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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宸一秒就接通了电话。


    “宸哥, 我没有。”


    “我知道。”


    两人的对话几乎没有气口，而在听到彼此的声音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呼出了一声长气。


    “宸哥, 那现在，现在怎么办？”此刻方瑜浑身的肌肉都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战栗起来。


    黎宸的声音沉的更低，柔韧的拖住方瑜的心：“公司这边马上会发出律师函和公告。也会联系节目组。你不用急, 会让你上台的。”


    方瑜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隔空点头。


    黎宸那边应该是白眉走到了他身边，他和经纪人交谈了几句, 再次拿起手机：“现在大概率的情况会是你被安排到最后一个表演。前面的演出至少有两个小时，我们这边来得及的。”


    “小瑜, 别慌。”


    方瑜深吸了一口气：“好。”


    几分钟后, 导演组也进屋告知了他黎宸所说的安排。如果舆论能控制，他会最后一个出场, 但在此之前, 他不能去往所有选手所在的rea休息区。


    方瑜完全服从安排，他在休息室里打开了平板，进入了节目直播间。


    弹幕里除了登场嘉宾的粉丝, 那自然少不了赶来吃瓜看热闹的。


    【校园霸凌啊……这要是真的, 那必须直接埋了好吧】


    【我才不相信小瑜会干这种事, 小瑜多温柔一个人啊】


    【靠, 我们小瑜好不容易有一个音综节目，临登场前发这种小作文出来，是何居心当别人看不出来吗】


    【但有一说一，那小作文写的是真惨……唉】


    【别圣母了行吗？那九张图通篇不讲证据，只有情绪，纯纯的挑事好吧】


    【但是这种事感觉还是很严肃的, 还是想等一个回应】


    【说来就来，快看回应】


    方瑜用手机登录微博，在他的工作室账号里现在有两个置顶，一个是对于霸凌的否认声明，另一个是直接对那个账号提起的法律诉讼。


    【好的好的，相信小瑜，也相信黎皇的处理】


    【告他！这真的很恶心的造谣】


    【都不是律师函，直接就是起诉了，就喜欢这种有底气干净利落的】


    【请让我家小瑜顺利上台好吧，我期待了这么久的唱跳舞台】


    方瑜读完了两篇通稿，沉默着熄灭了手机。他的目光有些虚无的落在空中，脸上没有分毫表情。只有握着座椅把手的指节还在止不住的抖。


    霸凌。怎么会是这么恐怖的理由？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天晚上，黎宸在书房的柜子前抱着自己的样子。


    这个由头太恶毒了，直接就是往黎宸心底最深处的地方扎。


    是巧合……还是？如果要往这下面挖那就太复杂了。方瑜抬手按住太阳穴，赶走这些不必要的杂念。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集中所有精力在舞台上。


    这时的节目直播里，白毅欢上场了。他唱完了自己的歌，然后进入采访环节。主持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来到这个节目有什么特别期待的合作或者舞台表现吗？”


    白毅欢一撩头发，咧嘴笑了：“我倒是很想试试看跳舞的。”


    主持人：“哦？这是很大的突破啊。”


    白毅欢：“是啊，这次和我一起来节目的有我之前在另外一个综艺认识的好兄弟嘛。方瑜！对，他跳舞就跳的很好，我是很希望和他学学的。”


    【我天，直接cue啊，小白牛逼】


    【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


    【呜呜呜呜这个行为真的很勇，希望小瑜的舞台发挥不要受影响】


    “方老师，我们这边可以去后台准备了。”白毅欢刚下台，这边就有催场的工作人员来敲门了。


    方瑜站起身，快步跟了过去。他穿过后台弯弯绕绕的过道，到了舞台侧面的区域。


    几位工作人员围上来为他进行最后的调整。方瑜选择了闭上眼睛来屏退周围投来的视线。


    无意义的人不会绊住他的脚步，他现在要为之付出的是给他提供无限支持的黎宸和玉玉，力挺他的小白，还有一直期待着他舞台的粉丝。


    “方老师上场了。”


    “倒计时三秒钟。《e with winter》”


    “哒，哒，哒”


    舞台光收束，伴奏起。


    一束冷光从头顶打下来，方瑜银白色的头发轻轻摇晃了一下，他抬起头，露出眼睛上横过的红色。


    他今天对妆容做了升级。红色不止局限于眼影部分，而是整个横过鼻梁的，类似印第安图腾式的一道艳红。衣服上除了大片的黑色皮质，还加上了更多的银色饰品。所有这些在灯光下都被拉长成耀眼的光带，随着舞蹈的动作，让方瑜整个人像是裂冰而出的一簇火苗。


