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殷曜

作品:《商蜀

    后一场秋雨已然离开了殷都,只是在离开前,他都没能寻回自己的那串腰铃。


    翻过秦岭,进了大巴山便是蜀国地界。


    昝释骑在凌风身上,走在队伍中间,悠哉游哉的往嘴里仍肉干,林间偶尔有动物闯过,昝释来了兴致就将它抓来玩会再放掉,因着这些不着调的举动,定下返回蜀中的时间被一再延后。


    “主子要是蜀王不同意你与公主殿下远赴中原怎么办”银刃贴心的为昝释递来水囊。


    昝释笑道:“大哥会同意的,而且是不带一丝犹豫,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在他和他母亲心里,恐怕恨不得着我这辈子都无法再踏足蜀中。”


    说完之后,昝释还不忘瞟一眼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黄化,而后继续道:“这一次去中原收获不小,等回到蜀中后,我不一定有机会能见到巫祝,到时候你替我去寻他一趟,告诉他,他说的话我已知晓其意,此后去往殷都,便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返蜀中,望他老人家珍重。”


    银刃点头:“属下一定带到。”


    昝释手中摩挲着银戒,望着远处的重山陷入沉思。


    ......


    甘太师被上门的人烦的不行。


    大夫吴琼跪坐堂下:“太师,那位蜀中来使已然离都,但商王过去几天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过了。”


    卿士王勉也拱手对甘班道:“是啊,太师,商王为此人多次违制,已经引起几位诸侯的不满了。”


    甘班捋了捋胡子,正色肃声道:“大王自有他的考量,老夫也无权插手,商蜀之盟,上天钦定,大王对蜀地来使宽容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也不该任由这蜀地之人与我大商宗亲密切交往啊,还允他在殷都来去自由。”吴琼又道。


    “人已离都,多说无益,诸位还是多想想二王子的事情吧,仗已经打完了,不过多时,二王子就会带军凯旋,事情还多着呢。”


    堂中的灯火随着风跳动,照在众人满是愁容的脸上,自从大王的乐相全面反攻后,以太师为首的旧王一派的话语权是大不如前了,被一个奴隶给比下去,大家心中都有不服,与不满,可大王信任傅乐,让傅乐可以和甘太师平起平坐,分权而治,他们也无可奈何。


    ......


    殷鹤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偏头一看,才发现窗没有关上,风吹进来,吹起帷幔,带着寒气。


    冬天这么快就来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境,又是那张看不清脸的面孔。


    心下烦躁,母亲昨日送来的那三张狼皮让他安定下来的心绪再次被挑起,那人究竟是何意,威胁还是讽刺,又或是报复。


    狼不会爬树,原以为他不过是狼狈一些,在树上等到他的侍卫赶到便可获救,不曾想竟让他受那么重的伤。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后悔的,后悔用那带血的布条引来那几只狼。


    冷汗浸湿了衣袍,穿在身上十分不适,犹豫片刻后殷鹤还是掀开被子下床。


    绕过屏障与帷幔,走到外间,值夜的侍从正在为灯添油。


    见殷鹤额头鼻尖有一层薄汗,发丝凌乱从里间走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油壶躬身行礼:“少司命。”,行礼过后直起腰。


    殷鹤微微点头:“备一身干净的衣服,我要沐浴。”


    阿珠点头,连忙转身去准备。


    殷鹤盯着那豆大的火苗发了会呆,转头朝着汤舍走去。


    汤舍内水汽萦绕,殷鹤走下汤池,感受着水温,任由池水将自己包裹之后,才输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


    愈发频繁的梦境,让他身心俱疲,二王子就要回来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此时精神不济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


    寒风带走了秋天的最后一丝温度,带着刺骨与寂寥悄然而至,好在在初雪来前,大军已经凯旋归来。


    宗庙亦如往常一般安静无声,远处传来的是大军凯旋的乐声,贞人还在搬着专属于二王子的鼎与簋,殷鹤正准备着二王子入城后来宗庙祭祖所需要的宫灯和水果点心,以及填入鼎与簋的血食黍粟等。


    礼乐声越来越近,杂糅期间的还有整齐的脚步声,殷鹤身着少司命吉服,站在正堂,门口早有贞人手拿酸枝手捧福水候着。


    人来了。


    此次出征的将军里,只有殷曜一人为王室,两男一女三名副将选自十族,能入宗庙祭祀,其余将领皆来着几方诸侯,只得在宗庙外等候。


    一身统帅的银白战甲的殷曜带着同样身着铠甲的殷泽玉,路冲,杨望飞一起在门口接受贞人的除祟驱邪后进宗庙祭祀。


    殷鹤一直站在最前面,直到祭祀结束前都并未回头看几位凯旋而归的将军。


    最后一叩首结束后,殷鹤起身将手中的线香插入香炉后才回头:“诸位将军请起。”


