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魏氏的墓很小，在墓群里非常的不起眼。可它很是干净，山包上没有一棵杂草，只有零星几朵小花立在上头微微摇动着。


    只看了一眼巫成便知道，师父一定是常来此处。


    那刻着名字的石碑师父都不知道抚摸过多少次了，石刻里的墨印都被蹭淡了许多。


    “这老头子，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巫成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体正歪在墓边，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头顶上的小髻子已经松散得不成样子，懒懒歪在一旁。


    远远一见，旁人只会觉得她睡得正香，不忍打扰。可巫成却心底一寒，立马快步走过去。


    “怎么了？”大牛不明所以地跟上去，见灵翊睡得正熟，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小成，你小声些，别吵醒她！”


    “吵醒？”巫成蹲下身一把拉住灵翊的手，“你见过鬼会睡觉……”


    他猛地住了口。


    因为心里太过着急，巫臣竟然忘了大牛还不知道灵翊的事情，他只当她还活着。


    可大牛已经听到了半句，立马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小翊是什么？”


    巫成摆摆手，没再和大牛解释下去。他将灵翊整个人翻了过来，果然见她脸上的黑纹又多了不少，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再翻开她的双目，只见那两只深红的瞳仁下已出现如棋子般大小的一对黑点，模样妖邪又恐怖，似乎已与厉鬼无异。


    大牛凑近两步也看到了灵翊的样子，不免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上：“她……她怎么会这样？”


    巫成还想再瞒一瞒，他将灵翊裹进怀里对大牛说道：“生病了，没什么大事。”


    “小成，你不要瞒我。”大牛喘了口气，又凑过来，“你老实告诉我，小翊是不是……已经没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没来由的风忽然从墓碑后面吹来，吹乱了灵翊的头发。巫成伸手替她挡了挡，心里陡然升起一阵苦涩。


    “大牛，别在我师娘墓前说这样的话，忌讳着些。”他低声对大牛说道。


    大牛立马捂住嘴，回身朝着灵魏氏的墓磕了几个头：“婶，我是大牛，我给你磕头谢罪来了……”


    后面的话巫成没再听下去，他抱起灵翊往家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大牛便呼哧呼哧地小跑着追来了。


    “小成，你且等等。”大牛拉住巫成，神色悲悯地看了看他怀里的灵翊，“小翊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这几天的事，还是有段时间了？你可以和我说说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四处乱说的。”


    巫成看着他，神色不解：“人人都怕鬼，唯恐避之不及。可你不躲，反而还凑上来是为什么？”


    大牛道：“我……是觉得我也有责任。小翊之前的样子我也见过，无非就是眼睛有点奇怪，你说她是伤到了眼我也信，可她今天这样必是受了我爹的刺激，倘若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牛家就相当于是害了她一家子啊，这罪孽怎么偿还得清？所以小成，我想要弄清楚小翊她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可以帮上忙，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听他说得诚心，巫成也知道这事终究是瞒不下去的，于是他便将灵翊的事一五一十地同大牛讲了一遍，只是他隐去了阴阳先生的事，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少一人知道也许就少一人遭罪。


    大牛听后，蹲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终于透上来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灵家现在就剩我叔一个人了？”


    巫成点了点头。


    大牛垂下头，痛苦地揪住头发：“为什么会这样，我叔那么好一人，怎么就他妈的会这样啊！”


    他说着，竟然大声哭嚎起来，像是在替灵郭不甘，又像是在泄愤。


    短短两天，大牛经历的事情也够多了。巫成觉得他没崩溃就已经挺不错了。


    “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把灵翊送回家去，我们别再耽搁时间了，我怕她撑不了多久。”巫成道。


    因为紧紧抱着灵翊，所以他能明显感觉到灵翊的体温正在不断升高，巫成不知道这是不是鬼化的表现，还是觉得尽快带回家让黄杵师看看才好。


    大牛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好，我们快走。”


    巫成抱着灵翊冲进院门，好在现在瘟疫横行，村子里的人都害怕被传染所以各个家门紧闭，一路上倒没被人看见，省去很多口舌之劳。


    “咋的了，这是咋的了？”黄蜀兴最先跑出来叫道。


    巫成将灵翊放到卧室的榻上，此时她的体温已经烫得有些怕人，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黄杵师，你快来看看，她这是不是鬼化了？”


    黄蜀兴扑过来将两指摁在她的额间仔细探了一会，紧接着又翻起她的眼睛，骇然道：“完了，已经鬼化了，快，去我屋子里取符纸、柏枝水和血墨来！”


