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跟着蓝线在地道里穿行。


    爬了好一会儿后。


    一个乌漆嘛黑的洞口在她们头顶出现。


    要不是小神仙突然没了踪影，水梧桐甚至都没能发现，自己的上方原来就是出口。


    “来，上来！”


    小神仙探着头冲她悄声喊道。


    水梧桐双腿撑着通道，她扒着泥土像个地鼠般从洞里伸出了头。


    “咳！”


    一大把香灰倾泻而下。


    小神仙抓着两个布袋，她的铜冠跟着手在一起抖。


    水梧桐捂住了口鼻：“你干嘛？”


    她的睫毛上都是灰尘。


    “嘘——！”小神仙的手还在继续抖着布袋，“我给你遮味呢！你赶紧闭上嘴。想要不被息安区里的鬼怪们发现，气味必须遮好！”


    她还不满足。


    又从一个小罐里掏出些粉末来，在水梧桐的头脸上拍拍打打。


    “你真的太明显了，我再给你补点骨灰！”


    “骨灰！？”


    水梧桐抓住她的手，立马从洞里钻了出来。


    “你给我抹的是骨灰！？”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小神仙继续抹着脑中已经石化到做不出反应的水梧桐，“不用骨灰用什么？”


    “这些很珍贵的！我挖了好多座坟呢！”


    挖了......好多座坟......


    她脸上抹的是好多人的骨灰......


    “我和你说啊，为了遮味的效果更好一点，我还找了不少虫子的尸体研磨了放进去呢！”小神仙越说越起劲。


    她把罐子递给水梧桐看，里面还有几只残存的虫子腿。


    “这配方，绝对能盖牢！”


    盖牢是能盖牢。


    不过她的心，也差不多死了。


    水梧桐做着心理建设。


    没事，是灰，都是灰，自己哪天进坟墓了也一样。


    ......


    “马上就快到了吧？”


    “还有一公里。”


    问出这句话的，不是她们俩。


    小神仙将出口开在了距离息安区还有一段距离的坟墓内。


    她们刚从墓地里走到路上，就看见无数鬼怪正在朝息安区进发。


    水梧桐谨慎地站在路边待了好一会儿。


    没有鬼发现她是人，只有零星几个疑惑地一直向她看。


    “我的配方不错吧！”百鬼夜行里，小神仙乐滋滋地自我夸赞，“它们都闻不出来我们！真好玩儿！”


    “你还真不怕。”


    水梧桐佩服她的乐观。


    她们的前后左右，皆是恶鬼。


    话不能讲太多，步子不能迈太大。


    身体要僵，眼睛要翻。


    这一路走下来，小神仙有铜冠遮着还好，水梧桐面部的肌肉实在是在崩溃的边缘来回抽搐。


    脸上残余的骨灰都在跟着往下掉。


    “怎么回事儿？怎么在这儿都能堵啊！”


    前方，几个鬼正不满地抱怨着。


    “欸！前面的！往前走啊！”


    “干嘛呢！”


    “诶诶诶诶诶诶——！”......


    催促声接连响起，水梧桐踮起了脚向前看着。


    “喂！”


    她忽然转头。


    一个看不出样子的半透明鬼正鬼鬼祟祟躲在她的身后，尝试着顶起水梧桐的脚。


    它想趁机控制她。


    小神仙抽出张符摁在手里一把将它推开，还恐吓地做个了鬼脸。


    “全是鬼你还敢把脚踮起来？”她吓完鬼，小声提醒着，“后面的要是一挤，你就是自己送上门给那些鬼上身！”


    水梧桐点点头。


    她鄙视朝背后的鬼看了一眼：“我差点忘了还有这帮不安好心的存在。”


    “你不走我走！”


    “好鬼不挡道！挡道的都是恶鬼！”


    “哎呦脚都飘酸了前面的倒是动一动啊！”


    “前面的又死了？”


    ......


    争吵还在继续，不少鬼怪仗着反正没个完整人样，干脆互相撕咬啃食起来。有的也纠缠在了一起，一副躯体两个灵魂，谁都想把对方吞噬。


    她们看着断臂残肢四处乱飞。


    红的、绿的、紫的......各色血液也在空中到处喷洒。


    “无聊，每回都这样。”


    小神仙毫无波动，她甚至打起了哈欠。


    “每回都这样？”水梧桐询问道，“每回前面都不走吗？”


    “就一个检查的，能不堵吗？”小神仙看起来意见很大，“一个坐那儿的再加两个举着破武器守门的！态度差的要命！每个过去的都要被盘问半天，讨厌死了！”


    盘问？


    进息安区还要被盘问？


    这可不是好消息。


    水梧桐脑中的弦紧了几分。


    她向小神仙问道：“它们盘问些什么？”


