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迢心情有些复杂，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萧槿的事，却不太好问出口。还好宗主打开话匣子，解了他许多疑惑。


    “三百年前，师尊于突破之际带回萧师弟，教他修真，从一名凡人到如今的成就，不过区区三百年。”江灵子叹息，“纵然景华洲天赋妖孽者不计其数，也少有人能比得上萧师弟。但萧师弟却有一心病，只因他来到风陵宗时前尘尽忘，因此如无根之萍，本源难溯。”


    说来奇怪，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执念，萧槿的执念便是遗失的记忆。


    他找不到自己的来路，也就寻不到自己的根源。


    雾厄仙尊曾以万世录为萧槿算天命，问前程，寻故踪。然而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皆无法算清。


    需知雾厄仙尊的一卦，已经是景华洲最接近天道的结果。连他都算不出，只有一种可能——天机蒙蔽。


    在雾厄仙尊闭关后，萧槿再也没找过人算过卦，只是自己到处流历，追寻时间长河中与自己有关的因果。


    江灵子丝毫不意外萧槿会离开风陵宗。


    他不属于这里，迟早会离开的。


    江灵子惊讶的是沈云迢这么个入气境的弟子竟然能得萧槿青睐。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宗主却是一清二楚。


    沈云迢得萧槿三次相救，第一次可以说幸运，第二次是月痕雪所求，那这第三次，难道真是巧合？


    萧槿不想救的人，哪怕死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


    这不是巧合，便只能是他故意的。


    江灵子闭上眼，露出浅薄笑意：“难得和你这个小辈说这么多，回去罢。”


    “是。”沈云迢行礼告退。


    江灵子目睹他远去，微微有些出神。


    他和萧槿师兄弟三百年，却仿佛从未看透过他。


    ……


    离开玉祥宫，沈云迢回梧桐院的路上，遇到许多风陵宗的弟子。


    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着昨夜发生的事：


    “听说这次魔门突袭，沈云迢在禁地立下功劳，宗主亲自把他唤去玉祥宫奖赏……”


    “他这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沈云迢的风评随着宗门大比的落幕，和这次禁地发生的事，得到好转。


    但他反倒不在意了。


    以前也会突然希望，有人能将自己和以前那个“沈云迢”分开，可现在，他只想做好自己。


    梧桐院。


    宗主的奖励很快就送来了，整整齐齐码在锦盒里，奢华而不失低调。


    不过沈云迢的目光被那一袋极为明显的灵石吸引，将五百中品灵石全部收入囊中后，才仔细看剩下的东西。


    首先是半片云母真精，沈云迢近日准备突破，便专门把它挑了出来，以供使用。


    冥水珍珠暂时用不上，沈云迢一并收进储物袋。至于最后的法衣……沈云迢打开一看，发现是件淡绿色的薄衫，纱如云雾，仙气缥缈。不说功能，光是外观是就甩了他当初花费四百五十中品灵石买的法衣一大截。


    这要是拿去卖，不得七八百中品灵石啊？


    打住，别想灵石了。


    沈云迢将法衣穿在身上，衣服自动随着他的身材变化，贴合无比。


    做完这些，他便打算闭关了。


    三个月后。


    秀峰后山。


    沈云迢坐在山洞里，身前漂浮着半块云母真精。


    因为不确定他来的是心魔劫还是天雷劫，他干脆躲到了后山突破。这样万一是天雷劫也劈不到他那院子。


    须知他院子里没有阵法抗雷，给他劈坏了还得花钱修房子。


    所以思考良久，他找了个山洞突破。


    云母真精内的精气不断滋养沈云迢的肺腑，净化浑浊，消除杂质。


    不仅是身体，连精神亦得到充盈，如果沈云迢能看见自己神魂，便会发现魂体又凝实了些。


    还神偷偷探出头，吞了一小口精气。


    沈云迢一僵，睁开眼盯着内府里那根银丝。


    还神：“……”


    沈云迢：“我刚刚看到了。”


    还神：“……”


    如果能表情具象化，丝线顶端应该全是汗水。


    沈云迢道：“你偷吃。”


    还神装死地缩起来，假装没听懂。


    “这些精气是我要用来突破的东西，被你吃了，以后就拿你补充营养。”丢下这句威胁，沈云迢再度闭上眼。


    还神不敢再放肆，委屈地抱团蹲下。


    沈云迢丹田内沉寂的灵元开始流向四肢百骸，当初劫谷丹剩下的全让沈云迢一股脑消化了，在功法转化下变成一道道真气，冲击更高一层的境界。


    天际，雷云渐聚。


    对于风陵宗的修士而言，这并不稀奇，大家看过一眼便没再多关注。


    山洞内沈云迢已经冲击到关键时刻，那道紧闭的关窍终于被打通，沈云迢还来不及稳固境界，天际的雷劫便毫不犹豫劈了下来——


    轰隆隆的雷声和噼里啪啦的闪电一起降临在沈云迢头顶，把山洞都打塌了一半。


    他只好飞身到洞外，迎面而来又是一道天雷。


    这时他才看见这雷劫的颜色居然是深紫色。


    竟然是和主角一样的紫雷劫？要不要这么看得起他？


    沈云迢苦笑，随后严肃了神情，身上法衣无风自动，如云絮般飘起来，变成一团绿烟笼罩住他。


    天雷劈到这团绿烟上，竟然无法攻破。


    这是当然的，沈云迢心想，毕竟是入阳境的雷劫，威力还不大。


    五品法衣的价值摆在那里，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宗主看出他濒临突破，准备的东西委实好用又贴心。


