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因为我会等。”

作品:《惶惶

    林晃到了家还是困。


    垂下的碎发遮着眼,脸掩在大口罩下,人裹在洗得看不出颜色的睡衣里,坐在院子里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面前盛着煮得软烂的猪脊骨,骨头汤炖出了白油花,口罩也拦不住肉味往鼻子里钻。


    他吸着鼻子,“告诉爷爷,香。


    话刚落,肉香混着冷空气一起钻进鼻子,他打了个喷嚏。


    邵明曜挨着他坐下,“你没厚睡衣么?


    林晃隔着口罩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在他家,没给我带。


    陈亦司拿着漏勺分肉,“你行李乱得要死,谁能找得到。


    林晃瞥他一眼,“你没找。


    邵明曜从陈亦司手里接过筷子,“他东西在你家?


    “他家在D市房子卖了,行李都堆在我那边。陈亦司说,“乱糟糟几大箱破烂,就我那点地方,都不够他祸害的。


    林晃看向邵明曜,回忆了一会儿,“我和你说过么,我小姑全家都搬去上海了。


    邵明曜“哦了声,随意地问陈亦司道:“你是租房?


    “没。家里人留下的门市,我一楼开了个拳馆,人住阁楼上。


    邵明曜视线在他纹着狼头的左胸上掠过,“拳馆……


    “业余爱好者,开个馆赚点会员费。陈亦司抬脚在林晃凳子上一踹,“这崽子的功夫就是我教的,凑凑合合地教,别说,还真教出来了。


    林晃心烦地挪凳子,“别踹我。


    “脾气越来越大。


    邵明曜闻言视线一垂,看着两人搭在一起的凳子边,没动弹。


    林晃懒得挪回去,也没动弹,他看邵明曜拿着筷子不动,问道:“怎么不吃?


    邵明曜看他一眼没吭声,陈亦司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你俩一起吃过饭没?


    林晃这才反应过来还戴着口罩,便端着碗起身,“我去屋里。


    “不用。邵明曜先站起来,手在他肩上往下一压,“我得陪爷吃呢。


    邵明曜往外走,陈亦司半个生意人,习惯性地跟着送两步。林晃瞅着他俩出去了,摘下口罩,捞了根大骨棒边啃边刷视频。


    陈亦司送人送了十来分钟,回来往桌边一坐,不言不动。


    林晃把一碗骨头肉嗦得见了底,才听他很做作地“嘶——了一声。


    “咋了。他敷衍地抬了下眼皮。


    “老子杵着半天,你都不问问我为啥不吃?


    ”


    林晃纳闷,“吃饭还用人问啊?”


    陈亦司说,“那邻居不吃你问啥?”


    “我问了吗?”林晃皱眉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来,把陈亦司那碗拽过来,“你要是不饿我都吃了。”


    “给老子放下。”陈亦司皱眉,“欠揍,你吃他不要那碗,别动老子的。”


    事儿事儿的。


    林晃无所谓地往椅背上一靠,“饱了。”


    陈亦司懒得搭理他,把筷子一扔,直接上手掰肉。


    林晃突然想起来问:“你俩说什么了?半天才回来。”


    陈亦司捧着骨头稀里呼噜地啃,吃得满手淌油花,含糊道:“跟他解释一下你的口罩。对了,你知道他怎么回的么?”


    林晃掀起眼皮看着他。


    ——邵家门开了条缝,邵明曜没进去,也没让陈亦司进去,就站在门口听他说。


    “林晃脸上有东西,你知道吧?”


    “嗯。”


    “知道就行。他是为了遮脸,不是有什么传染病,我寻思着跟你说一声,省着你嫌他。”


    “不会。”


    陈亦司把啃干净的大骨棒往桌上一扔,“然后我问他,林晃跟没跟你说最开始为什么戴上口罩。”


    林晃问:“他怎么说?”


    “瞅了我一眼,说——戴就戴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亦司学着邵明曜的声调,末了哼笑一声,“你这邻居比想象中高冷,惜字如金,快赶上你了。”


    邵明曜高冷么。


    林晃琢磨了一会儿,那人的温和确实是有筛选性的,平时只见他跟两个发小有说有笑,旁人提起他,都觉得难接近。


    尤其当他戴上那副眼镜,镜片把疏离感拉得格外明显。


    陈亦司又拎起一块骨棒,“对了,你没跟他说你怕狗吗?”


    林晃动作一顿,“你说了?”


    陈亦司点头,“他进屋前说,让你待会把碗给他送回去。我就说你怕狗,我待会儿给他送。”


    林晃下意识直了直腰,“然后呢?”