    【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小瑜今天杀疯了好吧】


    【我靠这明明是他们的团歌来着，结果现在小瑜直接全曲自己来？】


    【这业务能力太牛逼了，妥妥的全能ACE好吧】


    【天哪这个表情管理，小瑜竟然会有这种霸气四射的眼神】


    【今晚咱们小瑜是小雪豹！】


    【求求了，求你别塌房好吧，求那什么霸凌一定是谣言，要不然我往后会失去很多快乐】


    第一段副歌结束，伴随着一串鼓点，方瑜抬手一推麦，肩膀一甩，脱了外套直接扔下了舞台，又几步冲到台前，对着满场观众张开手臂。


    进入rap部分。


    【我靠小瑜脱了，他脱了】


    【这rap我直接疯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小瑜现在这么A？】


    【这件无袖衣服可不可以焊死在身上，这手臂，斯哈斯哈】


    【黎皇你看到了吗？你老婆当众扔衣服啦！】


    【大家先别发疯，投票啊！赶紧投票啊！】


    一曲唱完，方瑜抬手撩了一下头发，皮肤上微微渗出的一层汗珠滚过喉结，他酣畅淋漓的仰起头，深鞠躬下去，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着。


    舞台光全部亮起，方瑜摘下耳返，这才听到整个舞台下潮水般的掌声。


    他向天举起手，再次往下深深鞠躬。


    主持人走上台来，镜头推进到二人的中景。


    【方瑜今天这个妆太抓马了，但也太惊艳了】


    【不是这个五官谁能hold住这样的妆造啊？】


    【是我的错觉吗？小瑜今天的表情有点点生气诶】


    【能不生气吗？重要舞台之前被人那么搞】


    镜头里方瑜的眉眼锐利，浓烈的红色让他的目光真的要冒出火焰一般。


    “方老师，首先要欢迎您来到我们节目。”主持人说，“那首先先和我们说一下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歌吧？”


    “谢谢大家，这首歌是……”


    【靠我觉得小瑜下一秒就要骂人了】


    【急死我了，都是直播了，让小瑜直接回应一下呗】


    【这件事真的很严肃，正主能回应一下，不管后续怎么发展，都是证据】


    舞台正面的导演组冲主持人打了个手势，后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结束了流程中的问题，话头一转：“那下面的时间，可以让方瑜老师自己说两句。”


    “好。”方瑜这时已经缓过了气息，他接过话筒往前走了半步，目光直视着镜头。


    “第一点，校园霸凌这件事，是假的。”


    “第二，现在的问题就是，我要怎么证明我没做过的事呢？我无意去和起诉者口头争论这件事，我只希望对方提供可以作为法庭依据的证据。谁提出，谁举证。而不是我来自证。”


    “第三。”说到这里，方瑜紧绷的表情缓缓松动了一下，他眸中的光闪了一下，“不止是校园霸凌，任何环境下的霸凌行为都是非常非常恶劣的。我不希望这个由头变成一个可以随意造谣的工具，也不希望受害者们因为种种原因，选择忍气吞声。如果你确实受到了伤害，我坚信你们应该主动寻求帮助。我也希望真正做过霸凌行为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啊啊啊啊我哭了是怎么回事？】


    【好真诚，天哪小瑜的眼神我和他对视都觉得很想哭】


    【感觉小瑜有点点难受诶……】


    【唉这说的冠冕堂皇的我还有点慌，塌房明星求锤得锤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楼上别唱衰了，等官方结果】


    “谢谢方瑜老师。那下面我们把所有选手请出来……”


    按照流程，所有的嘉宾上台，主持人开始公布大家的直播间投票数。方瑜移动到了靠边一些的位置。在极度的亢奋过去之后，他现在有一股虚脱的茫然。


    腿有点软。


    最后的投票结果里，方瑜是第十三名。站在C位的白毅欢听到这个结果时明显错愕了一下。


    方瑜自己倒是对这个结果很淡然。他也根本没觉得在出了如此重大的舆论事故之后，自己还能取得什么好名名次。没有被节目组清退出去，背后黎宸就不知道又花了多少心思。


    他能做的就是再一次很郑重的感谢了主办方和观众。


    直播结束时，白毅欢第一个走到他身边：“小瑜，你今晚是直接住宿舍还是……？”


    节目组是半封闭录制，有统一的生活区域，嘉宾们被要求长期入住录制排练和生活片段，但在舞台演出之后会有一到两天的缓冲间隔。


    方瑜缓了两秒：“我要回去一趟。”


    “好。”白毅欢点头，“机票定了吗？”


    方瑜声音很轻，但目光越来越坚定：“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他一边走着一边掏出手机。


    “你不要回去。”白眉声音疲惫但是坚定。“你现在不管是离开节目组，还是进出机场，都非常不安全。”


    “白眉姐，我真的需要回去一趟。我想见宸哥。”


