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作品:《白莲花骗婚后火葬场

    大理寺外,雨又下起来。


    姜昙收了伞,在路边茶馆的檐下避雨。


    楼上人声鼎沸。


    说书人高昂的声音从窗户飘出来:“那工部侍郎陆庸原本前途无量,和闫慈一样,以后是做尚书、进内阁的路子。可诸位谁知道,这陆庸其实才疏学浅,所谓师承的那位吕神儒,不过是天桥下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神儒赐字更是陆庸自己编出来的,事实上陆国公对其厌恶至极,连及冠礼都未置办过……”


    茶馆门前的石阶下,雨水汇成积水,映出一小片天。


    姜昙低头擦拭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待雨小一些后,重新迈入雨幕。


    她半道去了一趟布庄,时至正午才回到家中。


    那是短租的一间屋子,房主是一位好心的大娘,临走前姜昙留给她一些银钱,托她照看乌日塔。


    到家时,付大娘坐在檐下做针线。乌日塔坐在她身边理丝线,脚边已经理顺了一篮子。


    看到姜昙回来,乌日塔将丝线放下,迅速跑到了院门处开门。


    姜昙将伞递给乌日塔,抄手将他抱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阿年,今天开心吗?”


    乌日塔扭头看了看乐呵呵站起来的付大娘,又看看姜昙。


    嘴角无声地弯起来。


    寻常人笑时,处于轻松的状态,多是张开嘴巴,眉眼盛着满溢的愉悦。


    而乌日塔嘴角弯到极致,眼中却没有笑意,好似一个人偶,只是僵硬而无声地表达:我很高兴。


    和他上一次笑时的自若全然不同——


    他在学着笑。


    面上情绪很激动,眼睛却十分平静,两种反差之下,倒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姜昙和他如黑葡萄的眼珠对视半晌,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顿时无奈将他的嘴角拉下来:“算了,这个暂时还是不要擅自学了。”


    两人沿着石板路走向屋内,经过院中被风吹得摇晃的大树下,头顶的油纸伞一阵噼啪作响。


    付大娘挽起做绣工的篮子,离去前说:“这小娃娃聪明得嘞!”


    乌日塔缓缓对付大娘露出一个笑容,付大娘面上一滞:“就是笑得有些……哎。”


    姜昙讪讪笑了笑,一手将乌日塔的半张脸捂住,露出一双平静淡漠的眼珠。


    做饭时母子两人都在厨房忙活。


    姜昙烧火,乌日塔递柴,姜昙下面,乌日塔备碗筷。


    午饭是长寿面,卧着一个金灿灿的鸡蛋,和几根绿油油的青菜。


    此外,姜昙特意炒了一盘黄萝卜,还做了鱼汤。


    乌日塔闷头吃着长寿面,忽然,碗里多了一筷子黄萝卜丝。


    他抬头,姜昙正放下筷子,神态自若地喝起鱼汤。


    乌日塔低头,停顿了一会儿,缓缓把面条扒拉到另一边,与黄萝卜划江而治。


    等面条吃完,鸡蛋吃完,青菜缓慢地吃完……乌日塔不得不夹起和丝线一般细的黄萝卜丝。


    他艰难地把黄萝卜丝放进嘴里,喉咙动了动。


    吃完了饭,他转身要去玩石头。


    “等等。”


    刚说完这句话,姜昙就眼睁睁看着儿子浑身绷紧,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姜昙的手按在乌日塔的小辫子上,缓缓给小猫顺毛,随后蹲下身子,与乌日塔的眼睛齐平。


    “吃完了吗?”


    乌日塔点头。


    “用完饭要做什么?”


    要擦嘴。


    乌日塔仰起脸。


    姜昙拿起巾帕,刚沾上儿子的小脸,他嘴里的黄萝卜丝就掉出一根来——


    一次塞太多,他藏不住了。


    他原本打算跑出去,吐到树下再埋起来的。


    看了看地上的胡萝卜丝,乌日塔索性接过巾帕,全部吐了出来。


    被阿娘发现该怎么办?


    思考片刻,他抬头,嘴角弯起来,露出一个天真悚然的笑容。


    姜昙深深吸一口气,两指把他的笑脸按下去。


    这小子哪都好,除了不爱吃青菜,非常不爱吃黄萝卜,让人很头疼。


    罢了,不爱吃就不吃吧,总能找到别的他喜欢吃、也对眼睛有好处的食物。


    深夜,姜昙挑着油灯缝衣服,乌日塔躺在她的膝上睡着了。


    这孩子警惕性极高,一旦把他抱起来,他就会立刻醒来,所以姜昙动也不敢动。


    等到半夜,她终于缝好,将乌日塔放到床上,在他睁开眼时及时按住他的眼睛。


    两人一起入睡。


    她这个阿娘不合格,直到生辰第二日才把送给孩子的生辰礼做好。


    八月十六。


    天不亮,姜昙就把乌日塔叫醒。


    他揉了揉眼睛开始穿衣服,忽然发现衣服是新的,靴子也是新的。晃了晃腿,靴子上缝着漂亮的石头,在油灯的照耀下闪着好看的光。


    乌日塔立刻扭头,姜昙在他脸上捏了捏:“别动,阿娘要绑不好你的小辫子了。”


    他还是不听话地动了。


    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发辫上的铃铛欢快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收拾包袱走到城门时,天刚蒙蒙亮。


    姜昙一手牵着乌日塔,一边念着三字经,身后小红马在路边啃草,啃一阵,追他们一阵。


    城门处的茶棚下坐着一人,看到姜昙,缓缓站起来。


    是陆昇。


    自他死讯传出后,一直到他回来,姜昙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不过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陆昇穿着厚厚的披风,瞧着像是冬衣。


    姜昙原本想悄悄地走,被他发现,也不能装作没看到。


    于是迎上去问他:“这才八月,已经这么冷了吗?”


