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亲自去挑选一些书。”


    眼看着昂贵的电脑随着魏尔伦的一句话，就被服务员打包带走，兰堂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声音都被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冻得颤抖了起来：


    “我的工作需要一些科普书。”


    魏尔伦已经结束了全方面的购买，正在调试着手中新购买的手机，听到兰堂的话时，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兰堂看着魏尔伦对他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只感觉更冷了，整个世界冰冷无比，只有衣服中的暖宝宝残留了一丝温度。


    原本想好的“约会”插入了第三方的人员，两个人的世界被打扰，想象中的相互商量的购买成为了单方面冰冷的金钱交易。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兰堂唉声叹气地来到了书架处，寻找他想要的科普书。


    各种各样的书籍陈列在购物架上，数量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兰堂的手指触碰着书脊，一列列地看过去，抽出科普书拿在怀中，挑选得差不多了之后，向收银台走去。


    虽然他熟悉各国的语言，但在翻译的工作中，有词汇书的参考，可以更准确。


    行走过程中，一串大字突然闯入了兰堂的视线中，


    《如何让一个男人离不开你》


    兰堂的脚步停滞了一瞬，心动了！


    兰堂发现自己能使用的方法一直是过去中的老一套的手段，总是在魏尔伦身上起不到作用，看一下别人总结的方法，也许能够激发灵感，得到更好的方法。


    兰堂下定了主意，余光看了魏尔伦一眼，观察到魏尔伦的注意力没有在这里后，快速地将书抽出来夹在科普书中间，


    虽然是用来追魏尔伦的，但还是不要让魏尔伦看到比较好。


    抬眼间，兰堂又在书架上看到了一行字：


    《如同让爱人拥有充足的安全感》


    安全感？！


    兰堂在瞬间想到了昨天在魏尔伦身上发现的孤独，不可避免地再次心动了起来。


    但是时间紧急，来不及细看，将这本书也夹入书中后，兰堂又随便抽出了几本书籍，一起拿到收银台处结账。


    魏尔伦站在走廊外侧，确定了原本的手机号依旧不能使用后，兴致缺缺地装进了口袋，目光看向下面人来人往的人们。


    在横滨这个安全得不到保障，死亡十分常见的混乱地区，没有足够的实力与财力支撑，随时都可能因为黑手党的斗争，名字加入横死街头的死亡名单，


    因此，大部分顾客的面上透露着微弱的惶惶之色，如同一群随时会被狼狩猎的羊群，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未来不可知的变故。


    但是，即使是弱小的羊群，也有着可以互相依靠、互相理解的同伴，轮不到他这个非人类来担忧。


    更何况，这里是敌国。


    魏尔伦漠然地收回了目光，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看了过去。


    兰堂正在走向魏尔伦，右手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沉甸甸地装满了书籍，表情喜悦，似乎十分喜欢购买到的书籍，没有让商场人员代为送上门的想法。


    在逐渐接近的距离下，魏尔伦轻易地看清了封面上的文字：


    “品味不错。”


    “扑通！”


    在听到魏尔伦的声音后，兰堂的心跳都被惊吓得漏了一拍，低头，看到封面是一本日译的诗歌后，松了一口气。


    他险些以为魏尔伦拥有视线穿透的异能力，看到了他藏在最下面的两本书。


    不过……


    “你喜欢诗歌吗？”


    兰堂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魏尔伦感兴趣的事物。


    “的确有一些兴趣，诗歌是诗人的灵魂，是灵魂与世界碰撞的火花。”


    魏尔伦用吟诗的语调开口，目光却向远方看去，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淡淡道：


    “我曾经对它抱有很大的期待，但是在最后，我发现它只能用来打发一些时间。”


    毕竟连字符串编写的人格都能创造出令人赞赏的诗歌，可见那些话语不过是虚假的宣传，没有一丝真实感。


    兰堂：？


    这到底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的意思？


    兰堂陷入了茫然，想了想，拿起书籍，递给魏尔伦，打起了直球：


    “我把这本诗歌送给你，你会开心吗？”


    魏尔伦接过书籍，没有回答兰堂的询问，而是反问道：


    “你希望我会因为得到它而开心吗？”


    “当然，”


    兰堂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嗓音温柔：


    “如果你能够开心，说明它并非一无是处，即使只能打发时间，也是一个很棒的礼物，如果它令你感到不快……”


    魏尔伦：“你会怎么做？”


    “我会劝你丢掉它，把你的不快与烦恼和礼物一起丢进垃圾桶，然后，我会继续寻找到足以让你感兴趣的礼物作为赔偿的礼物，很抱歉，这份礼物没能让你开心。”


    感到歉意，继续寻找新的礼物吗？


    魏尔伦突然笑了，朦胧的、仿佛是愉快的笑容，道：


    “兰堂，你真的很会追求人。”


    花团锦簇的话语和真诚的、十分具有迷惑性的行动，如同在阳光下有着绚丽色彩的泡泡。


    如果是刚出实验室的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表面的色彩迷惑了，


    但是，此时的魏尔伦，看着绚丽多彩的泡泡，只会联想到泡泡破灭的灰败与绝望。


    “诶？”


