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性情耿直，一向喜欢有话直言，秦王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入眼，他嘴角朝上笑着道：“瞎逞强，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诸皇子中最年长的赵王忙看了看隆化帝的神色，见隆化帝面无愠色，连忙道：“太子此话差矣，三弟为父皇挡箭是关心则乱的结果，孝心使然。”


    七皇子生母宋昭仪与贞顺贵妃郁氏是姑表姐妹，宋昭仪一心向着勇国公府，七皇子自然也帮着秦王。


    “就是！”七皇子向前一步，他才不畏惧太子这个草包，仰头道：“我三哥一片孝心，为救父皇不惜身中毒箭，太子为何要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七皇子今年才十六岁，说话的声音还很稚嫩，本来他这蚊子大的音量吸引不了其他皇子的注意力，但他说的那个“中毒箭”就耐人寻味了。


    齐王、慕琦、慕琛纷纷朝他看去，神情各异。慕琦、慕琛两兄弟对视一眼，皆选择了闭口不言。


    齐王性格较为孤僻，不爱与人为伍，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唯有十一岁的八皇子反应最大，瞪得眼睛都大了一圈，跳出来问：“七哥，你怎么知道三哥中毒了？”


    隆化帝闻言，脸上的关切神色一扫而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七皇子身上，凝视他的一举一动。


    七皇子眨了眨眼睛，“八弟，你是眼神不好使吗？三哥嘴唇都发紫了！这不是中毒是什么？”


    八皇子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隆化帝颇为无奈。


    他们都是他的儿子，他皆了如指掌。


    这老七，是个傻的。


    “哎呀！”太子咂舌，“这都中毒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七皇子咬牙切齿。“太子休要胡说，三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太子翻个白眼，“如果此事是他一手策划，那他自会没事，如果真是他以身挡箭，那恐怕是危在旦夕啊！”


    慕琦低声跟慕琛咬耳朵：“就他聪明，什么都看出来了。”


    “他既然点明了，我们听着就是。”慕琛淡淡道。


    慕琦颔首。


    七皇子听不得这样的话，急得跳脚：“不许你这样说三哥！”


    赵王刚想劝说，就看到隆化帝阴鸷的目光，下意识闭上嘴。


    “住口！”隆化帝实在忍无可忍。


    众皇子见隆化帝雷霆大怒，除了太子外，不约而同下跪，周围的内侍宫婢以及护驾的侍卫跪了一地，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父皇息怒。”赵王知道隆化帝正在气头上，他本不想去招惹隆化帝，奈何他是长子，如若此时不劝说隆化帝，待隆化帝醒过神来，还会斥责他这个长子做得不好。


    “息怒？”隆化帝转身看向赵王，“你是朕的长子，这些年兢兢业业做好臣子的本分，朕如今不会将怒气发泄在你身上。”


    赵王松口气，整个人放松不少。


    “是，父皇，儿知错。”赵王恭恭敬敬道。


    “你。”隆化帝不在意赵王回了什么话，眼神瞥向太子，太子吓得瞠目结舌，连忙下跪。


    “祭祀大典遇刺客，你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不站出来安定军心，反倒躲在内侍后面。”隆化帝顺口气，接着说：“有胆大的人，自会有胆小的人，你贪生怕死，朕不追究你这个过错。”


    太子面色一喜，“儿就知道——”


    隆化帝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话，“三郎为朕挺身而出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可有关注过你的君父安危？不，你恐怕盼着朕早早驾崩，你好继承朕的大统！”


    太子不停地给隆化帝磕头，“儿没有，儿绝无此意啊！请父皇明鉴！”


    “当你的同胞兄弟为救朕身中毒箭，你却冷嘲热讽，认为他命悬一线。”隆化帝心寒不已，“身为储君，不能在关键时刻做到储君的职责；身为儿子，从未关切君父安危；身为兄弟，不懂关心兄弟也就罢了，反而诅咒其中毒身亡。”


    太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只是快言快语，没想过隆化帝会勃然大怒啊！


    “父皇，儿绝无此意，儿绝无此意啊！”人在万分紧张之时，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清楚，太子便是如此，他支支吾吾地，最后化成了一句：“儿知错，请父皇责罚。”


    “我是该好好罚你。”隆化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太子，“这些时日，你就禁足在东宫内，没朕的旨意不准踏出东宫半步。”


    “是！”太子俯身大拜，脸色苍白无力，说：“儿谢过父皇。”


