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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当天下了一场大雪。节日氛围感确实很浓, 但对于航班来说，这个天气就太不友好了。


    方瑜的飞机延误了两个小时，他等在机场里。期间黎宸发了两次消息说, 他可以不用赶回了，但方瑜都拒绝了。


    他上了飞机，降落, 走出机场时已经是六点多了，黎宸让老赵亲自开车来接他。


    “您的西装在后座上。”老赵说着，按下开关升起床上的隔离板。方瑜在后座私密的空间里换了衣服。


    车子停在了会场门口。这是一处古罗马式的建筑, 纯白的立柱，层叠的台阶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外面是冷峻的雪夜, 而门内照出暖色的光。清一色黑西装的侍者在门口穿梭来往, 一辆辆车井然有序的排队至门前，客人下车, 车子再有序开走。


    老赵的车停下, 侍者开门，后座上的方瑜侧身下车，顺着红地毯缓步上楼。


    他穿的这一身是雅各上次给他定制的西装, 依旧无比修身贴合。今天黎宸选来的饰品更低调些, 完美符合方瑜的口味。


    他今天从机场直接过来, 实则并未多么精心打理。但他自身的无关条件过于优越了, 反而把这一身衣服穿出了几分悠然散漫的姿态。


    “方先生请随我来，黎先生已经久等了。”有高级侍者看到他就立刻迎了上来。


    “这就是方瑜啊？哎这是真长得好看。”


    “人家这短短半年就红的发紫了。”


    “嗨，这不都是黎宸一个点头的事情，之前五年听不到一声响，这几个月……”


    “看着点，等下要过去敬一杯。”


    方瑜听到这些, 却目不斜视，只是跟着侍者快步往前走。几秒钟后，他隔着人群就一眼捕捉到了黎宸。


    他永远是那么显眼的，方瑜心想。


    黎宸也很快感受到了方瑜的到来，他转过头，凌厉的眼底瞬间闪出喜悦和温柔：“来了？”


    说着，他把酒杯换了只手，立刻去牵起方瑜的手指，攥了一下：“好冷啊，给他拿杯热的。”


    侍者应了一声。方瑜轻笑着垂下头去，微红着脸接下来自爱人的关照。


    紧接着他偏头看向刚才正与黎宸交谈的人：“陈总，好久不见，这位是……”


    陈总呵呵笑了两声：“啊，这是犬子，今年大四了，明年六月就要毕业了。也是提前带他出来见识一下，学习学习别人家的青年才俊啊。”


    说着，目光已经又瞟到了黎宸身上。


    黎宸抿了一口酒，脸上像是有笑意：“陈叔，我过了年虚岁都三十了，孩子都要进小学了，您再把我算进青年才俊可不合适了。”


    这时刚才去拿饮品的侍者回来，把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方瑜。是一杯热可可。


    方瑜：“……”。他忍不住一挑眉：逗我呢？


    黎宸这宠溺的望着方瑜不满的眼神，顺势又拉住他：“陈叔，失陪一下，我带小瑜先去吃点东西。”说着，他拉起人就走。


    “小爸爸。”在圣诞树下的几桌就是小孩子的空间，黎瑾也在这里。


    “玉玉！”方瑜惊喜的迎上去。


    黎宸弯腰摸摸孩子的头：“玉玉，你帮小爸爸拿点吃得来吧。”


    黎瑾立刻点头：“这里有好多很好吃的诶，我去拿！”


    方瑜找了位置坐下，他其实长途跋涉有些累了。这时就歪靠在黎宸身上。他的目光往前看去，捕捉到了不远处正在与人社交的黎家父母。


    方瑜此前对于这对夫妻的态度只有敬畏，但经过上次回家吃饭的事，他知道了黎宸的遭遇，此刻心底里猛然涌出一股敌意和对抗。


    感受到怀里的爱人身子紧了紧，黎宸低下头，又转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


    这时方瑜抬起头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的抬起，语气坚定到有些固执：“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场合。”


