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长公主的头三，您这两天晚上都没合眼，整整抄了两天，才将《地藏菩萨本愿经》抄出来，准备今儿一早供到佛光寺。因着华婕妤要做法事，您就想着在做法事之前将佛经送过去。”


    “早上天刚蒙蒙亮，您就带着奴婢去佛光寺。可是走到临湖殿的时候，您突然吩咐奴婢回来取您前些日子调制的佛手香。”


    “可是......等奴婢拿完东西再赶回临湖殿的时候，却找不到您。以为您先一步去了佛光寺，可是急急跑过去之后，佛光寺的方丈却说您还没过去。奴婢吓得连忙叫人找您，可是......等找到您的时候，就只看到您鲜血淋漓地倒在山水池阁前头的假山旁。”


    “当时您的手里握着一截梅花，左骁卫的人过来检查了一圈说您......是想采摘梅花，却失足滑倒，头部撞到假山石殒命的。”


    说到这里，幼清整个人都变得忿忿然：“可是小主您当时急着去佛光寺，怎么会从突然想起来去摘梅花呢？并且您的手里当时还拿着佛经，若是去摘梅花，不小心弄湿了经文怎么办？要知道今日是长公主头三，您同佛光寺的方丈约好了晨起诵经。这般大事，您不可能会因着一时兴起摘花而延误了。”


    “所以，奴婢断定您此次受伤......其中定然有隐情。”


    说到最后的时候，幼清双眼通红，蓄满了泪水。


    幼清狠狠点了点头：“奴婢回到临湖殿的时候，四处寻不到您，以为您先一步去了佛光寺。可是急急跑过去之后，佛光寺的方丈却说您还没过去。奴婢吓得连忙叫人找您，等找到您的时候......您手里握着一截梅花，佛经更是散了一地。”


    “左骁卫过来检查了一圈说您......是想采摘梅花，却失足滑倒，头部撞到假山石殒命的。”


    说到这里，幼清整个人都变得忿忿然：“可是小主您当时急着去佛光寺，怎么会从突然想起来去摘梅花呢？并且您的手里当时还拿着佛经，若是去摘梅花，不小心弄湿了经文怎么办？要知道今日是长公主头三，您同佛光寺的方丈约好了晨起诵经。这般大事，您不可能会因着一时兴起摘花而延误了。”


    “所以，奴婢断定您此次受伤......其中定然有隐情。”


    说到最后的时候，幼清双眼通红，蓄满了泪水。


    陈引章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嗯，我知道了。别哭了。”


    幼清吸吸鼻子，重重点了两下头，又有些担心道：“小主，倘若真的是有人蓄意害您，如今您醒了过来，她们是不是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究竟是谁这么狠心要害小主？您一向深居简出，又向来与人为善，除了华婕妤，奴婢完全想不到谁会恨您。可是，可是......不可能是她。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正撞见华婕妤让底下人梳妆。”


    陈引章重新坐下：“华婕妤不过小打小闹罢了，不一定是她。”


    幼清跟着道：“如今敌暗我明，小主又失了记忆，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引章望着殿中香鼎，幽幽道：“去见陛下。”


    幼清吓得脸都白了，扑腾一声又软了膝盖：“见见见陛下......做做做什么？”


    陈引章俯身将人扶起来，平静道：“宫里有人害你家小主，你我束手无策，自然是要找有办法的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幼清咽了咽口水，仍觉得不大可能道：“可可可是陛下他......他从来没召见过小主。”


    陈引章这倒是没想到，以秦兮云的美貌，皇弟竟然连召寝都没有召寝过。


    她抿了抿唇：“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幼清松了一口气，很是认同道：“陛下鲜少踏入后宫，不说御驾亲征这一年来，便是继位之初那半年多时间也基本不来这里。陛下唯一去过的地儿，还是卫婕妤那里。”


    陈引章犹有些不敢置信：“其余几个婕妤美人也都没去过？”


    幼清肯定的摇了摇头，她记得非常清楚，当初卫婕妤接过驾之后，她们这几个伺候小主的奴婢都跟着振奋起来了。只要陛下肯来，凭着她们小主的美貌和性情又怎会不得圣宠？可她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盼得秋去春来，陛下都御驾亲征了，也没再出现在后宫。


    她们这一群奴婢才彻底歇了气。


    陈引章既然不会管皇弟的后宫，当然也不会着意打听皇弟宠幸谁，不宠幸谁。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皇弟竟然一个都不宠幸。那他招这一些姑娘进宫做什么？当摆设吗？


    想到这里，陈引章心头有些哑然，或许可能真的是应付朝堂，以及她......的摆设。


    可就算再是摆设，也没有道理来都不来。


    忽地一个念头闪过，陈引章心下咯噔一声：难道......皇弟有了心上人？可若是正常人家的女儿，直接纳进宫来也就罢了，他却始终没有动静。


    难道......已嫁为人妻？或者生死相隔？再或者......是他出了问题？


    陈引章越想越咯噔，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保不准皇弟他那一处......若非如此，还能有什么解释？


    倘若他一切正常，又怎会耐得住这么些年没有宠幸妃子？


    食色，性也。要知道，就连她的府上都养了三两个面首。一代帝王，若没有特别原因，怎么可能会对后宫妃嫔视若无睹？


    “小主？小主？”


