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潇阳查不查岗的，沈煜安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被一通杀气扫视后，彻底醒盹儿了。


    不是，周哥，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呢？


    之前谁说把我当弟弟看的？


    沈煜安不满撇嘴。


    理智回笼，周潇阳目光瞬间柔和。


    注意到陈未一直打量四周，他连忙道：“别担心，我是在导演喊卡之后才过来的，没有中途离场耽误。”


    仿佛在回应周潇阳苍白的解释，钱导冲人群喊一声：“好，换个机位，再拍一次！”


    陈未挑眉看他，周潇阳心虚的挪开视线。


    “剧里有吻戏吧？”陈未忽然道。


    周潇阳立马摇头：“没有没有！”


    “我之前拿到的剧本里有啊。”陈未对自己的记忆相当自信。


    “那是导演编剧不明真相，我有人格缺陷，拍不了那个的。”周潇阳见陈未不信，他瞥一眼竖起耳朵八卦的沈煜安，靠在陈未耳边，声音压得很低，“生理问题，我拍那个容易失控。”


    陈未狐疑看他，隐晦问：“跟失温效果一样的那种吗？”


    “对……”


    饶是周潇阳，也不想直面自己的缺陷，他想挠头，抬手触摸到梆硬的头发，又不得不缩回手，改为扯扯战袍。


    局促的像一只，害怕被主任嫌弃的大狗。


    陈未瞥见不远处，钱导的表情愈发不对劲，赶忙催促周潇阳继续赶进度。


    今时不同往日，一整个剧组都在期待着提前完成进度，久违的在春节放几天假。


    也因为这个，剧组蛐蛐陈未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大家真专注啊。”沈煜安道。


    陈未环顾一圈，问：“最近怎么没看见严倍？”


    “主动申请删剧情，然后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几个出场镜头，就去找别的活了呗。”沈煜安不甚在意道。


    陈未有几分诧异：“他在这部剧里戏还没拍完吧？这不是轧戏吗？”


    “嗐，他原本饰演的角色就没多重要啦，”沈煜安道，“按照钱导在业内的严谨名声，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不过他又没戏份了，肯定是周哥他们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陈未点点头。


    原来，轧戏在某些情况下，也是被允许的。


    就好像一些民事案件，当事人提起诉讼，就意味着有人追究。


    不落花剧组的演员素养，明显比我有空剧组高得多。


    陈未悠哉喝茶的日子过了几天，就到了她每月请几天公休假的日子。


    无非就是躺在床上休息，等着小刘中午投喂、周潇阳晚上投喂，而游佳则是彻底的销声匿迹。


    等陈未重新回归代理原作监制的岗位时，已经是圣诞节了。


    她吃早饭时特意观察了对面周潇阳的脸色，很平淡，似乎早就忘了自己生日是12月25日。


    这狗也真够奇怪的。


    去年两人萍水相逢，他别扭的闹着想过生日。


    今年两人熟稔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他却只字不提要过生日这事儿。


    总不会是为了试探她的记忆力吧？


    陈未有些头疼。


    真的会谢，她记忆力超好的，假装忘记，会不会太招人恨？


    当然，狗狗是不会对她恨到牙痒痒的，他只会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借此换取她的同情。


    剧组工作氛围相当浓厚，为了赶工，他们每天奔波在影视城和酒店之间，根本没多余精力去消化“今夕是何年”。


    陈未甚至阴谋论的想，这个剧组不会被周潇阳下了封口令，所有人知道是圣诞节将至，只等着她能否做个有心人，主动提起周潇阳的生日……


    咳，她承认自己过度自恋了。


    “未来，今天晚上有夜戏，应该会很晚，我让小刘先陪你回酒店……”周潇阳接过陈未破天荒递给他的毛巾，面容上竟有几分腼腆。


    他带着妆，又不敢使劲擦，只能小心翼翼的洇干汗珠。


    陈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句“不急”卡在嗓子眼儿。


    “行，”她对小刘说，“你陪着潇阳，我有司机师傅陪着，不碍事。”


