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

作品:《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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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尖锐的喊叫声和充满怒气的吼叫声,迷迷糊糊、要醒不醒的张期期忍不住眉心微微皱起,她眼帘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窗外一片昏暗,别墅区远处的路灯昏黄,光影晕染在夜色中。


    刚醒过来,她脑子有些懵,思维停顿,然而就在这时,扰乱她睡眠的吵闹声突然清晰起来,张期期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声音是从楼下传上来的,是她爸妈在吵架——


    她爸妈居然在吵架!


    张期期脸色一白,神情慌张,她哆哆嗦嗦转身就想往楼下跑,然而却被椅子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脚腕硬生生扭了一下。


    “嘶……”好痛啊!


    楼下的吵架声越来越响,张期期心慌不已,手掌撑在地上支撑起身体,她慢慢爬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往楼下走。


    家里的电梯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过了,好像有点故障,打不开了。


    父母吵架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张雅兰……张期期紧紧抿住了唇,她知道这个女人,回宜市过年的那一次她就见过她,当时她的某位姑姑还提醒她来着……


    「为什么!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什么当时我那么鬼迷心窍执意要娶你!我早就后悔了……」


    ……


    「你凭什么后悔……」


    「……是我凑上来上赶着你们张家的吗?不——是你,是你张世明!」


    ……


    听着父母相互怨怼的话语,张期期浑身颤抖,心底发凉,惶恐和不安席卷而上,好像有什么她努力维持的东西啪地一声碎掉了,平静无波的生活泛起了滔天巨浪。


    她从未觉得这五层的楼梯是那么的长,长到她忍着脚腕上的痛意走了那么那么久,长得她从他们的话语里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她爸爸出轨了,出轨对象是张雅兰。


    ……她爸爸妈妈在相互埋怨,十几年被外界公认为“恩爱夫妻”的他们原来心底里早就生了间隙,那些“真情、真爱”的标签就像是笑话一样。


    ……爸爸埋怨她妈妈帮不上忙,妈妈怨恨她爸爸阻挡了她追求梦想的步伐,婚姻将她束缚住,折断了她高飞的翅膀……


    爱意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张期期心底骤生恐慌。


    尖锐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着,她顾不上脚腕的痛意,皱着眉头硬是往下跑。


    “啪——”


    张期期站在客厅侧方的走廊处,浑身冰凉,鲜血在她眼底轰然漫开……


    她惊叫一声,扑过去,“妈——”


    戚和风躺在地上毫无动静,脸色惨白,张世明愣了下,脑海中的混沌被惊得顿时消退,“和风……和风……我……”


    张期期眼底都是泪水,世界朦胧,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眼神呆滞的男人,喝道:“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张世明一听,猛然回神,“等救护车太慢了,我、我开车去医院。”


    “不行,爸。你喝酒了……”而且现在她爸一副手忙脚乱、脑子不清醒的样子,她根本不敢让他开车,不过,等救护车来,也确实太慢了。


    张期期:“你先打救护车,然后再去看看隔壁敬亭哥哥在不在,在的话让他送我们去医院。”


    张世明闻言点点头,拨打了救护车报上了家庭地址。


    ……去找敬亭那小子?张世明伫立在原地,有些不愿意。他算是许敬亭的叔叔,让他过来,岂不是看他的笑话!


    “爸,你还在愣什么啊?”张期期怒道。


    张世明蹲下身来,看着戚和风不再流血的伤口,低声道:“好像不再流血了,可能只是撞了一下晕过去了而已,没那么……严重的吧?”


    张期期骤然瞪大了双眼,眼前的男人真的是那个爱护妻子、女儿的好丈夫、好父亲吗?她妈妈满头的血,他居然还在顾忌着面子……


    不,他不是她记忆中那个爱护妻子、女儿的男人了,哪有爱护家庭的男人会出轨会动手打人!


    眼泪再次在她眼眶中打转,她咬牙切齿道:“我让你去!快去!听到没有!”


    她不放心让这个喝了酒满脑子浆糊、动手打人的男人继续单独和她妈妈在一起,否则她就是是断了腿爬也要爬到敬亭哥家喊人帮忙。


    “张——世——明!你要是不去,我妈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就向媒体告发你,说你出轨,说你家暴!张家的股价就会跌!”


