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镇以北的森林里。


    古树参天，银装素裹。


    森林深处的一个小山村周围，聚集着不少辽州军残兵败将。


    辽州军的这些兵将从战场上逃脱后，一头扎进了广袤的森林中。


    当时战场上一片混乱，仅仅投降的民夫和俘虏就高达数万人。


    大夏军团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逃跑的散兵游勇。


    此刻在一座小木屋内，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大都督霍韬坐在火堆旁，蓬头垢面，失魂落魄。


    近二十万大军溃散。


    他这个大都督都差一点沦为了大夏军团的俘虏。


    大军惨败。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霍韬的心里难以承受这个重大的打击。


    他整个人都宛如失了魂一般，从逃到这个小山村后就变得沉默寡言。


    “踏踏！”


    脚步声响起。


    将军侯玉成端着一大碗饭进入了屋内。


    侯玉成看着坐在火堆旁失魂落魄的霍韬，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自家大都督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这一仗败的太惨了。


    大军溃散，追随他们逃到此处的不到千余人。


    这的确是让人难受。


    “大都督！”


    “我知道您的心里难过。”


    “可您是我辽州的主心骨！”


    侯玉成弯腰坐下，对霍韬道：“您可不能倒下啊。”


    “古人言，胜败乃士兵家常事。”


    “此番我们虽败在了张大郎的手里，可我们并非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还请大都督能够振作精神，带领将士们收复失地，将士们可都指望您呢。”


    霍韬抬起了头，目光中尽是迷茫和绝望。


    “近二十万大军都败了，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大夏军团太彪悍了。


    霍韬此刻想到战场上那凶猛的大夏军团将士，他就一阵阵心悸。


    自己轻敌了，小觑了张大郎。


    “大都督不必如此沮丧！”


    侯玉成道：“我们在辽州经营了这么多年，百姓以节度府为尊。”


    “张大郎一个外来的，官员士绅必定不会真心的服他。”


    “只要大都督您能收拢兵马，到时候振臂一呼，各州府必定重聚在大都督您的麾下！”


    “所以大都督一定要保重身体，您要是身体垮了，那人心就会真的散了。”


    霍韬沉默了半晌后，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军惨败，他已经无颜面见辽州父老了。


    可自己现在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总不能一辈子藏在这深山老林中。


    自己是辽州节度府的大都督，自己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自己一定要东山再起，报仇雪恨！


    霍韬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咬牙切齿地道：“对，我必须振作起来，这一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要找张大郎报仇雪恨！”


    霍韬说着，从将军侯玉成的手里夺过了饭碗，大口朵颐起来。


    看到自家大都督从颓丧中振作起来，将军侯玉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要大都督这一面旗不倒，那他们就有希望！


    霍韬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饭后，整个人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他放下了饭碗，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霍韬问：“侯将军，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回大都督的话，我们现在还有一千多人马。”


    听到这话后，霍韬一怔，脸上闪过了一些失望。


    近二十万大军出征，如今仅剩下不到千余人了。


    这一仗败的实在是太惨了。


    简直惨不忍睹。


    “将兵马收拢一下，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霍韬想了想后说：“我们先去黑水府。”


    “黑水府那边山高林密，距离较远，应该还没被张大郎的叛军占领。”


    “我们先去黑水府落脚。”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小山村就三十多户人，几乎都是山里的猎户。


    他们在这里没有足够的房屋，没有足够的食物。


    千余人的生存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此处。


    当霍韬正在温暖的木屋内和仅存的将军侯玉成在商讨何去何从的时候。


    外边突然传来了喧嚣的声音。


    霍韬和侯玉成彼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忙站起身。


    他们推开了房门，刺骨的寒风让霍韬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回事？”


    “是不是张大郎的叛军追过来了？”


    侯玉成手扶着刀柄，大声询问。


    一名浑身裹的宛如粽子一般的亲兵小跑了过来。


    “大都督！”