    ——邵明曜审视着陈亦司的眼神,淡淡问:“怕狗?”


    “啊,他没跟你说么?”


    “没。”


    “也是陈芝麻烂谷子事了,他小时候……”


    “哦。”邵明曜打断他,手推在门上,“那我明天自己找他拿吧。还有事么。”


    陈亦司描述了一遍刚才的场景,气乐了,“之前听你电话里讲那些,我以为他总热脸贴你,崽啊,你这情商还是不


    行脑补过度了人家对咱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不感兴趣。”


    林晃闻言半天没出声末了耷下眼睛“哦”一声“可能吧。”


    陈亦司笑笑“不过你这邻居家教是很好的。天性不亲人跟咱也不是一个圈的但还是挺照顾你。他让我把你的行李寄过来放他家。我寻思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要是寄过来放你自己家不就行了么你这么大院子还塞不下那么几个破箱子?”


    林晃依旧不吭声起身收拾了桌上的骨头棒又端了邵明曜剩下那碗回屋。


    陈亦司在后头喊他“你不是饱了吗?把肉留下。”


    “一把岁数少吃点蛋白质。”林晃说“你的肾代谢不了。”


    “我操。”陈亦司恼火吼道:“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老子二十多岁风华正茂你是大夫啊知道老子肾好不好?”


    一墙之隔邵松柏手一哆嗦勺子掉回碗里溅出一地汤。


    北灰立刻颠过来伸舌头把地舔了。


    邵松柏摇头笑“隔壁这嗓门真够大的是个壮的吧?”


    邵明曜给他又添上半碗汤“爷吵不吵?”


    “不吵。”邵松柏摆手“老院死气沉沉好几年就我一个老东西。今年你回来了小邻居也回来了还带了亲戚一下子就活泛了。”


    邵明曜拿纸巾擦着桌面淡道:“不是亲戚。”


    “那是什么人啊?”


    邵明曜顿了顿“朋友。”


    “小邻居还交朋友了?真不错。”邵松柏笑眯眯“也就五年光景吧变化真大啊。”


    邵明曜低头吃肉不吭声邵松柏舀着汤看了他一会儿笑笑又说:“这少年时候吧


    邵明曜抬眼道:“您说谁?”


    “说你。”邵松柏说“回来也四个多月了到现在爷都没重新把你认识全乎且得时间呢。”


    邵明曜把一块贴着骨头边的肉用筷子细细剃下来放进邵松柏的碗里“都小老头了多吃饭少操心。”


    “说谁小老头。”邵松柏乐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没良心的。”


    邵明曜吃了两块肉就住了嘴秋夜太凉他进屋给邵松柏拿件厚外套披着“爷我睡衣您收起来了?”


    邵松柏“啊”了一声“我看你买了套新的。”


    “给我翻出来吧。”


    邵明曜说,“新的不太喜欢,还想穿以前的。”


    *


    陈亦司一来,老院就静不了了。


    林晃收拾完碗筷,听着院里叮咣响,出门一看,不知道这哥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几个大铁块子,在那“咣咣咣”地练触地抓举。


    “你能不能小点声。”林晃以前也没觉得他那么烦人,“邵爷爷有心脏病,怕吵。”


    “你不是说他糖尿病吗?咋又多了一个。”陈亦司撇嘴,放了铁块,又进屋鼓捣电视,叮里咣啷搞了半天,总算弄出来个画面,又扯着嗓子喊:“你家没有机顶盒吗?”


    林晃站在厨房翻碗柜,“没有。”


    “那你都看啥?”


    “不看。”


    “……”


    过一会儿,电视里传来嘈杂的无信号声,陈亦司一通不要命地敲,总算是敲出了有线电视,调了个体育频道凑合着看。


    林晃跑到院里竖着耳朵听了听,听不到声,暂时放过他了。


    他把邵明曜剩下那碗肉倒进上次吃蛋糕的狗碗里,没跟陈亦司打招呼,自个儿端着碗出了门。


    邵明曜开门看见他时似乎有些意外,视线一垂,看见盛着肉的狗碗,“我让你把铝盆送回来,你送个狗碗干嘛?”


    铝盆忘了。


    林晃问:“北灰吃肉没?”


