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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离开工作室的只有黎宸四人。


    黎瑾恋恋不舍的和白乐乐抱在一起, 两个小男孩相互蹭了蹭脸颊：“下次你来我们家玩呀！”黎瑾说。


    “嗯嗯！”白乐乐用力点头。


    “不好意思。”黎宸和白毅欢握了手，“确实是家里的事。”


    白毅欢摆摆手：“没事，下次约。”


    他们坐上车, 黎瑾好奇的拨弄着自己的安全带：“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


    黎宸调了一下后视镜：“我们要去爷爷奶奶那里。”


    “呀！”黎瑾兴奋的蹬了蹬腿，“要见到爷爷奶奶了耶, 他们不在国外了？哇！真好！”


    后排的雅各从镜子里冲黎宸猛挑了一下眉。


    “玉玉……爷爷奶奶一直在国外呀？”他问。


    黎瑾点点头：“是呀！爸爸说他们满世界到处飞来飞去！特别特别忙的。太好了，他们终于回来了！”


    雅各瞪大眼望向前排驾驶位上的黎宸：孩子从来没见过自己爷爷奶奶吗？


    黎宸冷脸扭开了视线，用表情回应：没有。


    方瑜从副驾上侧回身, 手上摸摸黎瑾的脑袋，又冲雅各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


    黎瑾从没见过他的爷爷奶奶, 其实方瑜自己也只见过黎家父母一次。


    而且那一次的会面也十分尴尬。


    他被提前一天告知自己要去黎家见人。当时他吓坏了, 问黎宸：“那我们要带什么礼物去吗？现在我们还来得及买吗？”


    而黎宸只是淡淡回了他一句：“不用。”


    他去到黎家时战战兢兢，可黎家父母好像确实对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带没有任何表示。


    他们进门后, 只是经过了简单的打招呼, 黎宸就被父母叫去了书房里。


    方瑜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和管家先生大眼瞪小眼了一个小时，期间吃掉了一块小蛋糕和一杯热茶。


    然后在晚餐时间临近时，黎宸和父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的爱人来到他面前, 把人从沙发上搀扶起来：“走吧。”


    方瑜愣住了：“……晚饭？”


    黎宸：“带你出去吃。”


    方瑜惊慌失措的看向父母们, 但后者在听到这句话后只是点了点头, 说了一句：“安排好了就行, 路上小心。”


    这就是他对黎家父母唯一的印象。


    后来黎瑾出生，黎家父母送来了礼物，但当时他们确实在国外，于是一直没有来探望过。


    后来他们回国了，方瑜试探着询问过黎宸几次，但得到的回复依然是一句平淡的“不用”。


    于是“爷爷奶奶在国外”这一点在黎瑾的印象里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方瑜回忆着, 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黎宸。


    驾驶位上的人注意到身侧爱人的目光。他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手，轻捏了一下方瑜的耳廓。


    后者立刻被这个安抚动作逗的红了脸。


    车子到了黎家。


    豪华的别墅大门，进入后两侧修剪得当的花园植被。房子是纯白色的欧式建筑，红漆木的大门口，是排队等候的管家和服务人员。


    雅各在后座上不自在的努了努嘴，他把身上的花衬衫脱了，从大背包里抽出一件纯色衬衫套上。又从手腕上摸出发绳，把狂野的卷板扎了一个小揪揪。


    前排的黎宸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一路都冷硬异常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调侃：“你这样会显得你下面那个花裤子更滑稽。”


    雅各用手刀在自己脖子上划拉了两下：“你爹妈会低头看人吗？不会！他们只能看到我上半身！”


    车子在大门口停稳，黎家的司机立刻到了驾驶位前为黎宸拉开车门，顺便接手了钥匙。


    黎瑾从后座被方瑜抱下来，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从不久前的兴奋变得有些紧张。


    原本黎瑾对于爷爷奶奶这个身份有天然的亲近感。可后来他回过神一想，发现在他梦中看到的剧情里，竟然都没有他的爷爷奶奶的任何出场。


    在原书故事里，这两个人就像是完全被屏蔽在了剧情之外。


    那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回国呢？


    “小爸爸，不要抱。”黎瑾被黎家严肃的氛围影响到，主动拍拍方瑜的肩。


    方瑜犹豫了一下把孩子放下了，但依旧牵着黎瑾的手。


    黎宸走在他们前方半步的位置，一行人进了门。


    进屋之后这一次方瑜立刻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望向客厅，长桌边，黎家父亲黎安国端坐在主位上。


    他的头发比起上次见面明显白了，方正硬朗的脸即使在岁月打磨后也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英俊帅气。


    方瑜注意到他的气色说不上很好，而且在手边支了一根拐杖。


    黎宸走到父亲身边：“爸，楚叔叔和我说了，您上个月又没有去复查。”


    黎安国抬手拍了拍自己的拐杖：“最近天气还不错，腿不疼。”


    黎宸的语气不让步也不激进：“过去两周您比较忙。下周我和秘书对接一下工作安排，给您安排复查。”