    应酬，交际，谋算，他知道黎宸的事业离不开这些，但好歹这些事不要借着“节日”和“家庭”的由头。


    黎宸低下头笑了：“你是来这挑事的啊？”


    方瑜耸了耸肩。


    这时黎瑾跑了回来，他端着一个最大号的盘子，里面装了薯条鸡块土豆泥等五六种食物，还有被猛烈挤上的番茄酱和沙拉酱：“小爸爸，你吃！”


    方瑜笑着接过来：“谢谢玉玉。”


    黎宸低下头亲了亲爱人：“我去一下，你先吃点东西再喝酒。”


    说着，他重新从侍者手中接过酒杯。再转头面对这满屋人时，黎宸莫名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方瑜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用手指从盘子里拈薯条吃。


    雅各从一旁的应酬中窜来他身边，往后一瞧：“小瑜来啦？”


    黎宸：“嗯。”


    雅各上下打量他一眼，撇撇嘴：“高兴了？之前谁一直不想让人来的？还是老婆在了心里都有底气了是吧。”


    黎宸睨他一眼，轻轻一笑。


    —


    方瑜把盘子放在膝上，黎瑾热情的为他介绍每一种菜品，方瑜一边投喂小朋友一边自己吃。


    然而没过几分钟他的悠闲时光就被打断了，一对中年男女走上来搭话，方瑜一边起身，一边就看到在旁边还有好几个人把目光往自己这边投来。


    唔……好吧。他心想。


    前几年的自己在这种场合可没有这样的待遇，除了和黎宸一起应付一些特殊场合，他独自一人时是绝对不会有人来和他攀关系的。


    他从侍者手中接过刚才订好的酒，笑着和人碰了杯。


    过来搭话的人无非就是一个目的，从他这里问些黎宸的事，能搭上关系的就最好。


    方瑜的应对也很简单——“真的吗”“我问问”“好像听过”。


    如此打太极的措辞自然骗不过那些职场老狐狸，但唯一不同的是，方瑜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表情实在是过于真诚了。


    圆润的兔子眼，澄澈的眸子，宛如春风的笑容。这样的表情让任何人想要继续追问的想法都会变得十分唐突。


    而且这些人在过去几年里都只把方瑜当成黎家的一个花瓶，光顾着编排嘲弄他的花边新闻，谁都对他没有真正的了解。于是此刻想套近乎都找不到话头，每个人都是试探几句就讪讪离开了。


    方瑜应对了这几波，又嘴馋着开始心动那些薯条，他拉上黎瑾正要再去觅食一番，突然一扭头，对上一个熟人的视线。


    “诶？小瑜也在吗？”眼下还不到九点，那人的脸上都已经红了，抬手招呼的动作也轻浮不堪。


    方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吴斌。”


    他很多年没见他了，可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五年前的那场酒会上，就是他让手底下的小艺人给黎宸下了药。


    从另一场酒会里逃出来的方瑜在走廊上遇见了已经不清醒的黎宸。而吴斌还在怂恿着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人往上凑。


    黎宸低吼着挡开那几个人，而方瑜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直接冲上去撕扯开了那几个人不断往黎宸身上凑的手。


    “你谁啊？”那几个小年轻面对黎宸不敢说话，看到方瑜倒把口气提了起来。


    身后的吴斌看他一眼，认出来了：“你不是那谁……手底下的吗？你干嘛？也想出来送是吧？一边去！”


    如此侮辱的话让方瑜浑身发抖，他甚至不敢说话，只是死死咬住嘴唇。那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的想不到，只是愚蠢又木讷地张开了手臂，把黎宸和几个人隔断开来。


    吴斌又好气又好笑：“你他妈疯了吧？滚开！”


    那几个人正要往前凑，方瑜不敢反抗，只是绝望的闭上眼睛。可身后歪靠在墙上的人突然暴起，狠狠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后一带，反手一拳砸在那小年轻脸上。


    后者应声摔倒。方瑜还来不及尖叫，就被黎宸拖拽着离开了。


    ……


    “你怎么会来这里？”方瑜的声音有些发哑，“谁请你来的？”