    隆化帝撇过头去，“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一边口道谢恩，一边站起身。


    慕琛见隆化帝如此震怒，以为隆化帝一怒之下会废储，没想到就是禁足这样不痛不痒的惩罚。


    若太子不是孝和皇后所出，以他的个性，早就被隆化帝废一万次了吧？


    …


    …


    慕琛回去跟澜意说起此事时，还是一脸的不屑，说完后还嗤笑一声。


    澜意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因为外面冰天雪地的，不好走动，人也越发懒惰起来。若无要紧事，她便在屋内盖毛毯烤着炭火，绝不会出门。


    普通人在冬日还有可能摔倒，更别说她这个身怀六甲的人。若是摔了，她这几个月的小心翼翼终归会化为泡影。


    柳叶捧着刚切好的苹果，正打算伺候澜意食用，结果澜意看了一眼苹果，毫无胃口，便道：“你拿去吃了吧，我现在吃不下。”


    柳叶想劝澜意食用，但看到暮云对她摇了摇头，她便点头屈膝行礼，道：“是，王妃。”


    澜意挥挥手，“眼下朔风凛冽，我这里暂时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你出去的时候跟各院的奴仆们说一声，现在可以回到房里休憩，不用在外面守着，免得冻着身子感染风寒。”


    柳叶大喜过望，眼睛明亮不少，道：“奴婢知道了，多谢王妃！”


    她出去的时候，步伐甚是轻快，跟领了月例似的。


    慕琛本来想跟澜意好生议论一下今日的事，见澜意如此体贴下人，笑道：“真是想不到，澜意有如此善心，相信过不了多久，我这楚王府上上下下都要跟你姓李了。”


    “难道现在不是吗？”澜意轻笑一声。


    慕琛仔细一想，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这些个侍女进来，只顾给你见礼，全然忽视我的存在。”慕琛嘴角边的梨涡展露出来，“如果是你从李家带来的侍女也就罢了，她们只认你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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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我楚王府的侍女也一样。看来你说得没错，这楚王府啊，早就跟着你姓李了。”


    澜意偏头看他一眼，“你想知道原因吗？”


    慕琛好奇问：“什么原因？”


    “因为呀，你也心甘情愿跟我姓李。”澜意掩袖轻笑。


    慕琛耳根渐渐变红，颇为不好意思，低下头来。


    “瞧你这样！”澜意毫不留情地嘲笑慕琛。


    慕琛挠挠头，讪讪笑着。


    澜意说起正经事来，“说起来，去年太子也禁足了，想来今年的除夕家宴他也不能出席。”


    慕琛肃容道：“这是自然，谁叫他在圣上面前出言不逊呢？只是这禁足，未免太便宜他了。”


    “太子不足为惧。”澜意担心的是秦王会不会有动作，“现在秦王在圣上心中的分量非同小可，我们想铲除他，必要多费功夫。”


    慕琛颔首，“这是自然，我也时刻提防他。”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究竟是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按照前世的发展，澜意知道秦王势必会败。


    但秦王败下阵来之前，李家已经覆灭了。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不被勤秦王所害，澜意就得以根治本，查找秦王勾结敌国的证据，这样李家才有救。


    “我相信，你定能笑到最后。”澜意毫不犹豫道。


    前世到最后，唯有六皇子楚王最得隆化帝圣心，又打下了西陈国，于社稷有功。不出意外，他绝对会是以后的皇帝。


    正事说完了，慕琛又想到了一件大事。


    他面带犹豫，最终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我在回来之前，收到了陆长鸣从北地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信，他说经过多番确认，那人必是你的大伯父。”


    “真的吗？”澜意抚摸自己心房，调理好自己情绪，莫要太过激动导致动了胎气，问：“既然大伯父还活在人世，他为何不回京来找我们？”


    慕琛不敢直视澜意的眼睛，低声说：“因为，因为他前些年失忆了，以为自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


    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大伯父能够回京就好。


    “那大伯父可有恢复记忆？”澜意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问。


    慕琛叹息一声，摇头道：“长鸣信上说，想要李将军恢复记忆，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叫我耐心等待，他最迟在年后将李将军带回来。”


    澜意放下心来。


    “只要人能回来就好。”她眼中尽是喜悦之色，“这样，大伯母就会日日欢颜。”


    不知为何，澜意竟有种想保住慕琛感谢他的冲动，但是想到自己显怀的肚子，便取消了这个打算。


    慕琛看得出来澜意的心思。


    “待大伯父回京之时，你再慢慢感激我也不迟。”慕琛得意洋洋。


    澜意的心思瞬间消失不见，“方才还一口一个‘李将军’，现在怎的改口叫大伯父了？”


    慕琛嘻嘻一笑，“你就说他是不是我的大伯父？”


    “是。”澜意点头，“那我便不感激你了。”


    慕琛大惊，满脸诧异神色，问：“为何啊？”


    “因为你我是夫妻啊，夫妻之间不言谢。”澜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