    说完这句话时，方瑜注意到黎宸的表情在某一瞬间出现了名为“渴望”的神色。


    这个情绪在黎安国拍拍他手背的动作时转瞬即逝了。


    黎宸直起身子，目光在虚空中停了停，紧绷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


    方瑜拉着黎瑾在一旁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他甚至不知道黎安国的腿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出了问题。


    这时从厨房的方向，柳丽心带着几个人正在上菜。


    这位女人是超模出身，个头比方瑜还高些。她现在年过五十，举手投足之间收敛了年轻时候的明艳动人，而是更多了作为成功的商人和企业家的雷厉风行。


    方瑜忍不住往后收了收身子——柳丽心给他的感觉和五年前一样……吓人。


    这时雅各上去和黎安国问好，黎宸则来到了他们身后。


    他抬手搭上方瑜的腰，另一只手摸了摸黎瑾的头：“玉玉，和奶奶打招呼。”


    黎瑾对柳丽心的第一反应是：好漂亮啊！


    于是他笑呵呵的张开双臂扑向柳丽心，后者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方瑜很确信，黎瑾的本意是希望大人把自己顺势抱起来了。


    而后者在拥抱之后就松开了孩子：“我们准备吃饭吧。”


    孩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受伤的茫然，而还没等方瑜上去安慰，黎宸已经插到他面前，用自己健壮的手臂把黎瑾举了起来。


    孩子顺势抱住父亲的脖子，嘿嘿笑了。


    黎宸把孩子的脑袋枕在自己肩头亲了亲，把他放到椅子上


    所有人坐到了桌边，方瑜挺直着背，尽量让自己在氛围中保持优雅。


    柳丽心率先举起酒杯：“雅各，先要祝贺你的入职。相信你会有一番作为的。”


    如果只看桌面上的半个身子，雅各确实看起来非常正经。他赶紧回敬了柳丽心。


    黎安国也加入了话题，他们很快把话题带到了雅各家的品牌在亚洲地区的重新布局上。


    方瑜听不懂，他只是觉得那盘白切鸡非常好吃。他给黎宸和黎瑾各夹了一块。


    突然，黎安国说了一句：“雅各，贝尼斯家的老三有没有联系你？”


    “啪”一声，黎宸手中的刀叉猛然落在盘子上，他抬头望向父亲，此刻他的目光瞬间冷硬了起来。


    此时桌对面的雅各面色也不复几分钟前的笑意，他尊重的举起酒杯：“黎叔，我和他没有联系。”


    柳丽心在一旁优雅的抿了一口红酒：“你们俩……小宸僵在那，怎么你也这样呢？”


    黎宸此刻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他西装下的肌肉此刻已经全都绷紧了，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方瑜不明所以，但他下意识赶紧去摸黎宸的后背以做安抚。


    黎宸压下情绪：“爸，妈，这一次你们叫我回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黎安国的表情并无掩饰：“第一件事，自然是雅各这次入职，和黎家的合作问题。”


    黎宸：“您让我接管公司，那我自然会和雅各谈。”


    黎安国继续说：“贝尼斯家的老三之前在欧洲分部做的很好。和他合作百利而无一害，我只是想告知你们这个信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苍老而锐利的目光看向一左一右的黎宸和雅各：“你们都已经快要30了，不要再和十五六岁时一样。做正确的选择会让你们的人生受益。”


    老人的声线平稳的不带一丝感情，但方瑜此刻却只感到窒息。


    他藏在桌下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这时柳丽心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小瑜的。”


    方瑜立刻像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了一样：“是。”


    “我看到了小瑜和玉玉的节目，表现都很不错。”柳丽心说，“小瑜的合约是在我们公司吧？”


    方瑜：“是的。”


    柳丽心：“你有什么规划吗？要复出吗？”


    方瑜看着柳丽心美丽的眼睛，对方威严的气场让他不敢回答。


    柳丽心看到方瑜茫然的表情，她的眉头轻轻皱起，眼底露出一抹怜悯的神情。


    方瑜听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微妙的动作仿佛抽气机一样吸走了方瑜周身的空气一般，他觉得自己都要无法呼吸了。


    他觉得自己心跳的节奏都乱了，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人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化为乌有。


    “年轻人做事业，没有规划，没有长远的目标是不行的。”柳丽心说。


    方瑜下意识点头，他给黎瑾碗里又放了一些菜，柳丽心之后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见。


    黎家父母则在此把目光放回黎宸身上：“小瑜去了这个节目对整个公司来说都是不错的一步，我知道的最近美心娱乐的新总裁能力不错，他们下半年两个季度会投……”


    “我们不会和美心合作的。”黎宸打断了父亲的话。


    黎安国对这个回答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美心是方瑜的前东家，您不会不知道吧？”


    柳丽心脸上也露出了疑惑：“小瑜和他们早就解约了不是吗？五年了，他们发展的很好，是有利的合作对象。”


    黎宸双手握紧了拳头搭在大腿上。他想起了昨晚方瑜叙述的关于前任经纪人的事。


    他目光中闪着决绝的态度：“合作绝无可能，我们黎家不差他们的一点利润。”