    醉醺醺的吴斌咧开嘴露出得意的笑，抬手一挑自己胸前的名牌：“我现在是制片人了啊，是黎老总请的我啊。”


    方瑜觉得在一瞬间自己的所有的血都被泵到了大脑里，他太阳穴闷闷的发胀，不可置信的深呼吸了一口。


    为什么？为什么黎安国和柳丽心可以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这他妈是给你们儿子下药的人！你们他妈的知道这件事的！


    方瑜在心里崩溃似的骂着长辈。


    吴斌报了身份，更觉得自己牛的狠。他往前走了两步，浑浊的眼睛往上挑了挑：“方先生，咱们推心置腹实话实说，你有今天这身份地位，是不是得谢谢我啊？”


    方瑜觉得自己快吐了。


    “你看，你当初这英雄逞的，是不是？黎皇还真看上你了。还能怀个孩子，啧啧啧。你说这玉玉……啊——！”


    还没等方瑜发作，身边听着的黎瑾突然往前一扑，一口狠狠咬在吴斌的手腕上。


    “啊——！”吴斌惨叫一声，一甩手就把酒杯扔了。他刚要骂人，突然面前的方瑜拉着孩子往后一撤，另外一个身影闪到面前。


    “唔，呕——！”


    “哎呀！”


    “这怎么了这是……妈耶。”


    方瑜冷漠的退后，顺手把黎瑾抱起来，神色像是受了惊吓，不停摸着孩子的背安抚着。


    而在吴斌面前站着的是老赵。


    刚才他看到了方瑜的手势，来到人面前直接一拳闷在他肚子上，灌了满肚子酒的吴斌直接吐了一地。


    “吴先生是吧？您喝醉了，为了其他客人的体验，请容我请您离开。”老赵一把架住往地上栽的人，甩手把人丢给跟上来的两个黑衣安保。


    整个会场都被这闹剧惊到了，大家都投来视线，看着被拖出去的吴斌指指点点。


    “谁啊？吴斌？多少次了啊，喝了点酒就收不住性子。”


    “吐在方先生面前，这出去有他受的。”


    “上个月他还找我谈呢，还好没签那个合作。”


    “小瑜！”黎宸快步走来，把爱人孩子环在臂弯里。他目光往外看去，瞥见了吴斌被拖出门外。


    他的脸色也立刻暗了下去。


    “爸妈把人请来的。”方瑜靠在爱人肩头，声音有些不稳，“我……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的。”黎宸立刻说。


    “爸爸，他欺负小爸爸，我咬了他一口。”黎瑾攀着父亲的肩，语气不是邀功，而是咬牙切齿。


    他不太听得懂那人的话，但他知道小爸爸非常非常憎恶这个人。


    他还想摸小爸爸，这绝对不允许！


    “做得好。”黎宸俯身亲了亲孩子的头顶。


    老赵立刻招呼侍者前来打扫，一分钟后，地上的脏污恢复了清洁。


    这时，另外一位侍者快步走来，到黎宸身边弯腰低语：“黎总那边请您过去一下，方先生和小少爷也一起吧。”


    方瑜面色紧了紧，又自己放松下来。转而变成一股大义凛然的态度。


    随便吧，要怪罪他也认了。


    黎宸的手始终揽着他，三人从主会场撤出，前往更为私密的里厅。


    “小瑜来啦。”柳丽心看起来面色和悦，不像是要怪罪的样子。说着她又冲黎瑾招了招手，“玉玉来。”


    黎瑾跑过去，乖顺的凑在奶奶身边。


    黎宸望向父亲：“是什么事找我们过来？”


    黎安国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是这样，我们最近看到一个还挺好的合作，要问问你们的意见。”


    方瑜瞬时身子一紧。


    “是关于玉玉的。”一旁的柳丽心接过话，她摸着孩子的头，“是有个剧组那边在找儿童演员。他们看了玉玉在节目里的表现，很希望他过去视镜一下。”


    黎宸：“在哪里？”


    “欧洲，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