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 115 章

作品:《帝姬她不接受强取豪夺

    再一次与紧追不舍的国禄金拂交战之后,陆双昂鸣金收兵,寻了个位置停军修整。


    纯懿有些心神不宁,去寻正在统计战损的贤宁,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这次我们伤亡情况如何?”


    贤宁一边在战士名册上勾勾画画,一边忍不住心中庆幸感叹:“这次还好……最近这几次都还好,没有牺牲的,受伤的也少了许多,毕竟有……”


    她猛然收声,也没干抬头去看纯懿一眼,埋着头继续在名册上标记。


    纯懿却知道贤宁说的“毕竟有”什么。她心烦意乱地点头,缓步走到大军后方,朝着一望无垠的苍茫大地张望。


    这一路上,延陵宗隐都率领着他的精锐部曲,遥遥跟在南庆大军身后。开始的时候,陆双昂还对此十分紧惕,甚至还带了陆家军亲兵折返回去,想要寻延陵宗隐报仇。


    可延陵宗隐不愧是少时起就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磨练出来的,明明就跟在他们不远处,可却神出鬼没的,陆双昂绕了好几圈,愣是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可在国禄金拂追了上来,对南庆军队发起进攻的时候,延陵宗隐又带着他的人马,如同鬼魅一般地出现了——却是对着国禄金拂发起进攻,掩护南庆军队离开。


    因为有了他的帮助,南庆大军回撤的速度快了许多,连战损减员都大大降低。


    这般次数多了,虽然国禄金拂和陆双昂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南庆军队,两人却都将他看做是站在南庆这边,至少是暂时站在南庆这边。


    陆双昂大胆放松了后卫的防守,命令大军全力前进,国禄金拂则对延陵宗隐恨之入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就连纯懿都看出,他对延陵宗隐没有丝毫留情,甚至还会在他们出现的时候,放弃追击南庆军队,转而去全力攻击延陵宗隐,似乎是铁了心要在这里将他砍了。


    延陵宗隐可以说是帮南庆大军吸引了国禄金拂的大部分注意,这也让贤宁私下里嘀咕好久了:就算如此,每次交战之后,他们这里都还是会多不少伤员,延陵宗隐那边人数本就不多,每次又都是深入国禄金拂军中,伤亡理应比他们更大,迟早会有打光的一天……他们还能撑多久啊?


    纯懿也不知道。她站在最接近他的地方,极目远眺,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荒原的风刮过,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刺痛。


    黑塔也很心疼自家郎主。他默默看了一会儿,脱下自己的披风,摊开之后举过头顶,帮延陵宗隐尽量遮挡着呼啸的寒风。


    却也聊胜于无。延陵宗隐上半身赤裸着,大片大片的皮肤直接暴露在冬日的寒凉中。不知是因着寒冷还是失血过多,他的皮肤透出隐隐的青色,身上遍布着深红浅红的新旧伤疤,狰狞又可怖。


    日则医官半跪在他面前,动作麻利帮他处理刚刚新添上的几道伤口,又去拆牢牢裹覆着的棉巾。拆到最后贴着伤口血肉的那一层时,见惯了鲜血的日则医官也不由慢下了动作,很是担忧地开口:


    “郎主,伤口太深太严重,血和新肉都已经与棉巾粘在了一起,揭开会很疼……我会尽量轻一些的。”


    延陵宗隐盘腿坐在冰凉坚硬的冻土之上。他姿势随意,上身褪下的衣衫散在腰间,又胡乱落在地上,被围拢其中的一条脊背挺直,似乎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听到日则医官的话,延陵宗隐轻嗤一声,开口时声音沙哑的厉害,简直像是呼呼作响的破风箱:


    “挨砍的时候见了骨头,缝的时候也没有麻药,拆个棉巾而已,不算什么。”


    日则医官不忍开口,默默点头,却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开始撕最后一层棉巾。饶是如此,延陵宗隐浑身的肌肉还是骤然紧绷,身子控住不住地轻颤着,在滴水成冰的冬日里,额上竟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呼吸声也骤然粗重起来,显然是痛极。


    延陵宗隐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连一句呻吟和轻哼都没有。


    他黑眸深沉,颊侧肌肉紧缩,双手也微微颤抖,可拇指和食指合拢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有时痛到刺骨,他的视线便会下意识垂下,隐忍看着手中捏着的纸册,似乎只是看着,就能从其中获得些力量,撑着他捱过这堪比酷刑的煎熬。


    在他指尖,露出了精致的花笺一角。花笺通体洒金,用珍贵的丝绸包边,随着寒风传来阵阵幽香。虽然折页处已经有些发毛,明显是经常被人放在手中摩挲,可却没有一点卷角,甚至在见血要命的战场上走了几个来回,都没有沾上一点血污,显然是被人精心保管着的。


