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殷都荔城

作品:《商蜀

    昝释被人扶着从大殿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从酒缸里刚爬出来一般。


    银刃在大殿外等着,看见暂时被人扶着出来连忙上前。


    “殿下……殿下……”


    “扶我回去。”昝释吩咐,银刃点头。


    侍从帮着银刃将人扶上马车,银刃道谢后将马车赶着出宫门。


    眼见着出了宫墙,马车内的人开口:“甩掉后面跟着的人。”


    银刃偏头答是后,专注的驾着马车进了民巷。


    马车驶出民巷,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而一人身披黑色披风,头戴斗笠,借着夜色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


    昝释将手中的小篮子放下,从篮中取出一小瓶清酒,浇在树根上之后轻轻抚摸着树干。


    过了一会,昝释仰头看着这颗在此处长了十八年的银杏树上挂着的红绸与银铃,叹了口气:“母亲,开春之后,儿子便要走了,再回来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中原虽险,但比起蜀中要好很多,儿子在中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还请母亲再等等儿子,儿子一定会送您回到百濮,也请母亲保佑儿子,一切顺利,早日得偿所愿。”


    寒风微动,吹得树上的银铃随着风一起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铃声里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笑死,只剩下那棵银杏,还有树根上被酒香引来的蚂蚁。


    ……


    殷鹤前脚将最后捆桑木从院中天井搬进屋内,后脚就有雪花飘落下来。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殷鹤一勺一勺往长明灯里添着油,挑着灯芯,四周实在安静,风声里偶然有声烛花爆开,都格外明显。


    丙贞捧着一枚占完牛骨进来:“少司命,这是今日占卜的结果。”


    殷鹤道:“结果如何?”


    丙贞道:“大吉。”


    殷鹤点头:“放到供桌上之后下去吧。”


    ......


    日落之时,殷鹤离开宗庙,一路回到祇宫。


    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羊正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看着小羊脖颈上挂着的铃儿,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梦中那个看不清的人影,而是那日再猎场里将腰铃挂在树上的昝释。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殷鹤自己都愣了,拧着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就想到他了?”


    ……


    银刃拿着竹批急匆匆的进了将军府,约过前院,径直来到书房。


    昝释将手中擦拭剑身的捐布往桌上一扔,接过银刃递过来的竹片。


    “见到巫祝了吗?”


    银刃摇头:“没有,被人跟了,属下不敢轻易往神庙去见大巫祝。”


    昝释玩着手里的竹片,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上面的内容。


    “这是属下返回的路上,文珠公主的人塞给属下的。”


    昝释依旧不说话。


    银刃解释道:“属下见今日无法见到大巫祝后便去了集市,想摔倒身后的尾巴回府,不想在集市上被绊住了。”


    ……


    荔城东市


    银刃一边在几个小贩摊前看着东西,余光偶尔去看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人。


    “您看看要买点什么?”


    “我随便看看。”


    ……


    街边屋内一男一女突然推门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是吵架了。


    “你这老不死的,我让你收的你不收,收些破烂回来有什么用……”


    “你还好意思说劳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街上打起来了。


    推倒了好几个路边的摊,陶碗陶盆摔了一地。


    一把小凳子,击中一个水缸,水缸破了,里面的鱼顺着水流到都上,在地上挣扎。


    一时间整个集市被搅的一团乱。


    银刃心中一喜,想要就此脱身,却不想被那女人一把抓住,部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挠。


    等到银刃脱身和,甩掉后面跟着的尾巴时,才发现身上多了个竹片。


    ……


    昝释听完之后,将竹片翻过来,瞟了两眼就将其投进了火盆。


    “银刃,上面有些什么,你看了吗?”昝释故意面带笑意的问。


    银刃点头。


    “换上我的衣服,替我去赴文珠公主的约。”昝释道。


    银刃盟的抬头,见昝释脸上并无笑意,连忙低头。


    “去不去?”


    “属下领命。”


    “好,告诉文珠,安心待嫁,时机到了,她若想回来,我会带她回到蜀中。”昝释道。


    银刃道:“是,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


    银刃退下之后,书房内又只剩下昝释一人,昝释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木架之后,几个木架将书房隔成里外两间,外间是方才待的地方,现在这里是里间。


    里间的桌上放着一张被刮掉羊毛,削掉羊脂,浸盐绷开,晒干修整后的羊皮。


    羊皮上是用苏树浆混着凤仙花的汁水绘制的地图,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是一张中原的地图,九州的范围都被大致标记完,只是很多细节不如豫州那边清晰准确。


    昝释仔细端详一阵,又在图上添上几笔。


    ......