    陈引章心神有些恍惚，随意应了她一声道：“给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吧。”


    幼清一听她要出去，立马就急了：“小主要去哪里？真的去见陛下吗？可如今就连前朝都见不到陛下，只怕我们......更见不到。”


    说到这里，幼清声音小了一点，紧跟着想到什么，又忙声道：“更何况，那个暗害您的凶手还没找到，您这会儿出去......万一被她看到怎么办？”


    “您这个时候不如闭门休息，养精蓄锐，如此才不会给那人可乘之机。”


    陈引章被她这一连串的急声急语给逗笑了，看着她道：“闭门不出，也不是个好办法。再说，你怎么知道不出门就没事了？关门好打狗的道理，对方不会不知道。”


    “如今我既然醒过来，那么就不可能只是避守退让。要知道，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说到最后，她朝着幼清安慰一下：“放心，不会有事的。你若是不放心，就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幼清脸白了白，一咬牙点头：“好，有奴婢跟着您，这一回谁也别想害您。”


    ***


    外头风雪渐停，阴沉了数日的长安城终于得见了一两线光亮。


    陈引章头上掩了个石青色织金缎抹额，里头一身晴山蓝刻丝藤纹织锦缎齐胸襦裙，外头裹了件云峰白大秀衣斗篷，双手握着个鎏金手炉就出了熏风殿。


    熏风殿位在太极宫的西北角，在先帝朝时期人迹罕至，堪比冷宫。如今，到了皇弟这里，因着几个妃嫔都挤在这一块，倒变得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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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


    华婕妤和卫思言都是一宫主位，各自入住了熏风殿和嘉寿殿的正殿。


    剩下的吕美人居于临照殿，常美人在就日殿，不过因着是美人位份，都只住偏殿。


    陈引章从东侧殿出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正殿的殿门紧闭，只有两个洒扫侍女在廊下清扫积雪，乍然见到陈引章下意识瑟缩一下，往柱子后面躲了躲。


    幼清气得咬牙：“小主，您活得好好的，这群小贱蹄子躲什么，看奴婢去撕了她的嘴！”


    陈引章一眼扫过，朝着殿外慢悠悠走去，语调悠然：“那你可撕不过来！”


    幼清看自家小主都不介意了，跺了跺脚，又朝着柱子后呸了一口，连忙追上来：“可是奴婢瞧着就是生气。”


    陈引章从熏风殿出来，向左瞧了眼临照殿，殿门紧闭。右侧的就日殿倒是敞开着殿门，有两个洒扫的丫鬟在门口打扫，一眼瞧见陈引章出来，惊得手中扫帚都掉了。


    陈引章不顾两个人掉头就跑的慌张神色，朝着幼清笑吟吟道：“生气，是拿着别人的错处来惩罚自己。这可不值当。”


    临湖殿位于山水池苑之前，集钟灵毓秀于一地，堪为后宫一大胜景。从熏风殿出来，无论去哪里都要经过临湖殿。若要到佛光寺，差不多要再走一柱香的时间才能到达。若要过安仁门到千秋殿见圣，则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小主，我们真的要去见陛下吗？”离临湖殿越近，幼清的心里就越是发慌。


    陈引章步履不停，徐徐款款笑了声：“你若是害怕，可以先回去。放心，这一回我不会有事的。”


    幼清咬着牙关，使劲摇了摇头道：“奴婢跟着小主！早上......就是奴婢没跟着您，才让您出了差错。这一回，谁也别想在奴婢面前伤了小主。”


    陈引章偏头望着她勾了勾唇：“那就有劳幼清姑娘了。”


    等二人到了安仁门，却被监门卫拦得死死的：“秦美人，抱歉了！杨将军刚传过来的命令，各宫小主都回寝殿休息，不得外出。”


    陈引章深吸一口气道：“杨将军？哪个杨将军？”


    “左骁卫将军杨玢。”


    陈引章抿唇继续问道：“那可否请章公公来一趟？”


    监门卫被她这狮子大张口给惊着了，呵了一声：“那您去请吧。”


    幼清气道：“我们如何能见到章公公？”


    监门卫顿时笑了：“那卑职正在当值，也没法儿见到章公公啊。”


    “你......”


    陈引章一把拉住幼清，转身往回走：“走吧，这里不成了。”


    二人重新折回临湖殿，正要往山水池苑后走，幼清眼风无意扫过前方一道快步闪过的人影，愣了下道：“小主，那个是雪衣？”


    陈引章顺着她指的方向，没看见人，只瞧见了一道残影。


    “雪衣？”


    “是吕美人身边的侍女。”


    陈引章眯着眼望着那人消失的位置：“过去瞧瞧。”


    山水池苑是一片江南园林景致，亭台楼阁之间廊庑相连，山水萦绕。如今冬日里百花凋落，只剩下红梅花还独自支撑着，立于假山之间，颇有几分傲然之势。


    陈引章扶着幼清的手一路走去，早上走过的所有痕迹都被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二人走了没有多远的距离，就在假山群之前瞧见了那个雪衣。不过，这会儿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两人都身着青绿色宫装，在一片白雪黑石之中分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