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两人去了超市。


    陈白逐明显是做过功课的，他有目的有计划的选了很多东西。


    食物，药品，工具，甚至妄图对帐篷等露营装备下手。


    李知返叹气：“收手吧少年，车上装不了那么多。”


    陈白逐犹犹豫豫的：“我看过地图，如果我们要去藏北，期间要经过很长一段的无人区地带。”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


    李知返淡定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喂狼的。”


    出发时间定的是早上七点钟，陈白逐五点半就到了纺织厂职工宿舍小区的楼下，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花坛上等。


    李知返六点起床，看到手机上有未读消息，从窗口把车钥匙扔下去，让他先把东西搬上车。


    六点三十分，两人驾车离开小区，正式向藏北进发。


    一路上两个人轮流开车，住宿就是宾馆或者酒店，饮食也是随便解决，就这样，第四天清晨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藏区的边界。


    边界分割处有个服务区，碧绿的草场里停了许多各式各样的车，有的是进藏的车队，也有的是运送货物的大车，更多的是自驾的小车。


    告别了城市的喧嚣拥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期间也有同路的人，对方有些委婉的提醒说，这样的车其实不太适合再往前开了——无人区的路况和天气一样复杂多变，太单薄的车经不住折腾。


    李知返笑出一口白牙：“谢谢，不过我这车很牛的，从来没趴过。”


    见她如此天真和固执，对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相较之下，他们选择的这条线路更加偏僻。


    渐渐的同行人少了，但也有就那么恰巧，一路都是一起的。


    那队伍由三辆越野车组成，似乎是某个明星的拍摄团队，拉着满满当当的器材，随行的还有化妆师营养师和助理，每次休息都从车里下来一堆人。


    开始的时候，对方还以为他们是尾随的私生，上来沟通过一次，但看到陈白逐那张明显要比自家艺人优越许多的面孔，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要是陈白逐打算进军娱乐圈，怕是要把一堆人挤得没有饭吃。


    再往深处走，也就没什么所谓的休息区了。


    李知返带着陈白逐走进小招待所，在简陋的桌椅上坐下。


    她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交叉着磨了磨毛刺，递给陈白逐。


    “这是最后一个服务区了，条件跟盘龙市没法比，将就吃点。”


    陈白逐接过筷子，摇摇头：“有热饭菜吃已经很好了。”


    随便填饱肚子，又在旁边的小卖店里搬了几包矿泉水放在车上，往前开出去两个小时左右，遇到明星团队正在公路旁的空地上取景采风。


    那地方有个小湖，云雾堆叠阳光散落十分漂亮，拍照的话，确实很出片。


    见车子靠近，对方如临大敌，一边努力遮挡明星的身影，另一边派出人手驱赶不让他们靠近。


    李知返有些纳闷：“这么怕看还出门干嘛？你认识他吗？”


    陈白逐开着车，分出眼神瞟了一眼：“不认识。”


    不过出于好心，李知返还是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大声提醒：“别拍了！马上要变天了！”


    无人区的天气变化跨度本来就很大，须臾间狂风骤雨和气温升降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陈白逐从后视镜看了看：“他们好像没有打算走。”


    李知返无所谓道：“反正我们都提醒过了，仁至义尽。”


    下午时候，天气突然变得昏黄和阴沉起来，乌压压的云几乎要垂到人的头顶，李知返指着前面道：“不能再赶路了，前面不远有个小院子，在那里停下。”


    “好。”


    陈白逐依言将车开过去，两人拿了随身的物品，又带了点吃的，然后上前敲门。


    小院的主人是个板着脸的老头，身材佝偻头发花白，但一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此时正面带不善的上下打量他们。


    李知返摸出五百块钱，往老头手里塞过去：“行个方便，大爷，我们保证会很安静的。”


    老头捏着钱，仍旧是不太放心。


    李知返再次保证：“风停了就走，不在这里过夜。”


    听闻这话，老头态度终于有所松动，打开门让人进来。


    两人在老头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四间干干净净的小土屋，屋里的家具也都是很陈旧的模样，表面黑黝黝的似乎蒙了厚厚的尘土，正堂挂了一幅画，画上是威风凛凛的狼群。


    “他是荒漠的守狼人。”


    李知返轻声道：“这是当地很少数一部分游牧民族的部落传统，他们信仰群狼图腾会带给他们机遇和好运，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要遵守他们的规则。”


