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情了？”


    魏尔伦下楼时, 正巧遇到的就是芥川龙之介道歉的场景。


    芥川龙之介满脸倔强，即使在道歉语气更像是在下达杀人预告，另一个陌生的白发的孩子表情恐慌，慌忙的摆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却不敢再次开口。


    “只是两个孩子起了一个小矛盾。”


    兰堂看到魏尔伦的时候, 被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眼睛亮了起来, 举起中岛敦, 献宝般的语气：


    “保罗，这是我新带回来的孩子, 他的名字是敦, 体内藏有白虎，可惜的是, 这个孩子只会使用第三阶段, 完全化为白虎, 所以, 在使用异能时一直不存在意识, 至今没有掌握自己的力量。”


    “敦？第三阶段？”


    虽然在魏尔伦下楼的时候, 心底就有了预感, 但是听到中岛敦的异能时, 还是不免惊讶。


    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横滨, 竟然会有孩子符合他的苛刻条件。


    魏尔伦的目光微妙，仔细观察着中岛敦：


    被撑着腋下举起来, 孩童下意识想要蜷缩身体, 却没有太多的力量，身体只能半蜷不蜷，手指缠着绷带, 仿佛受到了伤害。


    中岛敦紧张又故作镇定地看着魏尔伦，表情要哭不哭，白色的头发凌乱，紫金渐变的眼睛如同一枚宝石，慌乱又惶惶。


    莫名让魏尔伦想起了刚认识时的兰堂——


    因为他的抗拒和警惕，表情不仅也会如这个孩子一般泫然欲泣，还会轻易地呜咽出声。


    虽然当时的他看到兰堂的表现只会受到惊吓，但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只会会心一笑，认为是一个难得的特殊回忆。


    “的确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是，他不是我的同类，兰堂。”


    只是听兰堂对中岛敦的异能介绍，魏尔伦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同类：


    他和弟弟的异能通常只会维持在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只能勉强可控，第三阶段就会彻底崩坏，


    一旦他们开启了第三阶段，那就不是小打小闹的白虎，而是可以毁灭世界的魔神。


    “又找错人了，”


    兰堂心中有些失望，但还在预料之中，将中岛敦放下，如同撒娇的抱怨语气，叹道：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符合条件的孩子……”


    “对、对不起，”


    中岛敦重新站回地面上，被否定的恐慌燃烧了他的脑细胞，抬起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大声道歉道：


    “不是你的同类，对不起……”


    魏尔伦错愕了一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类向来看不起被他们制造出的存在，居高临下地认为人类的身份高他一等，


    魏尔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类在愧疚没有成为他的同类，即使只是一个幼崽——


    看上去是一个被外界打压得不轻的幼崽。


    魏尔伦真心道：“不用感到抱歉，相反，你很幸运，成为我的同类才是你的不幸。”


    以这个孩子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他的同类，只会因为绝望而自我消亡。


    中岛敦的心神已经被巨大的恐惧感压垮，双手捂着脑袋，耳边轰隆隆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魏尔伦看向他，嘴一开一合，仿佛在对他说着什么。


    应该是对他的厌弃吧。


    中岛敦下意识地想：


    他果然没有特殊的才能，兰堂先生说的白虎果然不是他，


    他要重新回到孤儿院了，再次回去遇到院长，他一定会凄惨地死在地下室！


    兰堂皱了皱眉，轻声唤着被恐惧笼罩着孩童，问道：


    “敦？你怎么了？”


    中岛敦哭泣的时候很安静，眼睛空洞，眼泪一颗颗掉下，浑身散发着绝望与恐惧的气息，低声喃喃着一直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兰堂一时顾不得继续跟魏尔伦卖惨，蹲下身体，安慰道：


    “没关系的，敦，没有成为保罗的同类也没关系，我把你从孤儿院带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承担所有错误选择的准备，这不是敦的错，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中岛敦浑浑僵僵，耳朵只能捕捉到兰堂的零星话语：


    “没有…成为……同类”，“错误选择”，“敦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中岛敦怔怔地落泪，在心底不断道歉：


    他浪费了兰堂先生的时间，辜负了兰堂先生对他的期望，难怪兰堂先生会讨厌他。


    都怪他没有白虎！


    中岛敦在刚得知他的身上有白虎时，只觉得恐惧与无法解释，现在却开始自责，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白虎？