    “将军！”


    亲兵指着外边道：“有乱兵想要哄抢马匹，打起来了！”


    得知不是追兵打过来了，霍韬和侯玉成都松了一口气。


    “走，去看看！”


    霍韬和侯玉成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向了事发现场。


    只见小山村的雪地旁，围着一大圈冻得直哆嗦的残兵败将。


    地上鲜血淋漓的，几匹死马和几名军士横卧在地，伤口还在汩汩冒着热血。


    除此之外，还有十多名军士被亲兵摁住在地上。


    “大都督，这十多个狗日的想要杀了我们的马吃肉！”


    “我们阻止，他们竟然和我们动了刀子！”


    “我们有两人被他们杀了。”


    “请大都督下令，将这些狗日的杀了正法！”


    一名亲军校尉指着被摁在地上的那十多名军士，杀气腾腾。


    “大都督，我们实在是太饿了。”


    一名被摁在地上的军士无力地解释说：“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东西我们就要饿死了。”


    “大都督，我们跟着您打仗，从没含糊过。”


    “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们不想饿死啊。”


    “......”


    有被摁在地上的军士声音哽咽，已经饿的没力气了。


    他们逃进森林前就断粮了。


    虽然在小山村内搞了一些吃的，可吃了上顿没下顿。


    如今实在是饿极了，这才将主意打到了霍韬亲卫的战马身上。


    “王八蛋！”


    面对军士的解释，亲军校尉抬腿就是几脚猛踹。


    “怎么没饿死你呢！”


    “你知道老子的战马价值多少银子吗！”


    “这匹马跟了老子两年了，老子当祖宗一般伺候着，可被你狗日的给杀死了！”


    气喘吁吁的亲军校尉转身对霍韬请示：“大都督，这些狗日的不懂规矩，必须严惩不贷！”m.xfanjia


    “请大都督下令处死他们，以正军法！”


    此言一出，其他亲卫也都纷纷开口。


    “请大都督下令，杀了他们，以正军法！”


    霍韬内心里是很同情饥饿难耐的军士们的。


    可这不是以下犯上，袭杀他们战马的理由！


    特别是这些战马还是他亲卫的战马。


    杀这些战马，他感觉到自己也被冒犯了。


    自己虽然打了败仗，可还是大都督！


    霍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地道：“袭杀军马，重罪！”


    “拉下去，斩了！”


    霍韬的想法很简单。


    杀鸡儆猴。


    重塑自己的权威！


    他要让这余下的千余名军士知道，谁敢乱来，谁就要承担后果！


    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事件安抚自己的亲卫。


    相对于那些散兵游勇而言，亲卫才是最忠诚，最值得信任的。


    他还指望这些人护送他去黑水府呢。


    霍韬的命令下达，那十多名被摁在地上的军士都懵了。


    他们只是想杀马吃肉，不被饿死而已。


    可大都督竟然要杀了他们。


    “大都督，你不能杀我们啊！”


    “我们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


    军士们在求饶，可亲卫们却无法和他们感同身受。


    在他们看来，这些乱兵袭杀他们的战马，这是对他们利益的触犯，理应受到惩处。


    看着那十多名军士要被拉出去处死，围观的军士们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有人愤怒，有人沉默，更多的人则是严重不满！


    他们跟着大都督出生入死。


    如今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大都督不管他们的死活。


    有人想杀马吃肉，却要被处死。


    这是什么道理？？


    在队伍中，都尉谢宝山看着那要被拖下去处死的军士，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


    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兄谢老三。


    谢老三为了一口粮食，被自己人的骑兵杀死了。


    自己余下的那些弟兄也在乱军中失散了，生死不明。


    当初跟着自己的二百多名弟兄，仅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要是再没有吃的，自己怕是也要饿死在这里。


    大都督有吃的，他的亲卫有吃的。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高人一等。


    可自己等人却宛如后娘养的一般，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