    话音刚落,邵明曜还没来得及答话,院里就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狗嚎,特愤懑,特悲情。


    林晃眼角耷拉下来,“我就知道,虐狗啊你。”


    “……”


    院门开得大,林晃直接端着碗从邵明曜身边挤了进去,朝屋里头小声招呼:“北灰,来吃饭。”


    一坨黄里泛白的玩意狂奔而来,先绕着林晃裤腿把他脚腕舔湿了个透,才把头埋进盆里。


    不知道是肉香,还是小时候的碗勾起了点情怀,狗眼里差点飙出泪花来。


    邵明曜靠在门框上看他俩,“帖骨肉脂肪含量高,它都胖成猪了。”


    林晃抬手捂住北灰的耳朵,“小狗全是毛毛,沾水就细了。”


    “你说的那是别人的狗。我给它洗过澡,它是实心的。”邵明曜顿了顿,撇嘴道:“别捂了,它没脸没皮,听懂也不在意。”


    林晃不理他,继续捂着北灰的耳朵,捂了一会儿,北灰不乐意了,拱着饭碗往旁边挪了一块,挣脱他继续埋头干饭。


    林晃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回头看,却见邵明曜正笑着别开头去,语气轻淡地嘲讽道:“自作多情。”


    风凉话听着刺


    耳,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冷淡好像没了。


    林晃蹲在地上,等邵明曜问他怕狗的事。


    结果一直等到北灰把一整碗骨头都啃干净,汤都舔了,也没等来多一个字。


    回头一瞥,发现邵明曜正低头发消息,他盯了他一会儿,邵明曜收起手机,抬头扫一眼地上,“吃完了?”


    林晃重又垂下眼,“嗯”了一声,“我回去了。”


    走到门外,回头看,邵明曜还在发消息,还微微蹙着眉。


    陈亦司可能没说错,口罩,怕狗,都是些狗屁倒灶的小破事。


    人家确实没那么在意。


    不用解释,也挺省心。


    林晃站在自家院门口默了一会儿,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回去睡。


    陈亦司还在看电视,林晃和他生活习惯其实差得挺多,但好在彼此都糙,互不影响。他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坐在沙发上发呆,等着头发干了就去睡。


    陈亦司瞟他一眼,“天冷,拿吹风机吹吹吧,我在这儿呢,没事。”


    “不用。”


    林晃讨厌电热器,尤其是电吹风,吹得久了还会有股糊味,闻得人心慌。


    陈亦司知道他心思,没坚持,又瞟一眼他的睡衣,“都洗成一张纸了,先买套厚的吧,我还得待几天才能回去呢。”


    林晃打了个喷嚏,“春捂秋冻,没事。”


    陈亦司“嗯”一声,没再理他。体育频道打烊了,他拿遥控器一通摁,换了个法制频道。


    院里有动静,好像有人进来。


    林晃刚起身,却见邵明曜已经自己进到屋里来了,手里拿着一叠浅灰色的睡衣。


    “没锁门啊你。”邵明曜把睡衣往桌上一扔,“新的,洗干净了。”


    林晃微愣,“给我?”


    “不然呢。”邵明曜眼皮一掀,扫过陈亦司宽阔的膀子,“你朋友出门都不穿,睡觉应该也不穿吧。”


    陈亦司眼睛长在电视上,哼笑一声,“他也用不着,爷们都是扛出来的。”


    “蝴蝶都是冻死的。”邵明曜语气平淡,看林晃一眼,朝睡衣一抬下巴,“穿吧。”


    林晃把睡衣拿起来捏了捏,厚实,软乎,一捏一个手指坑。


    电视机里,主持人说道:“有些时候,危险不仅来自社会,家也未必是避风的港湾,下面,我们再看一个家暴案例——”


    陈亦司捞过遥控器换台。


    下一个是少儿频道,海绵宝宝刚咧开嘴,声还没出一个,他又换


    。


    CCTV8在重播某个裸婚电视剧,婆婆嫌儿媳不会做饭,站在厨房里撒泼,陈亦司顿了下,继续换。


    再下一个,海外频道,放了个泰剧,男主操着一口难听的泰语,一抬手把女人推下楼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陈亦司索性关了电视,“睡觉。”


    他起身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又回来,重新打开电视,把频道往前调,调回少儿频道,才又关机回屋。


    邵明曜从电视上收回视线,“睡吧,我也回去了。”


    林晃拿着睡衣问,“真给我?”


    “嗯。”


    邵明曜的睡衣有点大,但贴在身上软乎乎的,挺舒服。


    林晃越睡越暖和,后半夜索性把被子掀了一半,只搭着脚,怀里的小狗玩偶和他一起陷在睡衣里,一个贴着外侧的棉,一个贴着里侧的绒,一起睡得安稳。


    隔天起床,院里桌上摆着两盆包子,热乎乎的牛肉香把瞌睡都赶跑了。


    陈亦司说一大早去还铝盆,邵爷爷硬要给的。


    林晃大致点了点,平时邵爷爷给他装四到六个,今天估计是看到了陈亦司,这两盆直奔二十往上去了。


    陈亦司边啃包子边问:“昨天邵明曜剩的那碗肉呢?你吃了?”