    “这是安全问题！”白眉抬高了音量，她那边的背景音是公司里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强烈的自责瞬间涌上心头，方瑜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音调有些颤抖：“白眉姐，我真的很需要见一见宸哥。我自己买票，我会注意安全的。”


    “喂……？！”


    方瑜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一转头，刚刚似乎已经离开的白毅欢又站到了他身后。男人抬手往身后一指：“等下坐我的保姆车，我直接把你送进VIP通道。”


    节目录制在接近十一点结束，方瑜卸妆换衣，买好机票。然后就立刻拖着行李箱奔向了机场。沿路他确实看到了一些狗仔，但白毅欢的司机显然经验丰富，饶了几条路，准点把方瑜送到了机场。


    凌晨时分他登上飞机，在天还蒙蒙亮的大清晨赶到了家里。


    空气里还带着一层晨雾，凉丝丝的水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方瑜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时，觉得自己从鼻腔到喉咙都像是被水气凝住了，他抬手一撑大门，缓过眼前略过的一片白雾。


    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往插孔里捅了好几下，愣是擦了几下都没捅进去。


    “啪嗒”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老赵惊喜的直接握住了方瑜的手：“您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您……您还好吗？”


    方瑜进了屋，依旧一直把手撑在门上。他压了压鼻梁，用力闭眼缓过这一阵突然放松后的眩晕。


    “您吃饭了吗？有没有睡觉？”老赵忧心的连音量都不敢抬高。


    “眯了一会，没事”方瑜摆摆手——但其实他在飞机上几次睡着都是浅眠，每次都是不到半小时就惊醒了。而且每次醒来只有更累。


    “宸哥呢？”他问。


    “先生在房间里，还在睡……吧。”老赵自己说到一半也迟疑了。


    “我上去看他。”方瑜拍拍老人的肩，“您快去休息吧。”


    说着方瑜快步走上楼，打开了主卧房门。


    屋内没有开灯，而阳台的窗帘大开，外面的熹微晨光伴着雾气照亮房中很小一块。他快步冲到落地窗前把门打开，冲进鼻腔的就是一股呛人的烟味。


    “咳咳！”他一下捂住口鼻，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倚靠在阳台墙边的人愣了一秒才突然反应过来。


    黎宸手中一根燃到一半的烟头陡然断了。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黑色西裤。衬衫的袖子撩到手肘，小臂在冷风中紧绷。


    “你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吗？！”方瑜冲上去，脚下踩的是一地的长短不一的烟头。


    黎宸把手里这根也扔下，他始终垂着头，抬手把方瑜推了推：“你先进去，味道太大了。”


    他话音刚落，方瑜已经略显蛮横的撑开他的双臂，一下钻进了他怀中。


    “宸哥，宸哥……”怀里的人轻轻唤了他两声，成串的眼泪就已经浸润了他胸口的衬衫。


    黎宸觉得自己的关节已经在一夜的寒风中僵住了。他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把方瑜紧抱住：“我会解决的，别怕。”


    “不是这个。你他妈的……”怀里的小兔子揪着他的衣服，急的骂了街。


    黎宸忍不住笑出来，他轻拖住方瑜的面颊，让爱人抬起头看。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大杀四方的样子，短短几小时后，方瑜的脸色就苍白到有些透明。


    他卸妆卸的仓促又暴力，化妆棉擦过皮肤只留下干燥，此刻面颊上和嘴唇都已经翘了皮。


    黎宸喉头一滚，纵情的只想立刻亲吻爱人。可俯下身时，脑内最后的对于自己满身烟味的理智让他还是避开了方瑜的嘴唇，只是轻蹭过爱人的脸侧。


    然而方瑜用力地吻住了他。


    自家小兔子的哄人方法总是这么的简单粗暴。但今天黎宸却提不起主导的心气，只任由方瑜一边哭着一边啃自己，只顺势把人箍在怀里。


    直到云后的朝阳略略漏出，微凉的雾气散了些。方瑜才终于缓过几分：“宸哥，不要难过，好不好？”


    他问的模糊，黎宸却懂。他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不难过。”


    果然，他的这句回答又引起了方瑜反向的紧张和不满。


    黎宸抱住爱人，摸着对方的后背：“其实也有一点。”


    当他知道出现了公关事件时，第一反应是积极应对，而当他听到造谣点是“校园霸凌”时，黎宸不能否认，他很没出息的像是脊梁骨上被狠狠戳了一刀。


    这种公关含糊不得，白眉不得不把原贴出具的九张图都让黎宸仔细过目，以便确认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当事人的指控是荒谬的，但情节和情感确实如此真实。


    黎宸完整看完了那九张图，他只觉那个年幼的，愤怒而懦弱的自己就站在眼前。


    “啊！”方瑜惊呼了一声——他直接被黎宸以公主抱的姿势甩了起来，一瞬间的失重让他一把挂在了爱人脖子上。


    “谢谢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