    四人得了话才从蒲团上起身,三位副将已经后退两步离开正殿,几位贞人也退了出去,只剩下殷鹤与殷曜二人。


    殷曜笑着看殷鹤,从怀中掏出一只草编的蝴蝶,那蝴蝶编的不算好,在殷曜明显变得粗糙的手中显得更加难看。


    “稍后要入宫赴宴受封,不能多待,这是你成人的贺礼。”


    殷鹤上前一步,将蝴蝶接过来,轻声道了声谢。


    殷曜见殷鹤的东西接过去,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快一年不见,阿鹤又长高了不少。”话出口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我都忘了,如今该称一声少司命了。”


    殷鹤淡淡一笑:“兄长依旧是兄长。”


    殷曜满意点头:“我先走了,明日去拜见大司命时再寻你。”


    殷鹤点头:“好。”而后目送殷曜跨出宗庙的大门,带着他的部下消失在门口。


    ......


    殷曜带着人进王宫,商王与朝臣已经在承天殿外等着。


    殷曜手捧一个描绘精致的方盒,身边分立两名女子,殷泽玉手中捧着将领常使的武器,另一边的女子则捧着败军的战旗,与殷曜殷泽玉的白色披风不同的是,她身后坠着的披风是赤色,这也就昭示着她并非王族女的身份。


    她是大军的先锋,辛候任正的女儿,任芷。


    殷曜将手中的方盒献给商王,方盒里是用盐封存的败军首领的头颅。


    商王看完之后十分满意的点头,示意身边的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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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盒收好,自己则亲自扶起半跪的殷曜:“我儿辛苦。”


    殷曜起身后笑着道:“为大商儿臣不觉辛苦。”说完之后笑着望向父王身边的母后,王后也欣慰的朝着他点头。


    武器与战旗皆被取走后,殷泽玉和任芷安静的站在殷曜身后等待着一家三口。


    商王的目光落到了殷曜身后两人身上。


    “父王,这便是战报中儿臣同你说的辛侯之女,先锋任芷,此次儿臣能得胜归来,多亏了她。”


    “好好好,都是我大商勇士。”商王说着再次看向任芷,任芷也仰头看向商王,不卑不亢,目光接触,而后商王的注意又被其他人引走。


    ......


    殷曜面上带着笑意与大司命一起从祈宫正殿出来,望着从兽舍溜进院子里的小羊,正围着水缸咩咩叫。


    殷曜上前,将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捧出一捧水蹲下凑到小羊面前,小羊起初有些怕他,不敢靠近,眼看着手中的水越来越少,小羊终于还是再恐惧中小心翼翼朝他靠近。


    小羊温热的鼻息打在殷曜的手心,大司命也走进,轻抚着小羊,扯着上了年纪后沙哑的嗓音说到:“这是阿鹤养的小羊。”


    殷曜点了点头,继续从水缸里捧水,直到小羊喝饱才不再继续,彼时他的双手已经被水冻的通红。


    “算算时间,阿鹤应当已经做完燎祭回来了,你自去后院寻他吧。”大司命道。


    殷曜站起来整了整衣衫,笑着道:“那玄孙便先走一步,院中风大,曾从祖也早些进屋。”


    ......


    穿过连廊,还未踏入后院,就已经听到廊下坠着的铜铃再风中轻响,叮叮咚咚好似流水。


    阿珠正在廊下正扫着被风吹上来的落叶,见来人是二王子,连忙见礼:“二王子可是来寻少司命的,少司命今晨吩咐过二王子会来,眼下他正在书房,奴婢引二王子过去。”


    殷鹤怕冷,入冬之后就将祈宫后院的屋内都烧上火,门窗都让厚厚的帐子封上。


    “少司命,二王子来了。”


    阿珠带人来的时候,殷鹤正在刻书。


    殷曜也知眼下殷鹤的身份不似从前,进屋后依照规矩叫了少司命,殷鹤笑着招呼殷曜:“王兄来坐。”


    要守的规矩守完了,殷曜也就不再顾虑其他,提起裙摆,坐到殷鹤对面。


    “阿鹤在刻书?”


    殷鹤点头:“有一问灵之法不得其要,找了大司命的旧录来看。”说着一边收着桌上的简牍与刻刀,视线落到殷曜脸上,笑道:“昨日都未曾跟你告诉你,你也长高了,还晒黑了。”


    殷曜帮着一起收拾的手听到这话时一顿,继续道:“昨日母亲也这般说。”


    收拾干净的桌面上,摆着刚刚阿槿端上来的水果与点心,秋日的梨子到了冬日,除了商王王后怕也只有宗庙才有了。


    “......”


    “......”


    两人对坐,四顾无言。


    待到阿槿抱着简牍离开,殷曜才开口:“我去了伯父曾经到过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泥沙沼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