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光复县，小诸葛已经恢复。


    但恢复的只是外伤，依旧是人彘状态，四肢都已齐根剪去。


    很萌很Q的外表，却很冷漠，也很沉默。


    陈青问：“你就是小诸葛？”


    小诸葛没有回答，平静看向陈青：“承您大恩。能杀了我么？”


    陈青一怔，有些意外，但看向他这副凄惨的模样，又不太意外。


    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能告诉我原因么？”


    小诸葛抬起几乎只剩一点肉芽的胳膊，“这模样，寻死，不是很正常么？”


    陈青皱起眉头，看向扁鹊：“他的手脚能恢复么？”


    扁鹊似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摇摇头：“难。”


    难。


    那就是还有希望。


    陈青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小诸葛，就是这个原因。


    即使他成了镇魔塔鬼宠，多半也是人彘模样。


    这样还是太凄惨了些。


    小诸葛有些意外地看了陈青一眼，“你与修罗不同。”


    “肯定不同，我们讲人性。”


    陈青笑了：“放心，你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我自己也有脑子，也挺够用的。”


    小诸葛想到什么：“布局离间白龙与罗红的，是你？”


    陈青微微一呆。


    嚯？


    好家伙，能看出是本宝离间的？


    陈青有些意外：“你从哪看出来是离间的？”


    “你的安排挺完美，但也有破绽。但我只会根据白龙所知的情报分析可能，不会去挖掘这些破绽。”


    鬼，大多有执念。


    这种认知陈青体会地越来越深。


    小诸葛是聪明鬼的恶鬼级，如果他有执念，那必然是智慧。


    准确来说，是对自己的高智商有着强烈的优越感。


    果然，陈青只是提到自己脑子够用，他就开始反驳了……


    哈哈哈哈，急了急了。


    陈青做出适当的惊讶，但还是摇摇头：“破绽？这是我精心布下的局，不会有破绽。”


    “有！而且极为致命。”小诸葛直直看着陈青：“只需要我说服白龙，让他与罗红当面一谈，一切误会将迎刃而解。”


    “你这是狡辩。到了他们这等层次，还指望和弱小时一样一起喝酒吃肉？”


    陈青已经在狡辩。


    但这种太主观、没有硬答案的观点，恰恰是最能纠缠的。


    比如，如果你说本书礼物比隔壁多。


    数字就是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但你若说本书隔壁好看，双方能扯上一个星期。


    等小诸葛想要证明自己观点，进而与陈青争辩，陈青就赢了。


    但陈青没想到的是，小诸葛沉默了，没有继续争辩。


    这个小东西得忽悠进队伍。


    陈青心思一转，继续开口。


    “你既然已经知道是离间，为什么还要帮我？”


    心理学里，有个很实用的小技巧。


    想让谁记得你，最好的不是送他什么，而是欠他什么。


    你送他一百份礼物，可能他都记不住你。


    但你若让他帮一个小忙，他反倒能记住你。


    所以，陈青故意说成小诸葛在帮他。


    小诸葛善分析，但对这些小心机应该没有什么堤防之心。


    也没反驳，只是平静开口：“也说不上帮。我只是负责地从他提供的条件，推算答案。”


    “如果他提供的条件是一加一，我的答案便是二。”


    “而我并不想主动去说破这个‘一’，可能有假。”


    “但这也算是帮了大忙了！”陈青点头道：“修罗残暴，肯定对你做了什么。”


    小诸葛沉默下来了。


    目光哀伤。


    缓缓开口：“本来，我们组建了自己的微小世界。很小，生活也很拮据，但过得很开心……”


    “我们时常下棋，后来觉得无趣，又自创了许多棋，王棋，蛇棋，天下棋，元素越来越多，规则越来越复杂，小至城镇卫生、猫狗数量，大至风云变幻，朝堂争斗……”


    “时常下了一局，就已过去数天，甚至更久。”


    “小诸葛动脑，出谋，都能提升魂力。我们一直刻意控制，但最后那局天下棋，爹爹和妈妈一下，就是一年，竟然悄无声息达到了恶鬼十重。”


    “但，又有哪个小诸葛愿意晋阶呢？”


    “我们天生脑子活跃，没一刻能停下来。多思者心累，心重者心苦，多智者多痛，多痛者不明……”


    “到了恶鬼后期，小诸葛常常走火入魔。所以只得摒弃七情六欲，摒弃喜怒哀乐，变成只知机械运算的千机。”


    “但那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后来，爹爹和妈妈就长时间的睡觉，想要压制魂力。只剩我与弟弟，日复一日，在房前屋后，慢慢长大。”


    “呵呵……”


    小诸葛自嘲一笑。


    “我竟也真相信了，爹爹和妈妈是在长睡……”


    他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浓郁的哀伤。


    “我后来才知道，爹爹和妈妈，舍了命不要。只是想给小诸葛，算出一条新的路来。”


    “只是……路还没算出来，修罗却打破了我们的小世界。”


    “逼死了我父母，将他们逼成了‘千机’。”


    “父亲在临走时，给我写了两个字：谋圣。”


    “我思索很久，猜想那可能是要走鬼谷子的路。走纵横家的路。”


    “两个小诸葛分在两个阵营，一曰纵，一曰横。一旦辅佐一方灭了对方，便能成就新的邪灵级。”


    小诸葛说到这里，停了嘴。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显然发现自己面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么多并不寻常。


    陈青知道了想要的答案。


    立刻 收起了夜啼儿，并让千面娘收了神通。


    打断小诸葛的思考，“那你寻死，是为了什么？”


    小诸葛在夜啼儿和千面娘的影响下，已经说了那么多，干脆也不藏着了，沉声道：


    “人性！”


    “我走不了爹爹指得路，我要试一试自己的路！”


    “我要赋予千机，人性。”


    “我要以我的性命，唤醒千机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