玫瑰。


    “难道，我会找不到宝石雕刻的机器吗？”


    ……


    其实，确实也不仅仅这一个原因。


    她这些天，一想到伊莱的事情，就会焦躁心烦地无以复加。


    细细数来，就是从贝丽的事情之后开始的。


    她不知道如何舒缓这种焦虑和不安。


    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鼓噪和烦闷。


    她迫切地想知道更多的，关于伊莱的事情。


    但伊莱不肯告诉她。


    她……她也不想直接问。


    不是不敢。


    而是不想。


    羞怯而酸涩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