    抗过两道雷劫，天际雷云又蓄，预备最后来一波大的。


    沈云迢用真气聚起一层保护罩，双层防护，更加安心。


    雷云蓄了许久，终于咬牙切齿地劈下来。


    粗壮的深紫色闪电在空中极其显眼，于是风陵宗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讶然：


    “这是何人在渡劫？竟然是紫雷劫？”


    “难道是哪峰的新秀又突破？速速去打听！”


    本来漠不关心的众人发现是紫雷劫后都燃起了好奇心。需知这个世界天雷劫也分好几种，紫雷便属最上乘，是那些天之骄子才有的“特别照顾”。


    凡是历经紫雷劫的，只要不死在雷劫里，往后都有大造化。


    这是天道对你的首肯，认为你有资格让它打压。


    道道流光飞到了秀峰，却见月痕雪拦在前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尾轻轻一扫，众人便知难而退。


    “只是看一眼，仙尊还怕我们妨碍不成……”有人悻悻道。


    月痕雪不语，目光落在后山。


    ……


    山洞外，沈云迢渡完最后一道紫雷，将真气收回体内。


    他如今灵脉宽阔，真气往来如流水般丝滑，在丹田蓄起一口小小的池塘。跟入气境比起来，当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耳聪目明，阴霾顿散。


    难怪有人说，迈入入阳境，才是修真漫长岁月的开始。


    无视前来打听的人，沈云迢飞奔回梧桐院。


    他眼神越发锐利，还神更不敢偷吃了。


    不过沈云迢已经突破，这时候倒无所谓喂它吃点。


    就像献血，只要适当，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梧桐院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云迢喂完还神，见凌竹背着药箱过来。


    “喏，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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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答应给你的药，最近一直没看见你。”凌竹从药箱摸出两瓶伤药，正是沈云迢之前拜托他制的。


    沈云迢一愣，失笑道：“我都差点忘了。”


    凌竹叹气：“事情我已经知道，你也别太伤心。”


    他目光中似有同情。


    沈云迢勾了勾唇角：“没什么好伤心的。”


    “是么。”凌竹目光复杂，想起来时大家的讨论，迟疑道，“你突破了？”


    “嗯。”


    “恭喜。”凌竹看沈云迢似乎并没有怎么受到兰扇的影响，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沈云迢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取了些的灵石付给凌竹。


    凌竹忙道：“我说了，不用给我……”


    “收下吧，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沈云迢打断他。


    凌竹微怔，看着沈云迢坚持的神色，还是收下了。


    “以后再来看你。”凌竹甩下这一句话，匆匆离开。


    沈云迢目送他走远，眼里依然没什么波动。


    还神从他指尖伸出，沈云迢低头看着它，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变得冷漠了？”


    凌竹来看他，他应该跟凌竹开开玩笑，聊聊天，毕竟他在风陵宗其实没几个说的上话的人。


    可是他刚才什么都不想说。


    兰扇死了，萧槿也离开了，一夕之间，他同时失去了两个朋友。


    ……


    几日后，一支白羽落在沈云迢案台上。


    是月痕雪给他传的信。


    秋水派掌门许无渡寿辰，风陵宗要带六十弟子，护送贺礼前去道喜。


    沈云迢恰在其中。


    “秋水派啊……”沈云迢思索。


    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原文的主线剧情。云中仙城也派人送来贺礼，其中就有净水天宫的弟子。


    总而言之是场盛会。


    沈云迢没什么好带的，家当都在储物袋里，等出发的日子一到，就和各位同门在山前等候飞舟。


    能载走六十名弟子的飞舟自然不是什么小飞舟，简直就是飞船。


    古朴流畅的船身大气雄伟，十二片云翼遮天蔽日，投下一片漆黑阴影。


    众位弟子排序上船，随后去往分配好的房间。


    沈云迢的房间不幸隔着淮忘峰的人，因此一出门就撞上那几个喜欢抱团的淮忘峰弟子，围在个神情高傲的青年身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捏肩。


    “赵师兄，这个力道可好啊？”


    “嗯。”神情矜傲的青年扬了扬眉，“尚可。”


    受到肯定的弟子更加卖力，简直像个奴仆伺候在那青年左右。


    太夸张了吧。沈云迢移开眼，正要离开，突然见青年袖中钻出一只毛绒绒，长的酷似雪貂的灵兽。


    青年勾起唇角，一边抚摸灵兽脑袋，一边打开个玉盒，将里面鲜红欲滴的果子喂到灵兽口中。


    沈云迢脚步顿了顿，认出那是朱颜果。


    那位青年姓赵……冯燕芒之前在飞舟上，也说过他们那次采摘朱颜果，是为了一位姓赵的师兄。


    看来就是他了。


    原来……是用来喂灵兽的。


    沈云迢转过身，发现海卿若有所思地靠在墙角望着他。


    沈云迢一愣，走了过去：“二师兄？”


    海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赵尘，问沈云迢道：“你盯着赵尘看什么？”


    “觉得他怀里的灵兽挺可爱。”


    “那不是什么灵兽，就是一只普通的雪貂，只是赵尘一直用灵果喂养，才生了点灵气，本质还是畜牲罢了。”海卿似乎不太喜欢赵尘。


    沈云迢淡淡“哦”了一声。


    海卿盯着他：“你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这世上不值得的事太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