    “狗吃了。”


    “狗?”陈亦司略一琢磨,“你还是去他家看狗了?”


    林晃埋头咬包子,“嗯。”


    陈亦司“啧”一声,似乎想骂他,但寻思寻思又憋回去了,“行,你自己有点数。”


    上午大课间,林晃微信上弹了一条好友申请。


    ——“鱼肚白”申请添加好友,附言:学弟,我俞白,不用通过,能来一趟跑道么,有事求。


    林晃纳闷地跑到操场,三人组都在看台上,俞白和秦之烨坐一块,邵明曜仰靠在台阶上,像在睡觉。


    俞白手机上放着一张陈亦司的比赛照。


    灯光昏暗,肌肉上泛着油光,充血状态格外膨胀。


    俞白罕见地激动,“学弟,原来他是你朋友?”


    林晃点头,“嗯。”


    “我操。”秦之烨在一旁跺脚,“省赛冠军啊。我就知道你深藏不露,赶紧的,帮你鱼哥要个签名,他喜欢死了。”


    林晃纳闷,“陈亦司有什么可喜欢的?”


    俞白说:“素人拳者里,他是我觉得肌肉最好看的。”


    林晃还没来得及反驳,旁边一直睡着的邵明曜忽然开了口,“本科线水平以下的学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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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觉得最


    努力的。”


    俞白皱眉“让你要签名你不乐意那就把嘴闭上。”


    邵明曜闭眼冷嘲道:“倒不是不乐意而是没想到。我昨晚看你发的消息还以为你让人盗号了呢。”


    “滚。”


    林晃想起昨晚邵明曜靠在门上发消息原来是和俞白。


    但如果他不主动提俞白上哪知道陈亦司来了?


    要签名是小事林晃不理解但尊重答应了。


    他正要问签在哪秦之烨忽然从地上弹起来揪着俞白说:“对了年初搬进我家隔壁那个暴发户今天早上被警察带走了。”


    俞白还在看陈亦司的比赛照随口应了一声“为啥?”


    “说是资金链断了精神崩溃。”秦之烨说“前两天要跳楼要自杀的也没见死成结果昨晚酗酒把老婆打了打挺重据说早上警察去的时候……”


    林晃立即转身要走刚迈了下脚却见邵明曜忽然从地上坐起来冷道:“你是长舌妇吗?这狗屁八卦有什么可聊的。”


    秦之烨一噎“啊?我和俞白说呢你不爱听就别听呗。”


    邵明曜拧眉斥道:“一天天心思不往正地方用要实在不乐意学习就多关心关心自己爹妈少管别人家事。”


    秦之烨被训得一愣一愣“我爸妈商业联姻友好互助又不家暴……”


    邵明曜目色更厉“闭嘴。”


    他缓了一下起身冷道:“头疼


    “哦……”秦之烨委屈地摸摸鼻子“那……行吧走吧。”


    擦肩而过时林晃见邵明曜轻抿了下唇停住脚看他一眼低声问:“回么?”


    林晃点头“嗯。”


    回去一路邵明曜都没再出声秦之烨只安静了半分钟就又开了话匣子说邵明曜接他妈电话连熬两宿一只脚已经在阎王殿门口了。


    林晃不作声地瞥着邵明曜见他半垂着眼不解释也没反驳像是真的很累。


    他看了一会儿想问一句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


    邵明曜给他发了五年短信却从没提过他妈一字也就上次收到礼物时在兴头上说了一嘴大概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家事。


    晚自习放学前吴丽霞进教室用通知大扫除的语气提了一句下周期中考后要分班。


    “按成绩重新分跟咱们没太大关系啊。”吴丽霞打了个哈欠手指捋着成绩单点了点“哦不过钱佳估计得出去了你们谁想做学委这周来跟我说一声。”


    底下人一通哄笑,魏康鸿说:“完了,咱班以后连学委都凑不出来了。”


    “别吵。”吴丽霞敲着讲台桌,“钱佳也就在咱班呆最后两周,你们有什么学习问题抓紧问,没加好友的也赶紧加上。都珍惜点啊,有些人,等以后到了社会上,你再想接触,那就摸不着了。”


    魏康鸿拍着桌子,“佳佳,苟富贵勿相忘啊。”


    钱佳嗔道:“苟富贵必相忘,姐以后连你名都想不起来。”


    “哟哟哟。”全班跟着起哄,要把房盖都掀了。


    钱佳又回头看着林晃,“林晃,我万一考得特别好,真分出去了,咋办?”