    小神仙左右晃动着她的铜冠。


    她表示不知情。


    “那家伙想到哪儿问哪儿，没有准头的。”她说道。


    消息更坏了。


    若是有个固定的问法还能提前突击背诵一遍，想到什么问什么，那不就全是随机？


    她得随机应变？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别紧张！”小神仙安慰道，“也不会问很难回答的问题！其实问题也不重要，它们就是看看你是不是鬼而已！”


    “看出来不是鬼，会怎样？”


    “嗯——”


    小神仙双手托着她的铜冠。


    “也就是——嗯——撕成肉条扔了吧？”


    也就？


    水梧桐的鼻子忽然有些发痒。


    她考虑着即将发生的种种可能，但等待进入息安区的队伍却久久不见向前。


    “你别站着了，和我一起蹲着吧！”小神仙很早就蹲了下去，她扯扯水梧桐的胳膊，声音里满是困意，“没个几个时辰轮不到我们，还不如省点力气呢！”


    “哈——”


    说着，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在这儿等着不就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水梧桐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拉起小神仙就往前走。


    “跟我来。”


    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小神仙看着水梧桐无声冲上去，她冲着两只鬼就是一鬼一个大大的巴掌。


    两只鬼震惊地转头，彼此却只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你打我！？”


    “你敢打我！？”


    它们互相质疑，捂着脸就开始打。


    部分鬼怪被吸引了过去，部分还在原地。


    她们趁乱向前走了好几个身位，对视一眼，小神仙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声。铜冠上的字符疯狂抖动，她憋得很是辛苦。


    不能笑。


    笑了就暴露了。


    她指了指前面还剩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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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鬼怪。


    手指走了走，又指向自己——她也要打！


    一、二、三！


    两道身影同时窜出。


    她们也不恋战，打完就躲，躲完就跑。一路争吵加巴掌，成功挑起众多鬼怪的纷争。


    “还是跟着你好玩儿！”


    小神仙激动到不行。


    她举着双拳，说着还要继续去打。


    “等等，我们好像不能再往前了。”水梧桐拽住完全忘了路程的小神仙。


    她们离得够近了。


    往前看，两个高达四米的鬼卫正瞧着眼下的众人。


    它们的舌头从口中垂出，垂挂到膝盖。


    紫色的外袍即使是在黑夜下也能看清斑驳的血迹。


    一个挂着流星锤，一个拖着铁链。锤上的尖刺、铁链的空隙，它们的武器里住满了人头尸块。


    莹莹的绿光从它们背后伸起。


    它们镇守在道路两旁。


    一左一右，爆突出的眼珠来回扫视。


    “再往前打我们就要被发现了。”水梧桐摁着小神仙蠢蠢欲动的手。


    呃嗯——


    她和鬼卫的眼睛对上。


    流星锤挥舞着振出风声。


    黑点旋转溅射。


    所有鬼都抱着头蹲下了身子，一声也不敢言语。


    不明物体掉落在了水梧桐的脖间。


    她拿下一看，是一块带着牙齿连着脸颊肉的肉块。那牙齿白净闪亮——是烤瓷牙。


    这是和她来自同样世界的人类碎片。


    队伍缓慢行进。


    水梧桐抓着那块肉，麻木地跟着。


    听了那么多可能，杀了那么多人鬼......都没有此刻手上肉块中的牙齿来的震撼。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感受到恐惧与悲哀。


    危机四伏的息安区，原来已经有和她来自一处的人类来过了。她的同伴，就死在这条路上。


    死在抬头就能看见的两个鬼卫手里。


    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麻。


    主动时她以为遇见的血腥已经足够黑暗，可当被动的同伴出现在面前，她才真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残酷。


    她真的，只是个幸运儿。


    “你怎么不说话了？”小神仙看着水梧桐忽然沉默下来，她看看水梧桐，又看看水梧桐手中的尸块。


    “啊~”


    她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这个家伙我认识！上次我来时她慌慌张张到处乱跑！是个没能力的人类。估计是吓着了！”


    “然后呢？”


    水梧桐的喉咙有些发紧。


    “然后？然后就是闹得太凶被发现了呗！被发现了还能跑啊？当场就被那俩家伙甩飞到天上用流星锤和铁链抽碎了。”小神仙吸了口气。


    她扒拉扒拉衣服，寻了串风铃系在牙上。


    “行了，走吧！”她将肉块从水梧桐的手中抢走，随手一扔，扔进了路边的坟墓，“她的魂魄还在这里，让她跟着风铃回家吧！”


    回家......


    她真的能回家吗？


    水梧桐深深朝墓地里望了一眼。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袖口理了理，继续向前走。


    “马上就要到我们了！你别害怕！我给你抹的骨灰绝对绝对没问题！它们问什么你就顺着答，结巴也没关系！”


    “别心虚！别质疑！别提问！”


    小神仙推了一把她。


    “走，我给你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