    云宫内


    商王坐在王座上,挥退侍从,只留下傅乐等几位朝臣。


    傅乐将手中的几方绢帛递上去:“大王看看这个。”


    商王接过绢布,上面是过去傅乐和伊寻月带人整理的大商过去七年对各方用兵的的胜败记录,对应的派兵数量,征调的粮食数目,战损的铠甲马匹武器,大型工事的修建记录,以及过去十年那些城池因为水灾旱灾进行了城址迁移的记录。


    商王看完之后,将绢帛递给方承教。


    “依照早些年的计划,如今各方都已经归顺,九州有八方诸侯与孤各自管辖,莱夷的叛乱也被彻底镇压,第一阶段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商王道。


    傅乐道:“商蜀联盟,对贵族势力是一大牵制,我们占据先机,他们定耿耿于怀,蓄势报复。”


    “宗法十族,盘根错节,逐个击破的可能性不大,十族一起连根拔起,于大商而言,无异于伤筋动骨,此法又太过冒险。”伊寻月说到。


    傅乐道:“殷商运营三百年,各方宗族的自治权问题无疑是最为严重的问题,自治权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进而影响对大王的忠诚,一旦十族势大,八方诸侯便会不受控制,届时,大商必定会再次陷入内乱。”


    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方承教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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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下兵权吧。”


    几人的视线都落到方承教的身上。


    方承教不紧不慢的说:“军中关系相对简单。”


    傅乐摇头:“臣以为不可,军权从来都是各方必争之地,虽然内部结构相对简单,但是外部各方都盯的挺紧的。”


    伊寻月沉思片刻后说到:“或许,可从律法入手,与选才入手。”


    傅乐看向伊寻月:“寻月的意思是......改六典?”


    伊寻月点头:“正是。”


    傅乐也意识道了伊寻月的想法用意以及如何操作,于是两人一起将目光投向商王和方承教。


    云宫暖阁一时间陷入寂静。


    商王拧眉思索:“说说看。”


    伊寻月:“可从四个方面入手,农业,军权,刑法,以及礼制入手。”


    商朝点头示意伊寻月继续说下去,伊寻月道:“农业无非是税收,生产,水利这些方面,至于军事,这个就要交给三军主帅了。”


    方承教点头:“行,但我学识不如伊上卿与乐相,恐怕得回去好好想想才行。”


    商王说:“行,军权方面交给你。”


    伊寻月继续道:“刑法一事,需要将现有的《刑典》进行细化和补充。”


    傅乐在一旁补充道:“还应当针对诸侯,宗族,士族,百姓,奴隶等身份的不同制定对应的刑法。”


    伊寻月点头:“正是。”


    礼法方面是傅乐所长,故而傅乐自行将话头接了过去:“礼法方面,恐怕要同宗庙商量着来。”


    商王道:“我将令牌给你,你自去宗庙找阿鹤。”


    “多谢大王。”傅乐道。


    商王道:“既如此,你们三个便按此想法列出条款,直接给孤,不必过太师一党的手。”


    “是。”三人齐声道。


    ......


    候在殿门外的侍女,见三位大人出了云宫才被带着走进去。


    商王正坐在王座上出神,见侍从带着人进来,才直起腰,来人是王后身边的宫女,他认识。


    宫女跪到商王面前:“大王,王后娘娘在田正属晕厥失魂。”


    商王闻言,从王座上猛的站起:“你说什么?”


    宫女声音有些颤抖道:“日中后,王后去了种仓和田正的大人一起筛开春后的种子,筛到一半便晕了过去,奴婢来报时还未醒。”


    “日中之事,怎么到现在才报。”商王怒道。


    宫女将头埋的更低:“奴婢知错,请大王恕罪。”


    商王叹了口气,问道:“王后现在何处?”


    “在田正属。”


    “去田正属......”


    去往田正属的路上,商王问:“可请了巫医?”


    “请了,奴婢来之前就请了,宗庙那边的也派了人去。”


    ......


    商王赶到的时候,田正属外跪满了人,但他好似看不见一般匆匆进了田正属,一进门就看见躺在榻上的王后。


    巫医见大王来了,连忙行礼问安,商王走近,见人醒着,才松了口气,让巫医起来。


    “王后现下如何?”


    “回大王,王后娘娘是乃是心神耗损才会患这离魂之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