    巫成的动作很快，黄蜀兴的话音未落他已经蹿了出去，大牛也跟在他身后跑出去，没多时便抱着一坛柏枝水回来。


    “杵师。”他将水倒进一个木盆中，放到黄蜀兴手边。


    黄蜀兴点点头，以左手的食指、中指握符，将其飞快地在柏枝水里过了一遍，而后他将符纸带起的水珠甩进血墨中，又以无名指在碗里飞速地搅了搅，将符纸放到桌上，提笔在其上画了一连串的复杂符号。


    “借阳压阴，起！”


    说着，他抬手将符纸猛地拍向灵翊额间，然而就是这一刹那灵翊猝然睁眼，她抬掌猛然抵向黄蜀兴的手腕，掌骨底端正正磕在黄蜀兴的腕心，他手臂一酸，登时便脱了力气，符咒也被甩到了榻底。


    只见灵翊利落起身，如鬼魅一般伏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往这三人脸上扫去，嘴里“喀嚓嚓”的好像在嚼着一块脆骨，模样极为骇人。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大牛的脸上，眼睛猛然睁大，瞳仁里的黑点也跟着剧烈震动起来。


    “坏了！”巫成心底一寒，他猛地扑过去推开大牛。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瞬间的功夫灵翊就闪身到了他们身前，那如刀刃般的指甲硬是将大牛身后的一块柱子给划出四个极深的爪痕。大牛惊魂未定，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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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情景巫成心里更是一阵后怕，若是他没有推走大牛，此时他应当已经身首异处了。


    “灵翊，看我！我是巫成！”


    见灵翊的眼睛还牢牢地盯着大牛，巫成只好拼命拍掌做出声音想要将灵翊吸引过来，然而她只是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压根不理会他的喊叫。


    很快，她又扑过去朝着大牛抡出一掌，大牛被她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好曲着身子往一旁的桌子底下一钻，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那实木桌子立马被劈成两半。


    “黄杵师，快点想想办法啊！”巫成大叫道，同时他飞奔过去一把搂住了灵翊的腰将她往后拖去。


    灵翊虽然生气，可张牙舞爪着却没伤到巫成分毫，只是把他衣服扯破了几处，巫成倒是被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把符咒贴到她额头上，这样就能压抑她的鬼性！”黄杵师靠一只手撑着，趴到地上非常费劲地从榻底摸出那张符咒，吹了吹上面的浮土凑到灵翊身前。


    可灵翊左摇右摆就是不肯听话，她虽不伤害巫成，对黄蜀兴却是丝毫没有收手，三两下就把他臂上划出几道血痕，疼得他直打哆嗦。


    “不行，这丫头防着我呢。”黄蜀兴叫道。


    “那……”


    “给我吧！”就在这个时候，大牛忽然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虽然他的表情仍然恐惧，可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坚定，“我不怕疼，也不怕死，让我来。”


    巫成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一命换一命，以此赎罪。


    “不成，你退后去！”巫成嚷道，“黄杵师你把符给我，灵翊不会伤我的，我来贴！”


    “你之前说得对，”可大牛非但没有退后，反而还上前了两步，“种什么因食什么果，我是我爹的儿子，他的孽我自当承受！”


    说着，他趁黄蜀兴不备一把将黄符从他手上抢了过来，与此同时灵翊也发了力，她一下将紧抱着她的巫成震出老远，还没等大牛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已经死死掐进了他的臂中，巨大的力气让他根本无法抬手贴符，紧接着，她一口咬到大牛的肩上，只一甩头便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大牛！！！”巫成惊声叫道，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灌进鼻腔，激得他猛烈干呕起来。


    大牛疼得几乎昏厥，可他愣是一声不吭，紧闭着眼睛只等着灵翊把他撕碎。


    “小翊！听爹的话！”灵郭喑哑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灵翊闻声一愣，木讷地转过头去。


    就是现在！


    黄蜀兴飞身扑过去从大牛手里抢过符纸，一下子贴到灵翊的额头上。


    她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不再动弹，双眼也合了起来，只是两只手还紧紧掐在大牛的皮肉中。


    “不要急，慢慢将她的手褪出来，千万不要硬扯。”灵郭说着，又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替大牛压住脖子上的伤口，“死是死不了，只是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以后定是会留疤了。”


    可大牛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抬起头，忽然没头没尾地对灵郭说了一句：“叔，我好像知道灵翊是被谁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