    陆昇笑了笑:“一个人走,不带同伴吗?”


    姜昙问:“我不能走吗?”


    皇上病情反复,太子监国,颇为看重这位如亲兄弟一般的同门。


    不久前,陆昇就任大理寺少卿。太子登基后,他或许能进入内阁,成为未来的首辅也说不定。


    陆昇扬眉而笑:“何以见得?”


    姜昙看向茶棚里,泡茶的不是茶棚摊主,而是一个练家子。茶棚里间影影绰绰,恐怕还有更多的护卫。


    陆昇今非昔比。


    他若想做什么,她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在他面前遮遮掩掩,没有必要也没有作用。


    “前两日,我见过太子了。”


    太子和陆昇一般大的年纪,眉宇间却有深深的皱纹。年轻的国储将忧国忧民写在脸上,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虽然体谅百姓,但仍有极强的距离感,其实和景胜帝是同一种人。


    太子长长地扯了一通东宫和陆昇的功劳,最后简洁地夸赞了姜昙的义举,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姜昙缓缓说道:“东宫人才济济,太子与你的布置周全无比,根本不需要我的助力。当初去扬州,怎么可能那么巧,是你给陆青檐透露的消息?”


    陆昇并未回答:“你见了太子,他可给你什么赏赐吗?”


    姜昙不说话。


    路上刮来一阵风。


    陆昇的披风极厚,被风一吹却显得空荡荡的,他往旁边瞧了一眼,立时有下属过来给他整理。


    待护卫消失,陆昇继续说:“我只是想,若我是你,整日在陆青檐身边,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姜姑娘,你帮我良多,我从心底感激你。”


    姜昙对他的感激没什么情绪:“若你不拦我,那是来做什么?”


    陆昇让出前路:“我来送你,怕来的晚了,就错过了你,所以一早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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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住处到城门,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姜昙刚起来时天还未亮,到这里时天已蒙蒙亮。


    陆昇说的“一早”究竟有多早?


    姜昙不知道他是何时在这等着,或许有属下随时照看着。他的心计不比陆青檐,却也不可小觑。


    姜昙郑重行了一礼,陆昇站着未动。


    “陆少卿,不必送了。姜昙走了,有缘再见。”


    她不会再回来,不会有再见。


    陆昇笑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姜姑娘,祝你万事顺遂。”


    姜昙谨慎地从陆昇身边走过去,他未动,他藏在茶棚里的护卫也未动。


    看来他真的无意拦她。


    城门处有供行人雇马车的地方,姜昙和商家谈妥,马夫赶着马儿准备过来。


    乌日塔站在原地等姜昙。


    这时,身边靠近一个人。


    乌日塔抬头一看,是那个经常给他送机关锁的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乌日塔低头看着他藏在披风下的右手,很希望他再变出一个新的来。


    然后风吹起披风,下面却是空的。


    不仅袖子是空的,连本该藏着手臂的地方也是空的。


    这人没有右手。


    乌日塔不由抬头看着他。


    陆昇扬起左手,笑说:“这次猜错了,是在这里。”


    乌日塔弯起唇角,僵硬地回他一个微笑。


    “阿年。”


    姜昙在远处叫他。


    乌日塔小跑过去,他身后的小红马也哒哒追过去。


    来到姜昙身边,乌日塔给她看机关锁,又指了指自己的左手,不对,是右手。


    他一通比划,在姜昙眼里却莫名其妙。


    姜昙顾忌着陆昇的那些护卫,将乌日塔抱上马车:“我们先离开这里,路上再讲给阿娘听。”


    姜昙不理他,乌日塔急得看小红马,它听不懂。


    于是乌日塔又回头看那个人。


    陆昇站在原地,将左手食指放在唇上,对他笑了笑:


    嘘。


    眼见陆昇的护卫找过来,好像有事要陆昇处理。


    姜昙松了口气,转头又给乌日塔讲起三字经:“早上教你的,还记不记得?”


    乌日塔点点头,摆弄机关锁。


    姜昙叹气,吩咐马夫赶车。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急报的护卫下马,禀报陆少卿:“大人,卯时三刻狱卒巡逻发现,重犯陆庸死在狱中。”


    姜昙捂住乌日塔的耳朵,酸涩地闭上眼睛。


    片刻后,乌日塔察觉脸上下起了雨,他抬头看,是阿娘脸上掉下来的。


    乌日塔给阿娘擦泪,忽然想起那个人。


    他穿着红色的衣服,高高地站在自己面前,乌日塔不得不仰头看他。


    脸颊被捏住,那个人扬着下巴瞧他:“哭!连哭都不会?蠢。”


    原来,这就叫做哭。


    茶棚旁。


    陆昇不由看了一眼官道上的马车,问护卫:“怎么死的?”


    “吊死的。”


    那护卫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用了和针一样细的的钢丝,勒在脖上,自尽。”


    官道上的马车忽然动了。


    路上刮起强风,马车逆风而行,越行越快,很快看不见影子。


    护卫给陆昇整理被吹开的披风,陆昇淡淡说:“不必遮了。”


    官道上行人渐渐多起来。


    这个时候,陆昇反倒脱去披风,露出空荡荡的右手袖子。吸引来四下打量的视线,他也并不在意。


    陆昇对护卫说:“回去收殓尸身,厚葬吧。”


    德庆十五年,八月十六。


    奸臣陆庸死于狱,葬于野。


    后因憎恶者众多,坟墓被掘,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