    兰堂的表情错愕了一瞬：


    “为什么会这么说？”


    难道魏尔伦喜欢他的老一套的追求方式？


    “我在好奇，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那么，你一见钟情的事物究竟是什么呢？”


    魏尔伦的指尖点了点书籍的表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神态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直白地问道：


    “是我的皮囊，还是我的能力？”


    “……是你的灵魂。”


    兰堂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魏尔伦提供的两个选项，选择了第三种选项。


    兰堂能感受到自己十分喜欢魏尔伦，喜欢到愿意为魏尔伦奉献生命，这不单单是相貌或是能力而产生的感情。


    即使魏尔伦不是这副相貌，兰堂觉得自己依旧会喜欢上魏尔伦，而且，在捡到魏尔伦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魏尔伦会有这么强大的异能力。


    与这些身外之物相比，兰堂更对魏尔伦表现出的一举一动，眼底偶尔露出的真实情感心动。


    兰堂想要知道魏尔伦经历的一切，驱散魏尔伦心中的阴霾，让这位孤独的神明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侧。


    如果可以走进魏尔伦的心中，兰堂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来交换。


    谎言！


    魏尔伦下意识作出了判断，嗤笑了一声，声音温柔到近乎嘲讽：


    “你觉得，人类有可能爱上电脑吗？”


    灵魂？


    他怎么可能会拥有灵魂？


    他的本质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现在思考的人格不过是由冰冷的字符拼凑出的编码，


    兰堂不可能爱上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兰堂不明白魏尔伦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面对心上人的疑惑，没有选择应付了事，而是仔细想了想，确定道：


    “会有这种人。”


    世界上的人这么多，总会有一两个超出常规的人存在。


    “什么？”


    魏尔伦眼中的讽刺消失了，震惊地看着兰堂：


    “你们是怎么想的？”


    人类怎么可能会爱上电脑？


    明明是两个不同物种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


    兰堂同样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有些迟疑地解释道：


    “可能，爱情就是这么一个难以琢磨又奇妙的存在。”


    在他遇到魏尔伦之前，他也无法理解会有人一见钟情。


    魏尔伦皱着眉，思索了良久，却一直都无法理解兰堂口中的爱情，就像他始终无法理解兰堂的脑回路一样。


    可能，这就是人类，拥有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与思维，他想要接近，却始终无法融入的存在。


    魏尔伦不再说话，离开商场的路程中，一直保持着沉默。


    兰堂的家现在被装修的商场人员占据，离开了商场，魏尔伦没有回兰堂的住处的想法，随意地在横滨行走，熟悉环境。


    兰堂张了张嘴，却无法从脑中找到合适的话题，满心迷惑地跟随在魏尔伦身侧，同样保持着沉默。


    魏尔伦好像不怎么喜欢他的“偏题”，那么，


    皮囊还是能力？


    究竟哪个才是合适的，能让魏尔伦开心的选项？


    “保罗，”


    来到海边，兰堂终于发出了声音，询问出题人本人：


    “刚才的选项，你希望我选择哪个选项？”


    皮囊和能力，这两个选项，只是让兰堂只是听着就有一种踩雷的感觉，


    能够让魏尔伦开心的选项，真的在这两者之间吗？


    魏尔伦侧头看向兰堂，表情疑惑了一瞬，才意识到兰堂的一路沉默，也是在纠结刚才的问题，


    不过不同于他对兰堂的不能理解，兰堂则是一直在思考，想要理解他这个非人类。


    但是，


    魏尔伦微笑了起来，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气的笑容，声音如同轻飘飘落下的叹息：


    “没有意义。”


    兰堂的行为，没有意义。


    “？”


    兰堂莫名感受到，这个回答不是对他的疑问的回答。


    “这两个选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无论你选择哪个选项，我都可以理解。”


    魏尔伦知道，在普世的审美中，他的皮囊无疑是美丽的，


    他的能力也十分好用，在特殊战力总局中，能和他势均力敌的强者只有兰波一个人。


    无论兰堂是因为他的皮囊，还是因为他的能力而选择爱上他，魏尔伦都不会感到奇怪。


    “只是，没有意义。”


    无论是他的皮囊，还是他的能力，都不过是实验室出品的产物。


    如果牧神还活着，实验室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与他相同的存在。


    一模一样的皮囊，一模一样的能力，甚至，由于人格式的存在，思维也可以相差无几！


    令魏尔伦感到绝望却又不可避免的事实。


    没有意义吗？


    兰堂看着魏尔伦，在得到魏尔伦的回答，看到魏尔伦的真实情绪后，


    兰堂心中升起的不是对自己回答的庆幸，而是轻微的刺痛感。


    究竟经历了什么，魏尔伦才会形成这么糟糕的心理状态？


    魏尔伦的一切对兰堂而言，是一场突然降下的幻境，触碰不到又琢磨不透，只能凭着本能慢慢探索。


    “那么，”


    兰堂走近了一步，下意识想要抬起的手，食指颤动了一下，虚虚握着，垂在身侧，声音轻的不能更轻：


    “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有意义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