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将手中最后一口小面包塞进嘴里的时候，刚好到了兼职地点。


    面包是她在网上领了券买的两箱小手撕包，大小还算合适，价格更是不错，除了有点干。


    陆铮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后，抬起右手拍了拍胸口，试图让面包快速进肚。


    她的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子，装着刚买的拿铁。


    “来了？”


    陆铮的脚刚迈进大门的时候，谢胜因就听见了。


    她穿着围裙，左手拿着画笔，右手拿着颜料盘，正准备左右开弓。


    谢胜因看着陆铮点了点头，走到自己身边后，将手中那一袋咖啡放在了面前。


    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扬起了下巴，问，“给我的？”


    陆铮：“嗯。”


    陆铮放下咖啡后，转身将背着的包和大衣脱下，挂在了临时的衣架上。


    “哟——”谢胜因佯装吃惊地惊呼了一声，说，“怎么？终于想着贿赂我，让我给你加工资了？”


    陆铮背对着谢胜因的动作一顿，然后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是啊——我还想鸠占鹊巢，把你的那份工资也贪了。”


    “切。”谢胜因白了陆铮一眼，悠悠地回过身走到了墙边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墙，“那一杯咖啡可不够啊，起码十杯。”


    “十杯你喝了睡得着吗？”


    “你管我。”


    谢胜因没好气地应道。


    两人简短的对话，结束在赶工当中。


    许久，谢胜因突然主动开口，“陆铮。”


    陆铮：“怎么了？”


    “这学期这个兼职是最后一个了。”谢胜因挖了一块新的颜料放在颜料盘上，“之后我应该就和我舅舅说不干了。”


    陆铮给墙上小人勾勒轮廓的手一顿，“那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准备出国啊。”谢胜因顿了顿，“我都大三了，也得考虑自己的以后了，学服装的，有条件的话，高低得去看一看吧。更何况，成天给我舅舅打下手，我这辈子就废啦。”


    一直以来，陆铮的这份兼职，都是靠谢胜因推荐的。


    总是谢胜因给陆铮发消息，说哪里哪里有一个地方需要墙绘或者哪里哪里的项目她没空，让陆铮去。


    陆铮在回来以后，就海投了不少简历。


    她希望能够找到一家能接受她还是个在读大学生，并且给她稳定发工资的工作。


    一个月九千的债务。


    她不能没有这份兼职。


    陆铮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之后想要兼职的话……要找谁？”


    陆铮的轻声细语，却让这私人的场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沉默在四方的屋内流窜，久久不能散去。


    直到谢胜因有些生硬的语气，打破了沉默，“陆铮，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谢胜因的话语里，是藏不住的责备，“程衍已经拜托我在准备出国事项的时候，也顺便帮你准备了一份材料——一份适合我们服装专业的出国材料。”


    “你现在为什么还想着兼职，这点钱挣了对你出国有帮助吗？”


    谢胜因顿了顿，眉头紧锁，“你现在不是应该开始看各大高校申请的条件，然后加以准备了吗？”


    似乎是怕陆铮误会什么，谢胜因又补充道，“他要出国的事情，是他爸妈和我爸妈说的，不是我们私下聊的。”


    陆铮沉默了。


    陆铮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让谢胜因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她突然一撇手，将颜料盘往桌上一放，“陆铮，我有的时候真的挺反感你这个样子的。”


    陆铮轻声道，“胜因。”


    “叫我做什么！有事情就说！”


    陆铮：“胜因，我没有打算和程衍出国。”


    “你说什么……”陆铮的话音刚落，因为生气背过身去的谢胜因，满脸震惊地转过头。


    陆铮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了谢胜因震惊的目光，“我说，我不打算出国。我也不能失去这份兼职……”


    “我需要钱。我非常非常需要钱。”


    陆铮感觉自己的声线在抑制不住地颤抖，“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钱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理想，未来，都没有钱重要。”


    谢胜因：“包括程衍……？”


    “包括程衍。”


    谢胜因蹙着眉，沉声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再清楚不过了。”


    陆铮自嘲地笑了，“刚才你不是问我需要拜托你什么吗？我想拜托你……如果有更多的兼职，请首选我。不管是着急的项目，还是薪资不那么合理的项目……”


    “只要有钱，能稳定地发钱，我都能做。”


