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比赛的第二战，比赛正式当天是个雾蒙蒙的阴天。


    姜玉弩并不是一名专业的侦探，但是她对于他人的异样情绪有着敏锐觉察。


    莉耐特纳古从露面起，今天便莫名表现得很亢奋。


    “你输定了！”金发的大小姐在对战台前拦下姜玉弩，她个子依然比姜玉弩更高，可以扬着下巴抬着脸，用从眼尾流淌出来的目光去看人。


    她非常笃定地这么对姜玉弩说了一句。


    姜玉弩习惯性地跟大小姐呛声：“你确定？”


    纳古大小姐说：“我不能更确定。”


    莉耐特纳古的眼睛里闪烁奇异的光彩，她回复的声调都比平常更高些，听起来不太符合她一贯秉持的所谓“上流腔调”。


    姜玉弩本来该继续跟对方斗嘴，她一般不喜欢惯着这位大小姐的自我感觉良好，然而，十分微妙的，她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视线又在莉耐特纳古身上转了一轮。


    姜玉弩没来由地觉得，莉耐特纳古今天看着有点古怪。


    金发的大小姐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嘴角尖刻地提起来，主动挑衅：“怎么，你在看什么？看你一会注定要心悦臣服的对象吗？”


    姜玉弩说：“……我在看需不需要为你提前预约一下校内医疗，但是咱们学校的校内医疗，它管治精神疾病吗？”


    姜玉弩还是没忍住，浅浅怼了一下对方。


    莉耐特纳古倏地收起那本来也不亲和的笑容，她再度冷冷从上自下睨姜玉弩一眼，接着，金色的长发一甩，她直接从姜玉弩面前走开。


    莉耐特纳古先一步站上了对战台。


    今天这场对战的观众出奇的多。


    早前姜玉弩和纳古家大小姐闹矛盾，围观的人群是以同年级的一年新生为主，他们也都基本见证过大小姐如何与姜玉弩较劲，算这段恩怨关系的亲历者，自然也乐得来看戏，想知道两人在又一轮的竞技里，会出现怎样摩擦。


    不过，由于姜玉弩和莉耐特纳古都已经打进第三轮，而且姜玉弩还以别致的形式在部分高年级生那里“拉仇恨”，单纯来看姜玉弩的，以及希望姜玉弩这回可以被纳古大小姐打下去的，也都汇聚在此处，和一年生们融合成了一个大群体。


    姜玉弩慢了莉耐特纳古两步才上台。


    莉耐特纳古在台上昂首挺胸，仪态端方，像一只精致的生错了性别且斗志昂扬的孔雀。


    姜玉弩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可她来回打量莉耐特纳古，一时片刻又说不出所以然，于是把这份感受姑且按在心底。


    她登台时，庞大的观众群体里有人大喊一声：“姜玉弩加油！”


    此人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声音洪亮，个子高大——是松杨。


    佩雅不知道怎么跟松杨站到了一块去，松杨对边上这个戴厚眼镜的女同学也有印象，而且知道对方和姜玉弩是好友。


    见佩雅文文静静，只抬起头，看着对战台上的姜玉弩，当姜玉弩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时，戴厚眼镜的女生微微颔首，向好朋友示意，无声地表达鼓励。


    “你是不是比较内向啊？”松杨忽然问，态度十分地自来熟。


    佩雅说：“啊？”


    佩雅也只来得及回复一个单音节。


    因为松杨不仅自来熟，还热心肠，他转头又对着对战台上喊：“姜玉弩，你的好朋友也在说你要加油！”


    台上的姜玉弩一乐，她把松杨和佩雅所在的位置抬手一指，扬声回复：“好，我听到了！”


    “……”


    松杨很满意，姜玉弩也很满意，只有台下的佩雅看起来快要从观众群里逃跑了。


    遗憾的是四面八方都是人，她被松杨带到了最前排，根本逃不开。


    对战台上，莉耐特纳古站在自己的半场准备区冷冷一嗤：“不入流的选手才需要这样的加油鼓励。”


    姜玉弩说：“唔，听起来你好像从没被人鼓励过。”


    明明只是话赶话地一怼，姜玉弩自认她这句接腔只能算“小学生吵架级”，连个尖锐辛辣词都没有，结果不知道怎么，这话竟然格外触怒了莉耐特纳古，对方本来端着的神情一下几乎扭曲。


    恰逢这时，对战台响铃。


    莉耐特纳古的声音与铃声混合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在铃声之中，姜玉弩依稀感到对方声音也扭曲。


