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之南其实猜错了，一起跨年，并不是安城胤的主意，而是两位老太太的安排。


    安城胤得知这个消息时，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连夜温习了他的恋爱秘籍，将书中技巧都过了一遍才安下心来。


    除夕当天，刚开始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他就乐呵呵挤进厨房帮厨，一众佣人鲜少见他在家里这么开心，都感觉不太真实。


    下午四点，安奶奶进了厨房，打算为年夜饭添几道拿手好菜。


    一进门，她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循着香味走过去，发现是安城胤在做糖醋鱼。


    她凑到他身旁，打趣道：“呦，我的宝贝孙子怎么下厨了？”


    安城胤慢悠悠把汤汁淋入盘中，心情很愉悦，“这不是新年新气象嘛！”


    “那也够新的啊，我怎么记得我们家没人爱吃这个？”


    安奶奶看了眼孙子做的菜，热气腾腾的，淋上的汤汁后更是色泽诱人。


    厨房里一众佣人、厨师平时看见安城胤都不敢大口喘气，安城胤进厨房后，他们全都缩头缩脑的，动作也施展不开。


    直到安奶奶来了，他们才稍微自在些。


    佣人要给安奶奶系围裙，安奶奶摆摆手，改让佣人给她拿双筷子。


    她系好围裙，接过筷子，便伸手去夹安城胤做好的糖醋鱼。


    安城胤眼疾手快，拿锅铲抵住了奶奶伸出的筷子，“干嘛？”


    家里佣人本来就怕他，听见他语气不悦，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寂静的厨房中响起安奶奶的怨言：“欸？你这孩子？不让奶奶尝尝？”


    安城胤的表情有些为难，“奶奶，您等吃饭的时候再尝吧。”


    安奶奶放下筷子，想都不用想，他这第一口是留给褚之南的。


    她摇了摇头，这老安家，从爷到父再到孙，真的都是祖传的痴情种。


    她见安城胤还没打算歇一歇，连忙制止他，“你还做什么？”


    安城胤兴致勃勃，“我要多做几个菜，万一曦曦想吃别的呢？”


    安奶奶知道孙子在感情上莽撞又执拗，只好变着法教他，“东西在精不在多。你什么都一股脑端到她面前，也不怕把她吃撑了？”


    “确实……”安城胤想，曦曦的饭量一直就不大，万一他做了太多菜她又碍于情面不好不吃，撑坏了可就不好了。


    安奶奶不知道孙子有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意，关切道：“曦曦最近理你了吗？”


    安城胤眸光微暗，刷锅的动作都缓了缓，“没……”


    “别担心，奶奶会帮你的，”安奶奶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成竹在胸，“我们安家有足够的权势，你喜欢谁就娶谁，奶奶不爱管别的，但一定会保证儿女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别说褚之南和她孙子心心相印了，就是心里有了别人，她都能强拧过来。


    毕竟，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干过。


    “谢谢奶奶，”安城胤知道奶奶攒今天这个局的用意，“奶奶，以后还得摆脱您多帮帮我。”


    “奶奶不帮你帮谁？待会儿曦曦来了，记得对她热情一点，”安奶奶开始念叨安城胤，“女孩子都喜欢主动的温柔的，要把她捧着哄着，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凡事都要让着她，不可以任性。绝对要记住不能冷着脸，更不能发脾气。”


    奶奶多年来都是这么教他的，不过今天特意加了句让他别发脾气。


    他在曦曦面前当然会收敛，但是今天他爸爸他爷爷都在，这祖孙三人碰在一起，很难不吵架。


    他不免有些担忧，“那我爸、我爷爷那边您打过招呼了吗？”


    “放心吧，都敲打过了。”安奶奶眉头一横，眼神气势汹汹，“今天，他们俩谁要是敢发脾气，我就把谁撵出去！”


    安城胤长呼一口气，总算安心。


    *


    安城胤从厨房出来后，就去沐浴更衣了，奶奶说要注重细节，他不想让曦曦闻到他一身油烟味。


    他装扮得清清爽爽，正下楼时，刚好听见门铃声。


    佣人早已得了他的命令，立在原地。


    他加快了脚步，边走边提起在镜子前反复练习过的微笑。


    手扶在门把手上时，他的心情还有些许澎湃。


    “曦……”他紧张地推开大门，本以为褚之南来了，却不曾想，入目是一张冷傲明艳的脸。


    他的瞳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整张脸都冷了下来，语气十分尖锐，“你来干嘛？”


    “呦，你这什么表情？不欢迎妈妈？”那双和安城胤相同的蓝眸噙着笑意，裴溪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佣人。


    然而接住她外套的并不是佣人，而是安景言。


    安景言把安城胤拽到身后，狠狠剜了他一眼，“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


    安城胤甩开他的手，负气退到一旁。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看见。


    裴溪正弯腰换鞋，没把儿子对她的态度当一回事，反倒对安景言说：“大过年的，可别凶我儿子啊！”