    说完这句话，他从父母眼中看到了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情绪。


    他该如何形容那个表情呢？愤怒？失望？


    都没有，只是一种很淡的，对于弱者的怜悯和鄙夷。


    “爸爸？爸爸，你喝汤吗？这个汤很好喝的。”


    黎瑾甜甜的声音仿佛一束阳光，刺穿了黎宸混沌的思绪。他一转头，黎瑾双手捧着小碗，特别郑重其事的给他放到盘子中间。


    里面是几块冬瓜，还有一圈被剔下来撕成几块的棒骨肉。


    黎宸抬头，在黎瑾身后，是小心翼翼整理自己盘子里那根大骨头碎屑的方瑜。


    “谢谢玉玉。”黎宸的神色立刻缓和下来。


    “爷爷奶奶。你们也多吃点呀。这么多菜，吃不掉就浪费了。我们不可以浪费。”黎瑾明媚的声音让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黎安国看向孩子：“家里的菜我们吃不掉的话，都会让其他人带回去的，不会浪费。”


    “哦……”黎瑾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如此一本正经的回复，他愣了愣，随即又开心起来，“那很好呀！爷爷奶奶家的菜真好吃。”


    小朋友的话让桌上的气氛松弛下来，方瑜借机换了个话题：“玉玉，你和爷爷奶奶说说，你这几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有趣的事。”黎瑾举着小勺子，“爷爷奶奶！我去了海边旅行哦。”


    柳丽心微微一笑：“嗯，我们看了一些直播。”


    黎瑾又从脖子上拿出那条珍珠项链：“我们还做了这个，我们一家三口每个人都有，是从一个大贝壳里拿出来的！”


    柳丽心：“很漂亮。”


    很明显的，黎瑾热情的诉说并未得到孩子预想中的回应。


    黎瑾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一定是爷爷奶奶看了节目的直播，都已经知道他说的这些事情了。


    “还有还有！”他用力举起手，“今天我去了录音室里唱歌哦！小爸爸说，会把我唱的歌放进他的新歌里。”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柳丽心的兴趣：“新歌？”


    方瑜接话道：“是节目里的白毅欢老师，他今天找我去他工作室，算是收了一首歌。”


    柳丽心的兴趣则更多在黎瑾身上，她看着小朋友：“玉玉录了几句啊？”


    黎瑾眨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头，“算是，一句？”


    “一句话？”他问方瑜。


    方瑜笑了：“是的，很重要的一句。”


    柳丽心的表情在这些对话中没有丝毫变化，她的关注点在别处：“你有让玉玉入圈的打算吗？”他问黎宸。


    一直闷头吃饭的雅各猛地抬起头。


    黎宸刚刚打算重新开餐的手又停下了：“什么意思？”


    柳丽心拍了拍身边黎安国的手：“之前是不是有个剧本？是凯瑟琳莫尔的？你看过了吗？”


    黎安国点点头：“还不错，我估计年底拍。”


    说完父母二人一齐看黎宸：“如果你有想法让玉玉也入圈，我可以让秘书把剧本给你过目一下。”


    “凯瑟琳？”黎宸的语调中满是不可置信，“什么意思？你们要让玉玉去法国拍戏？”


    “如果你有规划的话，这确实是个好资源。”柳丽心说。


    “喂……小宸！”雅各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但黎宸的起身速度比他更快，他高大的身体在整个餐桌上投下压迫：“我不会让玉玉去那么远的地方。”


    柳丽心的表情再一次出现了困惑：“小宸，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提议。”


    她的语调那么平淡。


    我只是提议。


    在彻底情绪失控前，黎宸猛地把椅子往后一推。他站起身，抬手拿起了自己的外套：“我想我们可以回家了。”


    “小瑜。”说着他抽身来到方瑜身后。


    方瑜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下意识的站起。


    黎宸亲自把黎瑾从位置上抱起来。他贴着孩子懵懂的脸：“回家还有宵夜。”


    然后他冲雅各一抬下巴：“走不走？”说着自己已经转过了身。


    后者叹了一口气，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黎叔叔，柳阿姨，不好意思啊。”


    ……


    方瑜与黎家父母的第二次相见结束了。


    又是一次半路离开。


    而身后，黎安国和柳丽心谁也没有说挽留的话。


    “司机开车”雅各拦下了黎宸急切上车的动作，一点手示意司机，又一脚把人赶去了后座。


    黎瑾的儿童座椅放在中间，方瑜和黎宸分坐在两个窗口。


    方瑜牵起小朋友的手，有些纠结的揉了揉。


    黎瑾望着自己小爸爸，然后立刻用自己另一只手去捉黎宸的手。


    他的手太小了，只能拉住黎宸的几根手指。但孩子柔软的皮肤在接触到黎宸的那一刻，后者紧绷到刺痛的身体得到了一瞬间的舒缓。


    一路无言。回到家里之后，黎宸立刻上楼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了几分钟之后，方瑜才突然意识到，黎宸甚至没有去打开热水器。


    黎宸一直在冲冷水吗？


    他惊慌失措的吧热水器打开。此刻他很想直接冲上楼，但还是拼命忍住了。


    他一扭头，看到走进厨房的雅各。他几步冲了上去。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瑜的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