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弩是在切实感到了温度变化，感受到了真实的风后，立即顿察大事不妙的。


    她霍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直接一眼望到了灵鹿异能者协会分会的内部花园。


    姜玉弩：“……”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花园，原本与检查室相隔了一条封闭式走廊，中间包含有走廊外墙以及检查室外墙两堵墙壁。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两堵墙壁都被打通了，户外的风能够直接吹拂过花园，再把带着花园清新芬芳的空气运输进检查室里，吹到姜玉弩的脸上。


    姜玉弩：“…………”


    哈哈，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之前刚来协会时，姜玉弩还没有见到几个灵鹿协会分会的工作人员，只见到了小圆脸接待姐姐，然而此刻，一举打通两堵墙的动静实在不小，把分会里驻留的其他人员全惊动了出来。之前没有见着的分会工作人员就像是从地里冒出头来的土拨鼠，他们纷纷从四处探出了脑袋，表情一个比一个疑惑。


    “怎么了？”有人探头探脑地问，“有人袭击咱们了？”


    “不是。”另一位“土拨鼠”消息显然更灵通点，“好像是有学生在检查室那边，做天赋等级测试。”


    前一位沉默了一下，继续探头查探情况，然后充满疑惑地说：“咱们的检查室呢？”


    “……”后一位“土拨鼠”沉默了半天，显然也是在探头观察，消化自己眼前所见。


    然后这人提出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除了检查室，还有检查室里面的检测仪呢？”


    失去了两堵墙，原本的检查室直接与外界相连，仿若变成一个坦坦荡荡的大开间。也许外间的几位并没有要特意“八卦”到当事人脸上的意思，然而，场地开阔，风是最好的消息传话筒，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全传进姜玉弩本身也灵敏的耳朵里了。


    之前那个四壁环绕的封闭式检测空间也变成了“露天派”，姜玉弩站在残余的检测舱底座上，不是很愿意马上细想消失的舱壁去了哪里。于是她再度环顾四周，决定以人为本，先关心之前站的离检测舱最近的木蒂莎老师和小圆脸接待员。


    “老师？接待员姐姐？”姜玉弩说，“你们还好吗？”


    接待员像一个娃娃似的被木蒂莎夹着逃离检查室，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撤出爆炸冲击波范围，呆呆转移到平安地点，再被木蒂莎从胳膊底下放开。


    她一脸懵，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做梦——其实她今天根本就还没展开工作，现在时间还早，她还躺在家里的床上，完全没有起来，对吧？不然她怎么会面临这么匪夷所思的情景呢？


    “我还好。”木蒂莎老师说，“但我觉得，你需要关注一下我们的接待员。”


    姜玉弩小碎步跑到呆呆的接待员跟前：“姐姐？”


    她特意把自己的眼睛睁得很大，视角由下自上地去看人，要多单纯有多单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接待员呆呆地低头，又呆呆抬头看一眼不远处已成废墟的检查室。


    接待员用一种梦游般的嗓音说：“你……做完检查了吗？”


    姜玉弩不确定道：“应该可能……做完了吧？”


    接待员慢慢点一下头，又眨了一下眼睛。


    “也就是说。”她继续用一种做梦般的语气说，“你真的已经去过那间检查室，我看见你上了仪器，那不是做梦，检测仪真的也已经……”


    话至最末几个字，接待员的嗓音颤抖起来，人也开始哆嗦。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音调一下子拔高八个度：“——检测仪和检查室真的都已经爆炸了！！”


    木蒂莎之前确认人已经能够凭自己站稳，她就把扶着人的手臂从对方身上移开了，结果看到接待员站着开始打摆子，她很怕这个小姑娘一个激动撅过去了，立马又把自己有劲的胳膊放回到对方肩膀。


    “情况，好像确实是这么个情况。”木蒂莎老师用沉稳的语气裹藏不沉稳的心。


    接待员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不远处，“土拨鼠们”也终于结束了围观，开始有人靠近过来，想要协助处理这里的事故。


    后续的繁琐善后姑且不细说，但总之——姜玉弩在灵鹿协会分会，一炸成名。


    消息传到苏锈春这里时，很有先见之明且留了口信的苏指导刚从一辆悬浮车上下来，她的个人终端接到了紧急通讯，来源显示分会总部。


    叶利督察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他接过了苏锈春手上的所有东西，示意她赶快处理紧急联络。


    然而苏指导盯着信号灯闪烁的屏幕，嘴角勾起了一种“一切尽在我掌握”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叶利督察不明所以，“信号显示最高优先级，分会那边肯定出了大事，你还不准备接么？”


    习惯严肃的男人轻拧眉毛，对苏锈春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我要先跟你打赌。”苏锈春说，“分会那边的事情发展，肯定跟我预料得差不多。”


    叶利督察一口回绝：“不赌，上学的时候只要我应承你的赌约，接下来我多半会倒霉。”


    然后他才问：“什么事情发展？你是说……”


    话说到一半，叶利督察像猛然想起什么，他一下子住了嘴，看着苏锈春，苏锈春嘴边噙着笑容回看他，渐渐的，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可置信。