    她穿的是长靴，脱起来极不方便，伸手够了好几下，不仅没把鞋侧的拉链成功拉下，人还摇摇晃晃的。


    两侧的佣人刚打算搭把手扶她一下，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安景言把裴溪的外套挂好，高大的身躯俯在她身侧，一点点替她脱下鞋子。


    他一向矜贵深沉，从没卑躬屈膝过，多年来纵横商场，气质严肃又生人勿近，此刻却似匍匐于她的脚下，忠诚的像一位骑士。


    他轻轻托着她的脚掌，接过拖鞋，轻柔地替她穿上。


    即便她一年也不回来几次，这个家里依然保留着她的专属物品。


    裴溪单手撑在他宽阔又具有安全感的脊背上，总算拿正眼看了他一下，“谢谢老公~”


    佣人的脸上都喜洋洋的，朝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只有安城胤，一脸的嫌恶。


    装什么装？


    他根本对此不屑一顾。


    安景言摸到裴溪的脚掌很冰，又见她穿着短裙，于是叮嘱她：“天很冷，多穿一些。”


    他面冷心冷，说话时的语气也让人感觉没什么温度。


    裴溪并没给他什么回应，一换好鞋就去找安城胤了。


    她抢了安城胤手里的茶杯，刻意和他搭话，“长得都要比你爸高了。”


    安城胤至少大半年没见到妈妈了，怨恨她的同时，心中又难免泛起些许酸涩。


    他扬着下巴，难得的展现出几分孩子气，“我当然比他高！”


    安景言接过儿子挑衅的目光，无奈摇头，不和小孩一般见识。


    裴溪倒是笑得很开心，她使劲揉着安城胤的脸，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崽啊，长得有鼻子有眼的，在学校是不是很多女孩子追啊？”


    裴溪把他当什么稀奇玩意一样东摸摸西看看，安城胤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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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半天的发型都没来得及展示给褚之南看，就被她全都抓乱了。


    他很烦躁，但对着妈妈那张脸，又发不出火。


    安景言给裴溪倒了一杯水，不动声色地朝母子二人聚了过来。


    “他已经谈恋爱了。”他在回答裴溪方才的话。


    安景言表面上不怎么关心儿子，但儿子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裴溪“哇”了一声，略显激动地拍了一下安城胤的肩，“你小子行啊，是谁啊？哪家的姑娘？”


    安城胤原本的表情还算开心，但在裴溪问出这句话时，彻底冰封。


    他记得，她明明知道的。


    他推开妈妈的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埋头整理着被她扯乱的衣袖。


    额前低垂的发丝轻轻晃动着，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眼底的那份失望。


    依旧是安景言替安城胤回答，“还能有谁，隔壁褚家的姑娘。”


    裴溪像是被安景言点醒了，“哦，我想起来了，好像还闹着要和她同居来着……当时我是不同意的。”


    她神色微变，端着下巴打量着安城胤，多嘴问了一句：“那不是去年过年的事吗？还没分啊？”


    安城胤缓缓抬头，眼里渐渐酝酿着一场风暴。


    即便他和妈妈没有多少感情，他也不希望这种话，从他妈妈嘴里说出。


    裴溪自然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开心，但她并没有动容，而是接着说：“我刚从你舅舅家过来，这大过年的，你表弟见谁都一脸怨气，据说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弧度，裴溪的态度转了个大弯，“你说说你们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又伤心又伤肝的，谈他干嘛？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安城胤刚想启唇反驳，裴溪突然两手一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儿子，你是不是马上高二了？平时成绩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个老师补补？高二很关键的！高二不行高三基本就废了！”


    安城胤心中的愤怒早已被失望浇灭，他就知道，他不该心存任何期待。


    他别过脸，冷冷道：“谢谢，但我已经高三了，再过四个月就高考，不劳您费心了。”


    “嗷，这样啊……”裴溪略感到几丝尴尬，挠了挠头，求救似地看向安景言。


    安景言的表情也不太好。


    他看得出裴溪想和儿子亲近，但她说的每句话都让人不开心。


    他倒是想调和一下气氛，只不过他和儿子，平时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吵架就算好的了。


    思来想去，他总算找到话题，“我和你爷爷协商好了，马上就要高考，你年后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不要再插手你爷爷那边的事了。”


    他保证自己这次和儿子说话的语气十分和善，表情也带着笑意，但他的好儿子压根没有理会他。


    不仅如此，他还躺在真皮躺椅上，耀武扬威地翘着腿，模样拽得很，跟他大爷似的。


    这孩子，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


    安景言咬咬牙，要不是大过年的，他非得把他揪起来教训一顿不可。


    安城胤还故意晃了晃椅子，看见他爸那副有气撒不出的表情，他别提多开心了。


    只是安城胤还没嘚瑟够，门铃忽然响动了一下。


    他异常敏感，猛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大到整个客厅的人全都看向了他。


    他定了定神，这下总该是他家曦曦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