    张世明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张期期看了几眼,“好,我去。”


    ……


    窗外月色朦胧,病房内亮着一盏光线稍弱的白织灯。


    戚和风苍白着脸,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仿佛睡梦中也很难受似的。张期期轻轻握着她的手,眼神一遍遍地描绘着她妈妈的面容。


    幸好当时敬亭哥刚好在家,他们很快就将她妈妈送到了医院,这才没有耽误她妈妈伤势的救治。


    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张期期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心道,她妈妈很爱美,要是真留下疤痕,她妈妈估计要更难过了……


    病房外,男人压低的声音短短续续地传进来,大概是她爸爸在对敬亭哥说着感谢上的话吧。


    想到这里,张期期顿了顿,轻轻松开手,忍着脚上的不适起身,方才她的脚已经让医生看过了,轻微的扭伤而已,医生给她擦了药又揉了好一会儿,已经没那么痛了。


    她悄悄走出了病房,许敬亭、张世明都看向她,张期期看都不看一眼她爸,只是对着许敬亭道,“敬亭哥,今天晚上的事谢谢你。”


    “真的非常感谢,要不是敬亭哥你……”


    该说的感谢必须由她来说,她爸这个出轨的男人,在她心中已经被她pass掉了。


    “没事,好好照顾你妈妈吧。”许敬亭神色温和地揉了揉张期期的发顶,“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张家的家事,他作为外人没有立场并不好插手,但若是期期找他帮忙,他作为哥哥自然是能帮得上忙一定帮的。


    “嗯。谢谢敬亭哥。”


    许敬亭走了后,张期期冷着脸,撇下张世明抬脚欲往病房内走去。


    张世明按住了她的肩膀,又扭头从窗户看了一眼还沉睡着的戚和风,“期期,爸爸有话跟你说。你过来……”他率先走过去坐在走廊上的不锈钢长椅上。


    张期期绷着脸,好半响之后,她才不甘不愿地坐在了张世明的身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出轨是事实,动手是事实,爸……你真的是我爸吗?”


    走廊上一片寂静,张世明抹了把脸,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去年开始,张家在圈子里尴尬的处境,以及他的不甘和接下来的打算。


    张期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在这听着他爸说这些,“所以呢……这就是你出轨和被发现后恼羞成怒而动手的原因?”


    “期期!!”张世明忍着额头上抽痛的感觉,继续道:“这算什么出轨!成年人生意场上的助兴而已,我还是爱你妈妈的,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和你妈妈到底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期期……你是我们张家的孩子,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你能理解爸爸的对吗?你妈妈根本无法为张家提供什么助力,爸爸只能寄托你将来能有出息了。”


    “就算……就算你不能做到像许家那小子一样,你也可以联姻来帮助爸爸啊,陆家怎么样,爸爸觉得向川那小子就很喜欢你。”


    ……


    “别说了!”张期期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原来……原来一旦张家的资产开始下滑,她就成为了她爸爸心中可以为张家增添资产的筹码。


    而对她妈妈,往日十几年的恩爱情谊又算什么?没有遇到困境时,他可以将她妈妈捧上天,遇到困境了,就开始埋怨她妈妈,可是她妈妈原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爸爸一开始就知道,知道了还执意想娶她妈妈,这一切不是她爸爸的选择吗?可如今他却在说后悔?还要她去理解他……


    太好笑了!


    商圈……这个圈子里有着他们默契制定着的规则,她简直想要呕吐,原本她以为她爸爸虽然身处其中却一身清白,然而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何况,他爸爸原本就是这个圈子的人,只能说他掩饰得太好了,骗过了她妈妈十几年。


    为人称颂的“灰姑娘嫁进豪门”,在事实利益面前,就像是过了十二点钟的魔法一样,显露出原本的贫瘠不堪。


    “期期……”张世明不死心道。


    “我说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张期期猛地起身走进了病房内,反手将门锁上了。


    他爸爸张世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张期期并不知道。


    但很快,李叔就过来了,他把她的书包拿了过来,里面是她房间桌面上的试卷、手机还有钱包。


    “期期,还有这个,晚饭你还没吃吧?我刚刚在门口打了餐食过来,你吃一点吧。”李临将手中拎着的鲜肉馄饨递给了她。


    张期期点了点头,低声道:“好,麻烦李叔你跑一趟了。谢谢。”


    客气、疏离的语气如此明显,李临眼神一暗,他隔着窗户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太太,心里愧疚难安,他已经猜到太太和期期是发现了先生的出轨了,期期应该也能猜到,他作为司机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但他却没有告诉她们。


    “没事。有什么事的话,打我电话。”李临道。


    “嗯。”张期期点点头,接过书包和装着馄饨的餐食转身就走,虽然她理解作为公司的员工,李叔帮着她爸爸隐瞒出轨这件事,但到底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


    吃过馄饨之后,她发了条消息给曾老师,向他又请了明天一天的假,接着又发给了许兰亭,告诉对方她请假的事,免得他们不知道后会担心。


    *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戚和风意识醒过来之后,觉得额头隐隐抽痛着,她缓缓睁开双眼,纯白的屋顶映入眼底。她睁着双眼沉默着,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没想到张世明居然会对她动手……


