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神宗旧址。


    是一片长满杂草的野地。


    四周的废墟，风尘仆仆，满是历史的痕迹。


    关圣和阎王来到了这里。


    关圣拎着一些美酒，烧鸡，还有一些纸钱。


    而阎王，则是带着几百根香烛。


    两人站在野地上，光是原地站着，他们的脑海中仿佛就开始回忆起了过往。


    对于关圣而言，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他还小……还只是个孩子……


    可对于阎王而言，那些记忆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也是最难忘的，每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些记忆就是支撑着他前进的动力。


    “可以和我讲讲太极神宗的人吗？”关圣询问道。


    阎王将一百多根香烛分给了关圣。


    两人点燃一根，就插进泥土里去。


    一根香烛，对应一个人。


    阎王刚插下一根香烛，望着那轻烟徐徐升起，缓缓开口说道：“太极神宗的人，都非常善良。”


    “他们不信奉天道，只信奉阴阳，准确来说，是这片土地。”


    “也可以简称为，零，与一，一生阴阳，阴阳生万物，万物成自然。”


    “这是太极神宗的理念。”


    “也是功法之根本。”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信奉阴阳的这些人，他们有着世间最美好的品质，我曾是个废人，不曾有过成为武者的信念，可他们还是收留了我。”


    “太极神宗的掌门老头，见我记忆非凡，逻辑能力强大，便让我成为了藏书阁的书童，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看管藏书馆。”


    “日出，我便搬一把藤木椅子坐在藏书阁门口，借一本藏书，品一杯清茶，直到日落。”


    “那一整天，我会见到许多人，有刚下早课的弟子，有来藏书阁谈恋爱的小情侣，小树林中总会传来令人羞耻的娇嗔声，太极广场上也总会有那么几个天赋不高，却格外努力练拳的弟子。”


    “掌门时不时会送来几包茶叶与我分享，长老们也会送来他们喜欢看的藏书，与我谈天论地。”


    “……”


    说着，阎王又插下几根香烛。


    关圣不由地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来，他沉声道：“听起来，那真是一段美好而又舒服的日子。”


    “是啊。”阎王说着嘴角都上扬了，眼中满是幸福：“没有什么日子，是比那时候过得舒服的。”


    “我是太极神宗中存在感最低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一旦进入了看书的状态，我的气息就会不由自主地隐藏起来，我感受不到这方天地的存在，这方天地，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掌门与长老，总会担忧我的境界会停滞不前，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境界……随着日复一日的看书，竟然慢慢增长了。”


    “从暗劲，到化劲，到封圣，再到封王。”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劫难，也没有得到过太多帮助，没有歇斯底里地呐喊，也没有对命运不公的咆哮。”


    “我就静静地坐在那，观书悟道而封王，没有人知道我的境界已经到达了那种程度，大概，只有掌门和长老们才看得出。”


    “直到，四大神宗围攻太极神宗那一天到来时，我第一次动手，我杀了第一个人，我第一次展现出我的境界，第一次地……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


    “我以为，我终于得到机会可以报答太极神宗的恩惠，却没想到，这份报答，用了二十多年。”


    两人在此间不知呆了多久。


    阎王说了很多很多。


    说到此处时，大概也说完了他的一生。


    之后的，关圣也都知道了。


    就是那样而已！


    总需要有人背负着一些痛苦前行，这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你选择的一条路。


    不知为何，这一刻，两人都沉默了。


    关圣默默地将手里剩下的香烛插满在野地上。


    杂草，伴随着微风。


    黑夜里，雷光微微闪烁着，撒下一片光影落在这里。


    奇怪的是，雨水却没能熄灭那些香烛的火光。


    很久很久后。


    这片太极神宗的野地上，终于插满了香烛，青烟缭绕雷下。


    “噗通”一声。


    阎王，也跪在了最中间。


    他没有流眼泪，天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他流了多少眼泪。


    他只是跪在那，望着这片香烛，淡淡道：“掌门老头，我来看你了。”


    “四大神宗啊，我给你灭掉了。”


    “你最心疼的小酒，我也给你带大了，你看到了吗？他现在很厉害，很强大，也很有出息。”


    “我啊，不欠你的了，你也不欠我的了，记得轮回的时候，给我留个位置，毕竟我现在是个普通人，算算年纪，也是快六十多岁的人了，指不定哪天突然嗝屁，突然就死了呢！”


    “我俩啊，黄泉路上有个伴，下辈子，你当我爹，我给你当儿子，好吧！”


    “……”


    夜风挽来三点雨，轻轻略过他的下巴。


    “切。”阎王突然自嘲道：“算了，我这样的儿子，应该也没人要吧！”


    “怕你看不上我。”


    “唉。”


    “……”


    “算了，算了，我知道啊，你们，不想看到现在的我，你们想看的，一直都是那个坐在藏书阁门口，晒太阳，看书，在宗门小情侣咿咿呀呀的时候大喊一声的小书童。”


    “哈哈哈哈……”


    “说起来，掌门老头，你孙女和大长老的孙子初尝禁果的时候，我就在门口听到了，我还大叫一声，吓得大长老孙子直接软了，还记得当晚大长老提着太极剑就要找我算账，要不是你出手，我估计得被废掉半条腿了。”


    “掌门老头，我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说着说着，阎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说着说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阎王的眼角滑落。


    说着说着，他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他捂着脸。


    身子半弯曲，对着地面。


    狂风忽然皱起。


    天雷大作。


    阎王在雨中大喊着。


    “掌门老头……”


    “大长老……”


    “二长老……”


    “三长老……”


    “我想你们了……你们能不能来梦中看看我啊……我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们了……”


    “能不能来陪陪我，喝喝茶，晒晒太阳，谈天论地啊。”


    “我真的……好想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