    林晃好半天才从桌子上支起来,垂眸道:“能考好点就考好点吧。”


    钱佳笑,“那你有没有啥想和我说的?抓紧点啊,万一我直接进了尖子班,像吴老太说的,咱们这辈子可就再没什么交集了。”


    “林晃?”


    “诶,问你话呢。”


    林晃回过神,瞥她一眼,拎书包起身道:“那就别有交集。”


    走之前林晃瞟了一眼邻窗,空着。


    邵明曜今天下午不在,秦之烨说他连熬两宿,他妈竟然还要约他今晚继续,他实在扛不住,请假回去养精蓄锐了。


    林晃一个人晃荡回家,对着黑咕隆咚的院子纳闷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陈亦司要跟合伙人去应酬,得挺晚才能回来。


    他站在院门口犹豫——有点无聊,想逗逗北灰。


    隔壁院门敞着缝,估计邵爷爷还没睡,应该不怕吵。


    林晃思来想去,决定先偷扒着门缝瞅一眼,狗在就在,不在就算了。


    刚走到门外,却听到里头的广播声。


    邵明曜道:“爷,在院听广播小点声。”


    邵松柏暂停收音机,“这声还不够小啊?小邻居怕吵吗?”


    “不是他。”邵明曜顿了顿,“听也行,少听点法治讲案,什么入室抢劫偷窃家暴的,我快考试了,听这些心烦。”


    “你妈那些破事都听得,我放个广播就不行了?”邵松柏笑骂,“得得得,知道了,臭小子。”


    林晃愣怔间,邵明曜已经推门出来了,俩人猛一照面,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邵明曜才先开了口,“什么时候来的?”


    林晃张了张嘴,“刚才。”


    “来干嘛?”


    “……走过头了。”


    邵明曜似乎有些无语,提了下手里的黑袋子,“我倒垃圾。”


    林晃突然


    觉得心里有点乱,也忘了要看狗了。


    他想到上午在看台上邵明曜吼秦之烨,又想到刚才他对爷说的那些话。


    邵明曜从他身边过去,他跟着往自家走,走到门口却没进去,犹豫了一下,抬脚继续跟着。


    邵明曜回头瞅他一眼,“干什么?


    林晃没回,邵明曜也没再问,扭回头去接着走他的。


    坡下一半,林晃才终于开了口。


    “邵明曜。他看着地上的坑坑洼洼,“为什么不让秦之烨聊八卦?


    “烦他。邵明曜答得干脆。


    “那为什么不让爷听法治讲案?


    邵明曜脚步不停,“我学习,不爱听。


    “你学习不怕吵。林晃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轻问道:“邵明曜,是不是陈亦司告诉了你什么?


    邵明曜终于停步,转回身来。


    他看着林晃,“他没说什么,我也不想听他说。


    林晃一顿,“哦……


    也是,陈亦司都说了他没兴趣。


    风吹得脚腕有点凉,林晃捋了捋胳膊,打了个哈欠。


    “那我回去睡了。


    他转过身,刚往回迈了下腿,却忽然听身后那个声音淡道:“放心吧,我不会听他说任何你的事。


    林晃脚步一顿。


    “因为我需要你自己告诉我。


    邵明曜声音很轻,像一阵似有似无的风从林晃背后吹来,扫在他的耳边。


    “当初为什么戴上口罩,脸到底多吓人,为什么怕狗,是不是避讳……家暴,怎么和他认识的,病怎么好起来的,当初一个有孤独症的小孩为什么会和陌生人学打拳,还混熟到这种程度……


    “这些东西,我越是死命地想知道,就越不会听别人说一个字。


    “林晃,你的事,你必须得自己告诉我。


    长坡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林晃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倒一口气,邵明曜的话音都散了,他似乎滞住好一会儿。


    他拧回身看着邵明曜。


    邵明曜神色平和地看着他,“发什么呆。


    他比林晃站得低一小截,略略抬着视线看他,“你不想说也无所谓。


    林晃眼皮微动,“无所谓么。


    不是说死命想知道么。


    “因为我会等。


    草丛里传来虫子窸窸窣窣的动静,邵明曜又定定地看了林晃好一会儿,“不过早上他来送碗时看到了北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