    许是这一巴掌让她心中原本的愤怒、不甘和仅剩的爱意都消散了,她蓦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荡荡的荒凉。


    「……小风,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就回来找我!当年你是我们之中学得最好的,我相信你重新站在舞台上也是最棒的!」


    「你不信吗?我说的是真的,你一直都是最棒的,就算……」


    ……


    戚和风偏过头,望向窗外,飞鸟从她的视线里翱翔飞过冲向泛蓝的天际,张洁莉的话语仿佛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回响。


    ……重新站在舞台上也是最棒的吗?可是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年龄,荒废了十几年的时间,如今的她还能行吗?


    但……难道她要继续像只金丝雀一样被珠宝首饰、荣华富贵困在笼子里吗?不……她想要像那只小鸟一样冲向泛蓝的天际,飞向她曾经的舞台。


    即使被富贵的生活浸淫了十几年,但戚和风人生最开始的前十几年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到底养成了她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性格底色,因此,仅仅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想清楚了接下来要走的道路。


    她收回视线,环顾四周,视线在一旁的单人床上愣了一下,少女蜷缩着身子躺在上面,一副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样子。


    期期……期期怎么在这里?张世明居然把期期从学校里叫回来了吗?原本心情平静了下来的戚和风再次愤怒不已。


    “妈妈……”躺在床上的少女仿佛在做着噩梦,闭着的眼眶里溢出泪水。


    戚和风觉得心被扎了一下似的,她连忙出声道,“妈妈在呢,在呢!”她坐起身,下意识碰了碰泛疼的额头,发出“嘶”的一声。


    张期期猛然睁开了双眼,“妈,你醒啦!”她从床上爬起来,连忙走过去坐在戚和风的身边。


    “怎么样?妈!会不会还很疼?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算了……我还是先去叫医生来看看吧?”张期期拔腿欲往病房外跑。


    戚和风连忙抓住了她的手,“等等,期期。”


    张期期担忧地看着她,戚和风连忙道:“我没事,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也不怎么疼了。”


    她这般说着,张期期焦急的神色便缓和了下来,见此,戚和风顿了顿,沉默片刻后还是道:“期期……你怎么在这里?张世……”她硬生生改口道:“你爸爸把你叫回来的?”


    张期期抿着唇,眼眸中瞬间溢出泪水,她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当时……我当时就在家里,在五楼。”


    “我昨天……昨天回家了,但是你们都不在,后面我睡着了……又被你们吵醒了……”


    “妈,我听见了……”张期期低垂着头,整个人显得很无措彷徨。


    戚和风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作为成年人、作为家长,她让自己的孩子看到了父母相互埋怨、互相叫骂着刺耳的话语的场景,真是失职啊!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期期,不要担心,这是爸爸妈妈的事情,你现在高三,专心读书就好。”


    “妈妈……”


    *


    翌日,因为张洁莉最近都在京照市,戚和风打电话叫了她过来,张期期见此,才松口答应去学校,“张阿姨,谢谢你帮忙守着我妈妈,一大早赶过来真是麻烦你了。我晚上会回来的。”


    戚和风皱了皱眉头,“期期,晚上也不用回来了,妈妈这边有你张阿姨看着,没事的,你都高三了……你……”


    “妈。”张期期打算她的话,“妈,没事的。晚自修而已。我去上学了。”


    ……


    京照一中。


    出租车停在了校门口,张期期从车上下来后关上了车门,她背着书包看着出现在校门口的陈岩夫妻。


    「曾老师又来找你,劝你去德国了吗?」


    「嗯。」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曾老师的提议挺有道理的。有时候,我也会想我真的很自私,想要陈恕你不要离开我……想要大家一直一直在一起。」


    那日在操场她与陈恕的对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张期期微微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底挣扎的情绪。


    「……要不是因为你,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家里等你回来,我的梦想早就被你拖垮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能像洁莉她们一样站在舞台上,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是今天这副模样吗?」


    「我十几年的时间你怎么来承担……你现在和我说你后悔了……我就不后悔吗?」


    「……要不是因为娶了你这个毫无助力的女人,张家哪里会被其他世家远远落下?」


    ……


    父母相互怨恨、责怪对方的话语也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一切的声音搅合在一起合成刺耳噪杂的回响,张期期头疼欲裂,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她蹲下身子缓了缓。


    ……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固执地想要陈恕在她的身边,不去德国,是不是做错了……连恩爱十几年的父母都会相互埋怨,埋怨对方阻挡了自己的步伐,更何况她和陈恕呢?