    随着最后一点棉巾被生生从伤口处扯下,一条几乎横贯了前胸的伤口便骤然出现在眼前,就是上药处理之后也仍是血肉模糊,可想而知当时这伤有多重。日则医官想破了头也没明白,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延陵宗隐是怎么撑着一路策马前行,又是怎么一次又一次冲入国禄金拂的军阵中,直面蜂拥而来的刀戈剑戟的。


    延陵宗隐任由日则医官帮他重新处理伤口,又包上新的棉巾。他将那花笺珍惜地摆在自己衣服之上,避免被地上的雪泥沾湿,五指在上面遒劲的字迹上轻轻摩挲着,甚至带着些珍重的小心翼翼:


    亲家延陵氏,以第二令郞宗隐与一十二院小娘露陌缔亲,言念立冰既兆,适谐凤吉之占;种玉未成,先拜鱼笺之宠,虽若太简,不替初心。自愧家贫,莫办帐幄之具;敢祈终惠,少加筐篚之资。谅惟台慈,特赐鉴察。


    延陵宗隐指尖在“露陌”二字上反复流连,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竟然是在笑。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和战士们的嘶吼声。一个亲卫带着一脸血污跑过来,对着延陵宗隐躬身汇报:“郎主,他们又打上了。”


    延陵宗隐依旧低垂着眸子,恋恋不舍将指尖从那花笺上移开,又将另一只手上的血汗在衣服上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折起那定贴,珍而重之放入贴身的夹层之中。


    然后,他也不顾“哎哎”喊着的日则医官,干脆利落将那棉巾划断,随意一掖,就起身朝着战马大步而去。一边走着,一边伸展双臂穿着衣裳,待他已经翻身上马,才堪堪系好最后一根绳结。


    延陵宗隐提起大刀,只一个“走”字,便又率着所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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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的部曲,朝着远处的战场奔去。


    一路走,一路送,很快,燕京城巍峨的城墙已经遥遥可见。


    燕京城守军早已得知了大军回朝的消息,守将在城头看到疾驰而来的陆字旗,急忙命令打开大门,放下吊桥。大军飞速从桥上经过,待最后一名士兵也小跑着进入城内,沉重的吊桥吱吱呀呀又被吊起,城内守军立刻严阵以待,警戒着随后而来的虞娄追兵。


    先出现的,却是一小支军队。


    这支小队人数不多,没打旗帜,也没穿甲胄,因着长途跋涉、多番作战,各个都狼狈得很,甚至都看不清是哪方人马。燕京守将将身子探出城墙,正皱着眉辨认他们的身份,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那是虞娄人,”陆双昂已快步走到城墙之上,双眸中充斥着强烈的恨意,“放箭!”


    “是!”守将立刻就要下令,一道还在微喘的女声忽然响起,很是急切:“等等!”


    一位骑装娘子踉踉跄跄赶了过来。对上陆双昂和守将投来的目光,她似乎这才骤然醒悟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懊恼地咬了双唇,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陆双昂视线非常犀利,他深深呼吸,才压抑住自己胸腔充斥的怒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吓到她。


    “琅琅。”他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在为谁求情吗?”


    纯懿手指捏紧衣袖,别过脸没有回答。


    陆双昂站在纯懿面前,两人并肩而立,风卷起他的袍角,与她的纠缠在一起。陆双昂抬手,动作轻柔帮纯懿将散开的发丝掖到耳后,沉声道:“我要杀了他,琅琅。我一定要杀了他。”


    巍峨高耸的城墙上,两个身影亲密挨在一起。延陵宗隐骑在马上,黑眸眯起,遥望着那里,心中竟然非常平静。


    黑塔回头张望片刻,驭马走到延陵宗隐身边,急切道:“郎主,人我们已经送到,就赶快撤吧,失木错他们已经在西边等着我们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存实力,建国图强,要是那个时候您还放不下徐娘子,黑塔一定陪您再打到临安,将她抓回来!”


    再打一次?


    延陵宗隐没有回答,视线从高高的城墙缓缓下移,落到城门处。


    不久之前,她在陆双昂的护卫下,策马飞驰入城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他想,他会永远记住她离开的最后一个画面。


    战马忽然不安地踱步,城墙上的旗子陡然一挥,利箭破空声传来。成百上千支箭矢织成细密的网,朝着延陵宗隐铺天盖地地罩来,挟着满满的杀意,誓要将延陵宗隐的命留在燕京城下。


    黑塔众人急忙将延陵宗隐围在中央,挥刀闪躲。就算在刺耳的啸鸣之声中,黑塔愤怒的喊声仍清晰可闻:“要不是老子们,你们能躲在城头射冷箭吗?这些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


    一片混乱中,只有延陵宗隐不动如山。他高踞马上,缓缓抬头,静静看向城墙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阿陌,你说我从来不肯顾及你的感受,这一次,我就遂你心意,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