    苏锈春把叶利督察的“变脸”尽收眼底，她终于接通通讯，通讯那边背景音嘈杂，热闹得像在开村口联欢大会。


    接待员小姑娘的声音刺穿杂音，清晰传到了苏锈春的耳边：“苏，苏指导！就，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高级检测仪，它，它真的……！”


    小姑娘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了半天，像对于某种既定的事实依然不敢直视，面对着有先见之明的上级，仍然害怕自己一把事实完整吐露出去，就会立马遭到斥责似的。


    苏锈春十分心平气和，一点都不生气，主动替人接下去道：“分会的高级检测仪器真的炸了？”


    通讯那端霎时间沉默，只能听见小姑娘的大喘气，还有背景音里不知道谁在喊“让一让！这边还有碎片要清理！”。


    都不需要回答，苏锈春一听就明白，她的预测丝毫不差。


    “没事。”苏指导主动说，“你想要汇报这件事的话，我的答复是‘不出所料’，然后你按着我之前吩咐的流程去做就行。”


    接待员惶恐又吃惊地问：“就……只是这样吗？”


    “还能是什么样？”苏锈春笑，“有小姑娘炸了一台高级检测仪，喜事啊！赶快去按流程办事吧小元，你知道第七大区出一个能炸高级检测仪的孩子，得是多大的喜事吗？”


    名叫“小元”的圆脸接待员可能暂时还想不出来，这种炸了分会总部最贵仪器的事跟“喜事”有任何关联，她还隐隐怀疑自己对“喜事”的定义跟上司不一致。她的目光聚焦于当下的损失，并很为苏锈春担忧，怕本来就是被“发配”来第七大区的苏指导，会由于继续在第七大区肆意妄为而受进一步处分——可是她都已经贬无可贬了啊！


    小元接待员心事重重挂断电话，按着苏指导的吩咐去勉强镇定着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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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锈春晃动一下佩戴终端的手腕，一抬头发现，叶利督察正盯着她瞧。


    “干什么？”苏锈春说，“看我多么的料事如神，富有远见？”


    叶利督察沉默了半分钟，才说：“我是在看，你好像真的下定决心在那个小女孩身上押宝。”


    苏锈春不置可否，她发出一个介意“唔”和“嗯”之间的音节。


    “有什么不好？”苏锈春反问。


    叶利督察忍不住道：“万一她无法带给你多少回报呢？”


    苏锈春轻描淡写道：“那就带不了。”


    男人的眉毛立即又拧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里不是第一大区，你也已经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拿来挥霍了。”


    苏锈春压根不怕叶利督察拧眉严厉的模样，怡然一笑：“哎哟，小叶子教训起我来了，怎么跟上级说话呢？”


    “不要叫我‘小叶子’。”叶利督察皱着眉说，“我是在关心你。”


    苏锈春伸了个懒腰：“不要紧，‘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挥霍，就说明，至少我仍然有东西能挥霍。我心里有数。”


    叶利督察看起来就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仿佛有一句“你有什么数？”的质疑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他最清楚苏锈春的脾气，别看这女人总是笑嘻嘻的，很好说话，其实对于不爱听的话，从说上第二遍起她就开始记仇了。


    叶利督察最后什么都没多说，他深吸一口气，转头自己给分会总部发去通讯，让他们如果有杂项不确定如何处理，可以汇报给他。


    苏锈春瞅了瞅叶利督察自觉善后的背影，倒是远程和姜玉弩“共脑”，感觉小叶子十分全能。她甚至内心点评得比姜玉弩更过分一点，是心道：哎，真贤惠！


    姜玉弩炸了灵鹿协会第七大区分会一台最高检测仪，还是造价不菲做工精良的新仪器，然而她没受到任何责怪与追究。


    木蒂莎老师委婉提出过，说要不要把恩格学校特批的那一份资金拿来赔偿协会损失，可是小元接待员摇了摇头。


    “不用。”小元接待员说，“苏指导说了，所有的费用她来承包。”


    木蒂莎老师感觉良心上过不去，她又问：“那我们能做些什么？至少让我们表达一下给你们添了麻烦的歉意。”


    小元接待员的视线从木蒂莎老师身上偏移，移动到了不远处的姜玉弩身上。


    白发小姑娘已经帮忙搬运了很久的现场仪器残片，还帮忙收拾了建筑垃圾，她动作轻快，在之前一片狼藉的废墟里行动起来也自如顺畅，看得出很身手矫健。


    “苏指导说。”小元接待员如实汇报上司的嘱托，“让小姜同学好好考，以后也去吓前排星区的人一大跳。”


    ——这就是苏锈春对姜玉弩要求的“回报”了。


    当姜玉弩领取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天赋等级检测单时，她看见检测单上有着一个带电子钢印的“A”。


    A级。


    放在第七大区来说，已然是站到金字塔顶尖的等级。


    哪怕是放在“上三区”，一名年轻的A级异能者，还是一名未成年学生，这个天赋也已经足够出挑。


    “对了。”小元接待员蓦地想起什么，她还说，“苏指导还有一个格外嘱托——小姜同学在测天赋等级时炸了仪器这回事，不会进入她的公共档案。”


    木蒂莎：“嗯？”


    小元接待员：“苏指导说，必须得是录取了她的那所高级学校，才能够查阅到这一项‘条件查看’的记录，不选择她的学校不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