    她和陈恕甚至连光明正大说他们之间是男女朋友都不行,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但这只是喜欢而已,若是将来喜欢这种情感被耗尽了,陈恕怨恨她阻止了他去德国学习,那将来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期期!你怎么了?”林听看见校门口蹲着的张期期愣了一下,连忙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期期昨天莫名其妙请了假,他们一行人都很担心。又听陈恕说,陈岩夫妻是见过期期的,所以他们怕期期回校的时候万一被陈岩夫妻缠上,所以她自告奋勇地来校门口接期期。


    兰亭、先哥之所以不来,是因为怕人太多,太显眼,而她又是女生,所以陈岩夫妻应该不会注意校门口来往的女生。


    张期期闻声,抬头见是林听,便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缓缓就好了……”


    “那你挽着我。”


    “好。”


    进校门的时候,张期期余光瞥了一眼陈岩夫妻,曾经和陈恕一起约定的那个承诺开始逐渐动摇。


    回到教室后,许兰亭用探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期期看,好半响他都看不出什么,只能选择开口问,“期期,昨天怎么请假了啊?你生病了吗?唔……看起来脸色确实有点不好。”


    张期期眼眸微垂,平静道:“不是生病,家里有点事而已。”


    与平日里活力四射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的张期期简直是难得一见的沉静,她这个反应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但张期期闭口不提,陈恕、许兰亭、林听、周嘉先几人也没有办法。


    一早上,张期期频频走神,陈恕攥紧手心的黑色水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心头。平日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期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安慰到他,而现在呢?他甚至连她怎么了都不知道。


    张期期一向是他们这几人中的开心果,只要有她在,气氛总是和乐、开怀的。但今日……无论许兰亭如何说笑打闹,张期期依旧笑容勉强、心不在焉,以至于最终许兰亭都只能无奈地放弃各种奇葩的耍宝行为,一行人之间气氛微妙诡异。


    吃完午饭,重点一班教室里坐满了人,安静的教室内,同学们都沉浸在各自的学习进度中。


    然而就在此刻,高三教学楼下爆发了一阵嘈杂、尖锐的咒骂声,以及有人哭天抢地的哀嚎声、无数音色的议论声、焦急的喝问阻拦声。


    重点一班的同学们顿时愣住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窗户边的同学循着声响探出头望向楼下,便见学校的保安大叔们纷纷伸开双臂奋力阻拦着几个一直想往教学楼内冲的男男女女。


    他们的身后是扛着摄像头的摄影师,还有拿着话筒的记者。最外围是围观的学生,而不远处的校道上,校长、主任正往这边赶。


    “这阵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挖槽,你们快看……楼下好多人啊!还有记者、摄像师呢?”


    ……


    重点一班的同学们离开座位,挤到一起扒着窗户往下看,这么大的动静,一直心不在焉的张期期都回过神来。


    摄像师、记者……


    她心脏猛地一阵跳动,下意识想起前阵子陈岩夫妻闹出来的那件事,会不会又是他们?


    此刻不只是她,许兰亭、林听、周嘉先仿佛患上了摄像师、记者ptsd了,几人顿时如坐针毡,心如擂鼓。


    陈恕抿了抿唇,眼神晦暗,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从嘈杂纷乱的声音中听出了那仿佛噩梦般的音色,会是她们吗?不……不可能的吧,维安市八石村离这里几千公里,她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个小兔崽子就是没良心的啊,我儿子养了他十几年,十几年啊,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他倒好,说跑就跑了。”


    “是啊,不就是嫌弃我们大山里面穷吗?但我们再穷,不也是把他好好养大了吗?”


    “我滴儿啊……你养了个没良心的家伙,现在又去了,留下我这娘们可怎么活才好啊!”


    “要不是因为阿阳那小子,弟弟怎么会死啊?完全不顾念这么多年的情谊。”


    ……


    围观的人群议论道:“阿阳是谁啊?这名字也太含糊了吧?谁知道是谁啊!”


    “就是……就是……不过都跑到这栋楼来了,肯定是高三的学生吧?”


    “怎么又是高三的啊?上次……”


    正在哭天抢地哀嚎的一个老妇人、两个中年女人蓦然嚎叫声一卡顿,随即换了个名字喊,“陈恕……陈恕啊……难道奶奶、姑姑们都到这里了,你还不愿意见见我们吗?”


    ……


    陈恕!又是陈恕!围观的学生顿时异常惊愕,他们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陈岩夫妻,敢情都是找陈恕的?梅开二度吗?


    陈岩夫妻往教学楼内冲的冲劲都卸了下来,什么……陈恕?她们也是来找陈恕的吗?难道这几个人是陈恕养父那边的人?


    周遭的气氛顿时一滞,黄翠兰、黄翠香姐妹俩愣了下,这是怎么了吗?