    陆铮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水光，谢胜因发现了。


    与眸底的晶莹，一同被看见的，还有陆铮眼底格外明显的乌青。


    谢胜因无措地张了张嘴，“怪不得他们和我说，你这个学期都没有去那边。我以为你是专业课太多了，才缺课的。”


    “培训班吗？”陆铮点了点头，“之后我应该都不会去了。”


    “你……”


    谢胜因本想开口质问她，究竟有什么大得不得了的事情，让陆铮对钱有这么强烈的渴望。


    但当话逼近嗓子眼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责怪一个人的个人选择。


    谢胜因思忖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一会儿结束了我会把我舅舅那边负责兼职的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之后有兼职的项目，我会让她直接联系你。”


    “胜因，谢谢你。”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陆铮并不愿意开这个口。


    可现在的她，就好像走到了死胡同一样，除了抓住站在胡同墙壁上方的人的手，别无选择。


    当谢胜因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的时候，陆铮再次开口，


    “胜因，我还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谢胜因头也没回，“说。”


    “……”


    陆铮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可以先不告诉程衍，我没有和他出国的打算吗？”


    “我和他说这些做……”


    谢胜因自然而然的话到最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


    当她重新开口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从面朝着墙上的画，转向了陆铮，“你应该知道我爸妈和他爸妈关系很好吧？”


    “我知道。”


    “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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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你知道这一点，那么很有可能我们双方的父母为了彼此在国外互相有个照应，会让我和程衍一起出国，这个你也知道吗？”


    陆铮画画的手一顿，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我知道。”


    陆铮越是平静，谢胜因越是有些想不通。


    谢胜因皱着眉，突然笑道，


    “那我是可以理解为你准备把程衍让给我了？”


    “你想得倒挺美。”


    “……”


    谢胜因看着陆铮仍是侧对着自己的姿势，但这脱口而出的反驳倒是挺快，眉头止不住地跳了跳。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讨厌！


    想到这里，谢胜因走到刚才陆铮放着咖啡的桌边，愤愤地喝了一口。


    ……


    这是最后一家了。


    陆铮站在写字楼的玻璃门前，握紧了手上的简历和作品集。


    最近这段时间，她趁着没有课也没有兼职的时间，跑了太多大大小小的公司了。


    大部分公司给陆铮的答复多半是——


    “你还没有毕业啊，没有毕业的我们不要哈。”


    “你作品看着并不太符合我们公司需要的，暂时不考虑。”


    甚至还有——


    “噢，你这个没什么经验，但是我们这儿有培训班。你花了钱在这里报名以后，学上一年，到时候学费会从你的工资里扣除的。”


    有些不对劲的条件。


    但陆铮没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将自己耗在这种培训里面了。


    她是来挣钱的，不是来交钱的。


    算上被拒绝的，已经拒绝她的，大大小小的公司已经十来家了。


    这里面凡是和绘画有关系沾边的公司，陆铮都投了自己的简历打算搏一搏。


    现在即将面临的公司，是最后一家——一家游戏公司。


    如果这家公司陆铮依旧面试失败，那么她就不能再考虑从事和画画有关系的工作了。


    面试陆铮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的脸圆圆的，带着一个普通的黑框眼镜，在镜框之后的两只眼睛也是圆圆的，头发柔顺地铺在额前。


    看起来有些年轻，且温文尔雅，这是陆铮对他的第一印象。


    男人盯着陆铮的作品集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陆铮的简历，说，


    “嗯——我们公司目前还是一个初创的游戏外包公司，我们目前招聘的倾向也是有一定行业经验的画手，你……”


    男人抬手翻了翻陆铮的作品集，“你的作品更多的应该是……像涂鸦还是什么别的吧？虽然看起来美术功底应该不错，但是你还没有毕业，并且对我们这一行了解不够，经验不足的情况下，时间也不是很稳定……”


    陆铮攥紧了在桌底下的手，想再争取一下，“但是我……”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自己的优势，但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陆铮还是觉得有些困难，


    “我学习能力挺强的，在色彩方面也有一定的能力……除开学校有课的时间，我都可以来公司的。周末也可以来公司加班赶进度，而且我……”


    “我的工资要的应该也比您说的那些熟手要便宜。”


    陆铮咬了咬唇，“我比他们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