    都是因为他没有白虎，他才会退回，一切都是他的错。


    兰堂轻声安慰着中岛敦，却看到面前的孩童变成了一头成年的白虎！


    怎么回事？


    与露出尖牙的白虎脑袋面对面，兰堂的思维卡了一瞬，手中下意识出现了亚空间，进行防御。


    与孩童瘦弱的躯体不同，白虎已经成年，四肢粗壮，白色的皮毛遍布着黑色的花纹，金瞳凶猛，满是兽性，充满了压迫。


    与兰堂面对面的白虎张开兽嘴，凶猛地咆哮了一声，压低身体正要有动作，就被另一个人拎着后颈的皮肉拎了起来，躯体被重力压制，咆哮声也因此变了调：


    “吼——嗷？”


    大大的兽眼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小心一点，兰堂。”


    魏尔伦一手控制着白虎，一手将兰堂拉起：


    “不要受伤了。”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性格的孩子，只是有些经验不足。”


    兰堂下意识解释：


    家中的几个孩子性格都很坚强，即使是看上去最柔软无害的芥川银，也不会因为一句对同类的否认，就会被吓到自闭，


    由于恐惧，中岛敦的身体本能地使用了异能，变成了白虎，兰堂对此措手不及。


    直面猛兽的刺激感还没有消退，心脏还在狂跳，兰堂握紧了魏尔伦的手，举到自己的心口处，眼睛亮起，脸上升起一丝红晕，道：


    “保罗，你又救了我，我可以”


    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不用了，”


    魏尔伦顺口接过兰堂的话语，侧头，含笑道：


    “兰堂，这个孩子刚才的模样和你很像。”


    兰堂满脸沮丧，升起了一丝疑惑：


    “哪里很像？”


    魏尔伦笑道：“同样会因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而疯狂道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会深感愧疚，恨不得以死谢罪。”


    但是，兰堂不会选择逃避，而是会直面难题，想办法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后，会想办法改进。


    兰堂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有吗？”


    “当然，”


    魏尔伦笑容优雅，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谈情说爱的想法，简短地结束了话题，看到走下楼梯的中原中也后，招了招手，转移话题道：


    “中也，你想要宠物吗？这个白虎看上去很不错。”


    ‘那你喜欢吗？’


    兰堂正准备接下去的情话咽下，将手垂在身侧，不舍得放开魏尔伦的手，真正沮丧起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孩子太多的坏处！


    ·


    把魏尔伦的手稿放好之后，中原中也才和芥川银一起下楼，因此，错过了楼下的很多内容。


    看到魏尔伦手中拎着一个白虎，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茫然：


    “这里怎么会有白虎？兄长，不是说兰堂先生是带回来了一个小鬼吗？那个小鬼现在在哪里？”


    魏尔伦晃了晃白虎，白虎无法摆脱魏尔伦的手，只能摇头晃脑着挣扎，从喉咙中发出闷闷的咆哮声，道：


    “就在这里，已经失去理智了。”


    异能？


    中原中也看向白虎，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这个小鬼变成白虎的时候扑向龙之介了吗？”


    中原中也刚才看向下面的所有人，只觉得芥川龙之介的情绪不对。


    芥川银则是第一时间跑到了芥川龙之介的身边，同样发现了芥川龙之介的异常，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身为芥川龙之介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妹妹，芥川银当然发现了芥川龙之介隐藏得很好的对白虎的敌意。


    芥川银有些焦急，她没有想到，她的哥哥和新来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矛盾。


    刚看到兰堂和魏尔伦秀恩爱的芥川龙之介收回了错愕的表情，咳了两声，低声道：


    “没什么，银。”


    魏尔伦：“白虎没有扑向龙之介。”


    兰堂跟着解释道：


    “只是刚才两个孩子之间产生了矛盾，中也，龙之介已经道过歉了。”


    “啊？”


    中原中也迷茫地问道：


    “龙之介做错什么了吗？”


    根据中原中也与芥川龙之介相处的时间，他能察觉道芥川龙之介的一个不错的伙伴平常做事情时非常有分寸，应该不会首先犯下错误，


    难道他们之间产生了误会？


    兰堂笑了笑，为了维护芥川龙之介的隐私，没有解释。


    中原中也转而看向芥川龙之介。


    “哥哥，”


    芥川银拽了拽芥川龙之介的衣袖，语气祈求：


    “我想知道真相。”


    芥川龙之介面色紧绷，想了想，回到了当时的心情，语气不满道：


    “在下只是认为那个家伙是一个废物，并且说出来了而已。”