    陈岩瞪着眼,突然朝她们喊道:“你们是陈恕养父那边的?你们找陈恕干什么?我可是他亲爸。有什么事情冲我说就好。”


    ……这几人看起来就像是来找茬的,他要是帮陈恕解决这件事,会不会他就会出来见见他们呢?只要他出来了,他再借着这件事说说好话,陈恕一心软,是不是就能去配型,家宝是不是就有救了……


    想到这一点,陈岩顿时做出一副为儿子撑腰的形象来。


    “你是陈恕的亲爸?”黄翠兰斜眼看着对方,随后突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将孩子卖掉的人,虎毒还不食子呢!”


    ……不行,这个人一定是想跟她们抢阿阳的人,阿阳可不能被糊弄过去,她们三还指望着他给她们养老呢!那些记者可说过她们阿阳现在要有大出息了。


    听说高考要是能考到全省前十的排名,那可是有几万的奖金的,更别说上了好大学,出来工作之后肯定工资更高,到时候这份钱就是她们的了,正好……要不是他举报阿坤,阿坤就不会被抓,被判处死刑。


    虽然她们非常恨阿阳那小子,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们三未来要想过得好,只能牢牢扒住有出息的阿阳了。


    “你胡乱说什么?陈恕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将孩子卖掉!明明是你们,拐卖了我的孩子,导致他现在和我一点都不亲近,我还没报警抓你们呢,你们倒好,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陈岩立刻反驳喊道。


    许是陈岩夫妻的出现让黄翠兰、黄翠香和她们的母亲意识到会有人和她们抢陈恕,于是三人立刻对上了视线,默契地转换了对策。


    三人开始哭天抢地,“悲伤”地干嚎着,不再用那些逼迫、诋毁、威胁的话语,转而可怜兮兮地哭喊着,“我们养了你十几年,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有感情啊……”


    “我们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啊,阿……陈恕……”


    两拨人马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围观的学生目瞪口呆,不是吧……陈恕的身世这么复杂的吗?到底是不是人口买卖啊?


    而一旁的摄像师和记者全程没有开口,但那个闪光灯一直频繁地闪烁着……


    教学楼上,高三重点一班扒在窗边的同学面面相觑,尴尬不已,这是吃瓜吃到自己班级的同学身上。他们悄悄瞥了一眼依旧坐在椅子上身姿挺直、巍然不动的陈恕,对方神色冷淡,仿佛没有被外界干扰到一般。


    但……这仅仅是他们的错觉而已,少年手心紧紧地攥着黑色水笔,用力到指尖都发白了,他已经确定了,那熟悉的音色是他养父黄坤的母亲朱云燕,还有朱云燕的女儿黄翠兰、黄翠香……


    她们……她们居然来了……这一刻他头痛欲裂,过往的绝望和疼痛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仿佛要将他包围,溺毙其中,那些粘稠黑暗、令人窒息的情感永不褪色,他再次陷入年少的噩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只能牢牢地攥着手中的黑色水笔,曾经他以为只要他牢牢抓住可以改变命运的笔,努力学习离开连绵的大山,他就能跨过年少的噩梦,然而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老天赋予他的命运,痛苦和绝望才是他生命的底色,任他如何挣扎都是枉然,他终其一生似乎都无法摆脱一样。


    或许……就这样吧,任由自己往下沉溺吧……陈恕缓缓合上双眼,指尖松开,攥在手心的笔即将掉落。


    “陈恕——”张期期蓦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她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贴在少年的手背上,指尖缓缓用力包住他的手,黑色水笔重新被握在陈恕的手心里。


    陈恕睫毛微微颤抖,睁开了双眼,少女明亮的双眼正在注视着他,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天光乍亮,“期期……”


    张期期笑了笑,温声道:“别担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的目光柔和静谧。


    陈恕微微点头,看着微笑着的期期,他悄悄抿了抿唇,不知怎的,他心底又顿生了一丝丝的恐慌。


    许兰亭、林听、周嘉先也围过来,许兰亭探出头看了一眼楼下,校长和主任都已经到了,正在和楼下的闹事的人交涉。


    周嘉先沉声道:“别担心,校长、主任们会解决的。”


    “不。”陈恕突然站了起来,他望着眼底满是担忧的许兰亭、林听等人,再扫视了一遍教室内他的同学们,他们的目光无措、尴尬,仿佛撞破他的难堪反而是他们的错一样。


    这些目光、视线、眼神没有一点恶意,有的仅仅是对他的关怀。


    陈恕神色平静,“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大家的身后。”


    许兰亭皱起眉头,“陈恕……你……”


    陈恕看向张期期抿了抿唇,“期期,我下去一趟。”