    真奇怪。


    姜玉弩再次心想。


    前方，铺天盖地的水系蓝色异能已经咆哮着席卷过来。


    有一段日子没有交手，纳古大小姐的勤快训练似乎颇有成效，这一招起手的能量汹涌澎湃，自对战台上贯走时有种波涛怒哮的气场，还引得台下有人惊呼。


    姜玉弩没有以传统的能量盾牌来防御，她兵行奇招，正好拿这段磅礴异能输出来测试她最近琢磨的新技能——


    那是一件绿色的，由她的异能快速铺成的“雨衣”，它一诞生就自然披落在她的身上，把她整个人都罩进这散发莹莹绿光的雨衣里。


    又很像在人的身上裹了一层绿色的塑料薄膜。


    “那是什么？”松杨说。


    旁边的佩雅却是一眼看出来——那好像姜玉弩上一轮对战校队的奥良学长时，在对方手上感受过的“水膜”！


    姜玉弩亲身感受，又学习复制了奥良的技能，并把原本用于阻隔他人异能的“覆膜”，改成了更加适合用来做防御的“防护膜”。


    裹上这层自体异能形成的薄膜，姜玉弩变成一个狂风暴雨天里却有雨衣裹身的旅人，她对着已经转瞬到面前的水系异能不闪不避，异能薄膜朝前方突出了一点，有一个小巧的尖圆弧度。


    当来自莉耐特纳古的“暴水”冲撞过来，“暴水”在这个尖圆弧度前被分流，浑然一体的水系异能被一分为二，变成两股“支流”，顺着姜玉弩侧面呈流线型的“薄膜雨衣”快速淌过。


    唯一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维系这层防护薄膜的同时，技能使用者本身还要下盘够稳，自身体能素质过硬。


    异能薄膜可以防御元素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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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能量，但姜玉弩还没在“薄膜”之上又叠加开发强吸收功能，她必须靠自己去撑住“暴水”席来时仍然存有的冲击势能。


    ——还好她也着实体能素质惊人。


    姜玉弩没有被这“暴水”冲倒，她新鲜开发的小防御技能完美，在“暴水”过身时严丝合缝护住她。


    “今天是个阴天。”“暴水”退去后的姜玉弩说，“但天上还没有下雨，纳古大小姐就已经要在对战台上下雨了。”


    莉耐特纳古没理会她这句半阴阳半戏谑的玩笑。


    对方脸上阴沉沉的，一招未中紧随其后又是下一招。


    姜玉弩见招拆招。


    在过去的几轮对战里，姜玉弩不断对战也不断学习，她看起来没有纳古大小姐那么刻苦，没有头悬梁锥刺股地做训练，但是在连续地战斗和复盘里，姜玉弩也在进行开发与钻研，不断更新她那些作战思路与技巧打法，还喜欢琢磨新技能，让自己在战局里更灵活多变，技能泛用性强。


    如果说姜玉弩在作战上是“创新天赋派”，那么莉耐特纳古就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传统学院派”。


    不管创新还是传统，在姜玉弩眼里只要能打都是好流派。


    但是和今天的莉耐特纳古打着打着，她渐渐感觉出不对劲来。


    那种一早就出现的，在两人台下交流时就隐约萌生过的怪异感，在和莉耐特纳古的切实交手期间再度涌上心头，让她开始有疑问——


    纳古大小姐的自体异能，原来有这么充沛么？


    姜玉弩和对方的上次交手还是课堂分组对抗练习，那个时候是在翠丝塔老师特意布置的能量封锁区内，并且“小鸟”老师还特别设置了区域内的上限阈值，确保不会有学生在一次课堂练习中上头，干出真正打伤同学的事。


    有异能输出的上限限制，课堂里的练习谁也不属于“动真格”——当然搬出了元素武器的纳古大小姐除外。


    元素武器因为它自体赋有异能，在没被使用者激活祭出时，它的异能作为独立个体，以休眠状态也难以被针对学生的装置检测，所以上回莉耐特纳古祭出元素武器，算是在一场正常课堂对抗里忽然拿出“真家伙”，严重触犯规则底线。


    莉耐特纳古因为那次违规得到了教训，还被翠丝塔老师通知了她的不良表现给纳古家。


    不过不知道是瞧不上姜玉弩，还是看姜玉弩反正也没什么事，纳古家没有要代女赔偿的意思，也没有让纳古大小姐道歉。


    姜玉弩还没接触过“无限制”的莉耐特纳古。


    但是作为对方今天的交战对象，她知道，莉耐特纳古自开场起，已经连续使用了四个高输出的大型攻击技能了。


    可是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大小姐面色红润，气息充沛，举手投足的战斗动作也流畅，异能调用更是没有一丝滞涩感。


    纳古大小姐其实可以有这么强？


    姜玉弩仍然见招拆招，她一直以最精简异能输出的形式去应对莉耐特纳古的轮番大招，这使得她也还能量充沛，不见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