    陈白逐点点头。


    两人吃了点自己带过来的东西。


    大约十分钟之后，天色突然黑了下来，乌压压的云更低了。


    视线里飘着的全是黄色的细沙，狂风席卷的铺天盖地的袭来，顷刻间连小院里的景象都看不清了。


    陈白逐有些意外：“这么快！”


    李知返单手托腮，眼睛看着窗外：“是啊，这边的天气就是这样。”


    不多会儿，汽车引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就是咣咣的砸门声。


    老头显然没有开门的打算，坐在外间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


    但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动，门被撞开了。


    老头睁开眼睛，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


    陈白逐起身往窗边看了看，闯进来的正是先前遇上的小明星一伙人。


    乌泱泱有十多个，此时正你搀我我搀你的满身沙土，狼狈不堪的往屋里奔来。


    老头破口大骂，但终究是挡不住这么多人，且他确实是有点那么爱财的软肋，在收了一沓又一沓的红色票子之后，他阴着脸将堂屋让了出来。


    而陈白逐和李知返也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明星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个面貌清秀的青年，坐在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由团队拥簇着补妆，还有助理大包小包端着保温杯在旁边守着。


    “有点眼熟。”


    李知返略一思忖：“我们公司有个小姑娘桌子上贴了很多明星海报，里面有这个人，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陈白逐：“他叫赵翎，是去年选秀团队里出道的明星。”


    他本身对追星这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涉猎，但在信息爆炸的社会里，边边角角总是容易受到一些渗透，尤其是大学这种地方，追星文化还是比较常见的。


    李知返多看了两眼，客观点评：“不如你好看。”


    “......”


    “差很多，身高，骨相，气质，没法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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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而且从面相上看，他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她这边话音刚落，隔壁的团队里就爆发了一阵哄乱。


    原因是化妆师身上有残留的飞沙落在了赵翎脸上，他暴脾气发作，一把将人推开了。


    化妆师是个身形偏瘦的姑娘，端着妆盒本也不好保持平衡，后退两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化妆刷化妆品噼里啪啦落了一身。


    化妆师诺诺道歉，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位自称是经纪人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轻声交涉请求能不能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又半是恐吓的说，如果对艺人的形象造成了什么损失，一定会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李知返：“行，你去告吧。”


    经纪人：“......”


    李知返：“哈哈，开个玩笑，我都不认识他。”


    经纪人一脸憋闷的走了。


    大约傍晚的时候，风沙停了。


    李知返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了，守狼人院子里不留生人过夜，咱们得连夜赶路了。”


    陈白逐应声，将吃剩的东西收拾一下拎在袋子里，又去和老头打了声招呼。


    老头板着脸，转身对着明星团队道：“风停了，你们也赶紧走吧。”


    但明星团队不乐意走，准确的说，是明星本人不想走。


    他有些累了，决定暂时小睡一会儿。


    助理已经给他铺好了软床，营养师也借用了灶台，正在准备晚饭。


    老头急了，操起棍子就要把人往外赶，众人连忙围成一堵墙把赵翎护在中间。


    李知返反手扯住陈白逐的后衣领，目不斜视的往外走：“看什么热闹！”


    沙暴过后的傍晚，天边竟然出现了晚霞，地面被堆积成柔和的弧度，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但路况却不大好——原本蜿蜒的公路断断续续，有很多地方已经被沙子覆盖住，两侧也没什么参照物，很容易把车开进沙地，陷在里面。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去，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遥远的山丘后面，陈白逐说：“我看不清路了。”


    李知返：“小事。”


    她扯了一张抽纸，三两下折成一只鹤，吹了口气。


    鹤歪歪扭扭的飞起来，一直飞出车窗，飞到车前面去，屁股上闪闪发亮。


    “跟着它走，不会迷路的。”


    陈白逐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她：“知返，你是神仙吗？”


    李知返乐了：“你见过哪个神仙遭雷劈的？”


    陈白逐想了想：“下凡历劫的神仙？”


    李知返怜悯的摸摸他的脑袋：“可怜的，以后电视剧少看点吧，都影响到脑子了。”


    “......”


    无人区的夜晚是真正的夜晚。


    黑暗的，没有边际的，仿佛整个天地苍穹间，唯有这车灯和纸鹤引路的小小灯光。


    但天上的星光又是那么的明亮，在摆脱了城市霓虹的喧嚣后，人和天地间的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


    就这么走了一夜。


    直到天边朝霞亮起，曙光初现，蜿蜒起伏的远山出现在视线里。


    李知返找出一张纸质的地图，双手举起来，将弧度来回比对。


    陈白逐看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怎么。”


    李知返淡淡道：“太久没来，有点记不清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