    张期期闻声望着他,四目相对好半响,张期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吧……陈恕。”去直面你人生当中被困住的过去,然后远远离开,将这里抛下吧,你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


    “嗯。”陈恕颔首,他的身后一定是那些担忧又心疼他的眼神,这……这是他的力量。他伸手摸了摸疯狂跳动的心脏,既是要面对过去的噩梦时,身体生理性的反应,同样也是因为承担着巨大的善意而心有颤栗。


    ……


    高三教学楼门口。


    校长、主任焦头烂额地应付着眼前的情况,警察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到。


    就在此时,陈恕神色淡淡地出现在教学楼底下,见陈岩夫妻和朱云燕、黄翠兰、黄翠香几人的视线看过来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上包裹着他浑身伤疤的长袖校服径直脱下。


    少年精瘦的腰身上、稚气的胸膛上满是长短不一、深浅不一的疤痕,密密麻麻地交错纵横着,一看就是常年累月被虐待出来的,更因为他肤质苍白,那些伤疤就显得更为触目惊心。


    围观的学声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一幕,顿时一阵哗然,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嗡嗡嗡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恕!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将过往的不堪和伤痛掀开,在赤裸的阳光下暴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学生们有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有的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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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双眼,撇过头,不忍直视。


    校长、主任愣了下,循着对面学生的视线缓缓转过身,看见的便是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少年。


    陈恕甚至转过身,将同样尽是伤疤的背部展现在众人的眼底,不再流血的伤口表面上仿佛已经痊愈,但只有陈恕知道因为超忆症,被鞭打时身体的疼痛和下意识的身体抽缩,以及伤口在缓慢愈合时散发的痒意一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时不时地侵袭着他。


    周遭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头皮发麻,仿佛针扎一样扎在皮肤上,他知道这种感觉也让伴随着他的一生,但同样是在此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从心底漫上来的痛快!


    看啊……这就是你们对我的伤害,我不再需要包裹着它,处处隐藏。我是受害者,被伤害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是我要费劲心思为你们隐藏。


    校长、主任回过头来,指尖抖了又抖,两人下意识想解开身上的衬衫给少年披上,然而指尖搭在扣子上时,他们才意识到天气炎热,他们也只是穿了一件短袖的衬衫而已。


    下一刻,他们的视线立刻转移到陈恕手上的衣服,主任立刻小跑过去,不到一米七的瘦小个子却企图挡住身后一米八多的少年。


    校长跑过去,从他手上扯下衣服,奋力地想将衣服给他套上,又急又气又心疼,“穿上,快穿上!这事我们能解决的,用不着你这样。”


    陈恕抿着唇,顺从地将衣服穿上了,他绕开仿佛护犊子一样站在他身前的教导主任,神色淡淡,“我身上的伤疤都是这十几年来你们虐待我留下的证据,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情谊,就算有,那也是我对你们的恨意。”


    “我的养父黄坤,抢劫故意伤人致死,被判处死刑更是律法的公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云燕瞪大双眼,神色扭曲,怒火冲散了她的理智,那些暂时看不到的好处并不能抚平他失去儿子的心情,她破口咒骂道:“和你没关系?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你偷偷举报他,他怎么会被抓!”


    陈恕嘲讽一笑,并不与她们反驳互骂,因为他知道她们就是这么蛮横无理、愚蠢无知的。


    ……


    另一边,重点一班教室内。


    张期期用力地掐着手心伫立在原地,脑海中的弦一直紧紧地绷着,她在克制着自己,克制着自己往下跑的冲动。


    她的喜欢、她的维护似乎都变成了陈恕人生新的枷锁,她固执自以为是的约定困住了陈恕曾经想要飞到的人生高度。


    这时,教学楼底下的哗然清晰地传到了楼上,她脑海中的弦顿时崩断、拔腿就往下跑,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跑得快了,脚腕隐隐约约传来刺痛的感觉,张期期浑然不理。


    「……就算有,那也是我对你们的恨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陈恕将自己的伤疤摊开,以自己的伤痛来反驳这些人的厚颜无耻,朱云燕的咒骂响彻在她的耳边,张期期勃然大怒,“你搞清楚,是陈恕绑着他硬让他抢劫、伤人致死的吗?不是!”


    “陈恕举报又有什么错,他这可是大义灭亲,啊不——谁跟你们亲啊?晦气!”


    “你们怎么对陈恕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那样的伤害他怎么反击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举报一个确实伤人致死的罪犯,他可没错!”