    话一出口，在场的两个偏向芥川龙之介的孩子都沉默了。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难怪兰堂先生会让龙之介道歉。”


    中原中也是被羊捡回去并进行教导，也经历过无助的日子，自然知道“废物”这两个字的杀伤力有多么大。


    至少，敢骂中原中也是“废物”的人，要么被他揍得已经改口，要么永远都不会开口说话了。


    芥川银不可置信道：“哥哥，你怎么能欺负新来的孩子？”


    芥川龙之介倔强：“在下没有。”


    他只是说了实话！


    兰堂看家中的所有成员已经聚齐，郑重地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家庭的新成员，中岛敦，只有七岁，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性格比较怯懦，大家记得不要欺负他……敦和小银差不多大的年纪，生日是在五月份，小银，你呢？”


    芥川银想了想，道：“我和哥哥以前都是一起过生日的，是三月份的生日。”


    “那就是姐姐了，”


    兰堂握紧魏尔伦的手，微笑，强调道：


    “我知道大家都很懂事，希望大家以后可以互相帮助，不能欺负对方。”


    就如同刚才的事情，兰堂知道芥川龙之介是真的这么觉得，也知道中岛敦是真的受到了委屈。


    明明两个孩子都很懂事，怎么放在一起就会产生矛盾呢？


    他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缓解孩子们之间的矛盾。


    “我知道了。”


    三个孩子同时回答，只是芥川龙之介的声音有些不情不愿。


    兰堂有些苦恼，看向孩子中年龄最大也最可靠的中原中也，道：


    “中也，这个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会的！”


    中原中也点头，再次看向白虎时，满脸都是好奇：


    他通常只在电视和动物书上，知道白虎的存在，第一次在现实中看白白虎，难免有些好奇。


    看到弟弟靠近，魏尔伦松开了手，让白虎活动起来。


    白虎终于得到了自由，在地上踱步，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在包围他的三个人类中，特意避开魏尔伦，扑向看上去最弱的中原中也的头顶——


    被中原中也下意识的一拳打得头晕眼花，一头栽在地板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嗷？”


    怎么连这一家的幼崽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很抱歉，兰堂先生”


    中原中也刚才下意识使用了异能，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拳头，道：


    “这头白虎好像被我打伤了，一会儿给他看病，是要送到给人看病的医院，还是要送到宠物医院？”


    兰堂先生刚嘱咐让他照顾这个小鬼，他转头就把这个小鬼差点打成脑震荡，中原中也十分愧疚。


    “没关系，”


    被第一次见面的家人打进医院什么的……


    兰堂想到他对中岛敦的承诺，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如果依然是白虎的话，可能要送到宠物医院，如果是人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如果是白虎的话，送到宠物医院，应该会引起震动的吧。


    白虎甩了甩眩晕的脑袋，踉跄地从地上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试图远离这群可怕的人类，被中原中也反手用重力压在地上：


    “不要乱动，白虎，”


    等到他问清了哪里有宠物医院，他就带白虎去看病。


    芥川银同样被吸引，走近，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白虎的皮毛，被柔软的触感惊艳，眼睛亮了起来：


    “它的毛好软。”


    “吼——”


    白虎有气无力地吼了一声，在恐怖的重力下，耳朵成为了飞机耳，趴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芥川银看着白虎没精打采的模样，心生怜悯：


    “好可怜。”


    白虎被重力压得哀嚎：


    “嗷呜……”


    “哥哥，它好像一只大猫，”


    芥川银看向芥川龙之介，眼睛亮晶晶，暗示道：


    “好可爱，我很喜欢它。”


    所以，她希望她的哥哥不要和这个孩子产生矛盾。


    毕竟，他们以后会成为一家人。


    芥川龙之介冷哼：


    “不使用强大的力量震慑敌人，反而用旁门左道，卖萌讨巧换取其他人的好感，我不喜欢他。”


    白虎感到另一个人的恶意，猛地抬起脑袋，呲着牙，用最后的力量朝着芥川龙之介大声咆哮了一声！


    “是把在下当成敌人了吗？”


    芥川龙之介低声喃了一句，斗志昂扬道：


    “很好，白虎，那就让在下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的力量？”


    中原中也刚和兰堂商量好了医院，回头看着这一幕，无语凝噎：


    “你是在和白虎玩角色扮演吗？龙之介。”


    白虎又没有理智，听不懂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