    周潇阳一怔，看着陈未毫不迟疑的回到小桌旁，拧紧保温杯盖，拎着胖墩墩的保温杯走了。


    头也没回。


    小刘一声不敢吭，生怕说错话，周哥就碎了。


    好一会儿周潇阳才无奈的低笑起来。


    “唉，真是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周潇阳自言自语。


    小刘很想接一句“不是留了我吗”，想想又憋住了。


    别嘴贱，嘴贱的人容易丢工作。


    剧组今天状态依旧很好，钱导是越拍眼睛越亮，整个剧组兴致高昂的拍摄到了晚上十点半。


    周潇阳坐进保姆车时，人差点没瘫掉。


    一整天都是男主戏份，他其实很想那人多陪陪他，就算是偷偷的摸摸他脑袋也好了，他也会如同受到鼓励般满血复活。


    保姆车一路沉寂。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闭眸休息的周潇阳，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直到车子驶入酒店，周潇阳拖着不明显的步子回了房间。


    洗完澡，他正擦头发时听到敲门声。


    这个时间，除了对面那位，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着急忙慌的套上长衣长裤，他打开门，门外没人，只有门把手上挂着一只圣诞袜形状的小布袋。


    周潇阳迟疑片刻，取下圣诞袜，拨弄几下，里面塞满了红红绿绿的糖果，是圣诞节特有的红绿配色。


    他怔愣出神，几乎在他捕捉到对面动静的同时，门推开了。


    陈未推着小餐车出来，最上面一层摆了四五只盒子蛋糕、各种熟悉的低脂餐食，如同去年此刻，浅水湾公寓里，橘黄色温暖灯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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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餐桌。


    他的耳边甚至回响起了陈未跑调的生日快乐歌。


    周潇阳意识到自己正咧开嘴笑，笑的难以自抑。


    “未来……谢谢你……”


    他想了许久，笑了许久，只蹦出这几个字。


    陈未做贼一般的四下张望：“赶紧进屋吧，在外面被人看到了，对你有声誉风险。”


    周潇阳很想说“我不在意这些”，却又不忍心拒绝她的关心，顺从的侧身让陈未推着小车进屋。


    屋里铺着地毯，阻力有些大，陈未推着小车并不轻松。


    周潇阳伸出双手时，陈未以为他要接管车子。


    结果，那双大手结结实实的落在她的双肩，甚至微微用力。


    不疼，却让陈未从震惊、到出神、到醒转。


    “这又是闹哪一出？”陈未假装心脏猛烈跳动的人不是自己。


    周潇阳目光灼灼，似乎有些话，呼之欲出


    他不开口，陈未也不会给他提词，引导他开口。


    她已经吃过一次自作多情的亏。


    成年人不要面子的吗？


    周潇阳目光越来越炽烈，精神状态却没好到哪里去。


    他像一只暴躁的大狗，只有热情，没有理智。


    “我、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不知道怎么了……从来没嫌弃过自己，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嘴笨……”


    陈未不置一词，只静静看他。


    冷静的仿佛局外人。


    这种冷热的对比，让周潇阳更加焦躁。


    “未来，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如论如何，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真正心意。”周潇阳终于组织好语言，对着陈未平淡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


    ——“我喜欢你。”


    陈未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这句话，可真磨人啊。


    刹那间，她有很多种情绪交织，最终展露出来的只有轻笑：“是吗？”


    周潇阳心凉了半截。


    果不其然，陈未的下半句话是，“不，你冷静点，你只是在报恩。”


    周潇阳手下力道无意识的加重，看到对方一声不吭的皱起眉，他才慌忙抽回手，双臂笨拙的在半空中停滞，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陈未没有就此停止，她继续道：“别再把报恩的恩情，错认成了爱情了。我就算再看的通透，也是人心肉长的，我是会伤心难过的。”


    话从陈未嘴巴里说出来，周潇阳却觉得有上百个刀子在戳他心窝子。


    他当然记得，那次，未来笑意盎然的问他，你喜欢我？


    那时的蠢货回答，当然没有。


    与其说是拒绝，更像是没吃过肉骨头的流浪狗，在嗅到骨头香气时，无所适从的应激反应。


    此时此刻，陈未回应他的话，也曾经从他这张该死的嘴巴里说出来过。


    周潇阳恨不得捶死那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