    张期期噼里啪啦地一句句反驳回去,气喘吁吁地站在陈恕的身边,与此同时,许兰亭、林听和周嘉先也都跑了下来,站在了陈恕的身后……


    不……不只是他们,还有重点一班的同学,他们要么站在陈恕的身后,要么因为实在没位置了,只能挤在楼道口上。


    蒋文嘟嘟囔囔道:“上回那次是在校门口,我们都不知道,凭白让我们班同学被针对、被欺负,想想就呕气!”


    侯蕊双手抱胸点头道,“是!上次等我们知道,事情都摆平了!按我说啊,上次曾老师就不该偷偷叫陈恕出去,咱们班一起出去,看谁敢欺负我们40多个人!”


    “就是就是,我今天就站这了……”关宇绷着脸,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期期骂得真爽!可算出了一口气了!”王思恨铁不成钢道:“陈恕就是嘴太笨了,是不是聪明劲都加在脑子上了!”


    ……


    重点一班的同学自以为地压低嗓音,但前方的校长、主任和陈恕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校长&主任:……不是!你们重点一班的怎么全都一副刺头样?


    嘴太笨的陈恕:……


    …


    朱云燕被怼得脸色铁青,黄翠兰、黄翠香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妙。


    他们没想到陈恕在这里居然生活得不错,学校的校长、主任居然没有嫌弃他惹事,反而为他撑腰,还有他的同学,居然同样没有排斥、看不起他,这让她们的计划很难实施。


    在她们的预想里,陈恕这个大山出来的人应该在学校格格不入,被城市里的孩子嫌弃,排斥孤立,若是这样,她们即便以前对他不好,但这么孤立无援、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最容易拿捏了,只要她们稍微显得温情一点,他获得的奖学金和以后有出息了赚的钱还不是由她们捏在手里。


    但现在看来,她们的打算是要落空了啊!


    黄翠兰沉着脸想了想,总之她们这一趟绝不能空手而归,她开口道:“那我们也抚养了他,十几年的抚养费你们得还吧?”


    “对!正好……那个谁,你们,对你们……”黄翠香指着陈岩道,“你不是说你是陈恕的亲生父亲吗?那这笔钱你来还!”


    钱!钱!钱!


    陈岩的妻子眼神顿时犀利起来,自从孩子生了病,他们家已经花费了很多钱,是绝对不可能为陈恕掏一分钱的,更别说这小崽子还不愿意给他们家宝配型!钱!想都别想!


    无独有偶,陈岩同样是这么想的,他反驳道:“这不可能,凭什么要我们出这笔钱。”


    “你不是说你是陈恕的亲生父亲吗?你不出谁出啊……”


    “你……你们……”陈岩哑口无言,梗着脖子道:“总之,想都别想!”


    两拨人马丑态百出,事情闹到现在已经足够围观的任何人都知晓这两拨人马对陈恕都是冷酷无情的人,即便他们是陈恕的亲生父亲又或者陈恕被领养的家庭的成员。


    望着眼前的闹剧,校长、主任心累不已,而一旁的摄影师、记者不知怎的,这一次居然安安静静地站着,无声地记录着。


    张期期心里很不好受,眼里布满担忧,她扯了扯陈恕的袖口,静静地望着他。


    陈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向她传递他没事的意思,随后他看向陈岩夫妻二人、以及朱云燕、黄翠兰、黄翠香几人。他们就像他身体的附骨之痛一样,不把他榨干掉最后一丝价值,他们都不会愿意让他好过。


    而他的身后、身边,不用看他都知道校长、主任、他喜欢的女孩、挚友、同学都在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他,既如此,他又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陈恕眉眼冷淡下来,“如果你们再来闹事,我完全可以起诉你们,起诉你们虐待我,我一身的伤疤就是证据,起诉你们买卖幼童,就算黄坤已经死了,但你们,朱云燕、黄翠兰、黄翠香,你们也是从犯!”


    “陈岩,我绝对不会去配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就算跪死在校门口,我也不会答应的。那两个人贩子、凶手到底是为什么闯进家里,你应该清楚吧。”


    闻言,这些人顿时心虚不已,而陈恕身后的重点一班的同学此刻却纷纷瞪大了双眼,互相看着彼此,确认方才他们听到的信息。


    ……一身伤疤!一身伤疤!他们终于明白过来了,明白为什么陈恕即使在大夏天也穿着长袖校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愤怒、不平的情绪充斥在他们的胸腔上下翻滚着,重点一班的同学中有人喊了一声,“我特么的,忍不住了!人渣人渣!”


    “靠!这回可不能怪我打女人了啊!”


    “我今天一定要扯她们的头发!”


    “……”


    蒋文、王思、关宇、侯蕊、雷婷几人拔腿就想往前冲,他们伸长了胳膊就想揍人!


    校长:“!!!”


    主任:“!!!”


    校长嗓子都喊得破音了,“拦住!快拦住他们!”


    保安连忙拦住陈岩夫妻、朱云、黄翠兰、黄翠香几人,主任破音喊道:“不对不对!你们快转过身来,拦错了拦错了!拦学生!拦学生啊!!”


    陈恕看着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同学:??!!


    恰在这时,警察终于来了,闹事的不论是陈岩夫妻还是朱云燕她们,全部都被警察给带走了。


    而那些在一旁沉默着的摄像师、记者便是在这个时候解释他们没有闹事,只是听说这里有新闻才跑过来的,而且他们根本没有采访任何人。迫于这一点,警察最终没有将他们带上警车。


    而作为整个事件中心的陈恕自然也去了派出所,张期期、许兰亭、林听、周嘉先强烈要求同去,校长、主任无可奈何,又怕陈恕没有同龄人一起陪着去派出所会被吓到,因此只能同意带着他们几个一起去派出所。


    至于重点一班的其他同学自然是后来被校长和主任训了整整一节课,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派出所里,张期期、林听、许兰亭和周嘉先等人已经先从房间内出来,几人坐在走廊的不锈钢长椅上,这一幕就像是当初在黑木镇的派出所一样。


    陈恕、校长、主任还在和派出所的警察交代事情,陈恕几乎将自己的前十几年遭遇的所有事情说了出来,一旁的校长和主任听得眉心直皱,心里不断地叹着气……


    “警察先生,就……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哎……”


    校长叹着气,陈恕的亲生父亲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判刑,他只是道德层面有问题,要说法律层面,还真治不了他的罪。


    陈恕是被拐卖的,不算是陈岩弃养。至于陈恕的养父,买卖幼童、虐待幼童这件事确实他是有罪,是主犯,但对方已经被执行了死刑,顶多只能起诉陈恕养父的母亲和姐姐们,但想来她们的罪行应该也判不了什么解气的刑罚。


    只有陈恕,只有陈恕这孩子,切切实实地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却仿佛“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陈恕微微笑了笑,温声朝校长道:“校长,没关系的,我已经将那两个杀害我妈妈的凶手送进监狱了,他们被判了死刑,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后来,陈恕先出了问询房间,而校长和主任作为学校的负责人还要再呆一会儿处理后续的事宜。


    ……


    艳阳高照,道路两旁树影婆娑。


    张期期、陈恕一行人走在树荫下,前方一公里外才有直达学校的公交车。


    这事仿佛也落下了帷幕,林听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呼了出去,她其实对没有职业道德的媒体记者抱有深深的敌意,以及忌惮。


    “这些媒体记者真过分。”她罕见地愤怒道。


    今天一早上先是张期期情绪不好,接着又是陈恕的事情,所以此时一行人心情还是有些沉重,许兰亭有心缓解这样的气氛,便夸张地笑着道:“那以后社会上的是非曲直、毁誉忠奸就由我们林大记者书写了~我们林大记者肯定会秉笔直书,抨击丑恶,维护世间正义公平!”


    “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说的就是我们林听!”


    张期期、陈恕、林听、周嘉先先后“噗呲”一声地笑出来,随后纷纷鼓起掌。他们笑了,许兰亭才真心地笑了出来。


    林听红了脸,“哪有那么夸张啊?我只是……只是想要执笔为文,捍卫真理而已。”……她不想更多的人像她和陈恕一样被凭空捏造真相,被歪曲事实。


    张期期微微笑道,“真好啊……”


    ……真好啊,能够坚持自己要走的道路。


    她眼眸沉静,嘴角微扬,“那……陈恕你呢?能告诉我,你将来想要从事的行业是什么吗?啊,不,应该说你最开始想去德国时报的是什么专业啊?”


    “法学。”


    啊……法学,张期期想起陈恕的过往,她沉思着点了点头,真的很适合呢……原来这就是陈恕的理想啊!这才是不被任何人禁锢,陈恕内心真正想的愿望,独属于他个人的未来想法。


    ……


    “其实……当年的事还有另外一个人逃脱了罪责,那个人就是陈岩。那两个凶手之所以会锁定我们家,就是因为陈岩。上瑶村拆迁腾出地来建京照一中时,每家每户都得到了一笔大钱,是陈岩在外说漏了嘴,这才引狼入室。”


    陈恕垂着眸,继续道,“但是这笔钱陈岩根本没有放在家里,而是放在他出轨了的小三家中。我妈妈根本不知道这笔钱放在哪里,凶手却固执地认为是我妈妈不愿意说,最终……”


    他的话未尽,但大家都明白了。


    “明明陈岩也是凶手之一,但是仅仅是这样,根本没办法追究他的责任,如果……如果我好好学法律,是不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陈恕……”张期期望着他,轻声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