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清有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说刚才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不好，落了下风。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来回蹭，其实纪承风也知道她是在随口胡说吧，这样一搞，总感觉她被逗了似得。


    不行，她不服输，林幼清坐直身子，回道：【我有一个朋友，愿意高价买你这张票】


    酒吧卡座上，纪承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对话框里输入：【我不属牛】


    看到他春风满面的模样，冯岩阴阳怪气：“哟，又幸福了哥。”也不知道是谁晚上脸黑得像关公附体。


    纪承风轻嗤，懒得搭理这种会把女朋友作跑的男人，只会降低他的智商。


    他低着头，又给林幼清发了一条微信。


    那边，林幼清看到那句“我不属牛”的话后气得锤被，他不属牛，属狗，太狗了。


    不卖就算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票。


    她点开纪承风的头像，给他备注成一个狗头的小表情。正要退出微信睡觉，对面又弹出来新的消息：


    【活动前联系我，把门票转给你】


    【原价就行】


    林幼清心里的小雀又活了，还想和他客套几句，下一秒对面又蹦出来一句：


    【帮我转告林老师，男模看多了会腐蚀她钢铁般的意志】


    ！！！


    林幼清面无表情地退出微信。


    *


    下课后。


    林幼清找来梁文晋，询问他最近的情况如何，和家里的沟通有没有进展。


    梁文晋笑着说都还好。


    她感觉不对劲，他的眼神不太对。虽然以前梁文晋性格也很安静，但眼神比现在有光彩。


    简单聊几句后，林幼清去找班主任，把梁文晋的情况告诉对方，让她找个机会和他父母沟通一下，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


    班主任一口答应，“好，我找个机会和梁文晋妈妈聊聊。”


    林幼清点点头，她不是班主任，不方便直接和家长沟通。


    连上三堂活动课，林幼清累得双腿发麻，坐在办公室里揉着小腿。


    她偏头看向桌上的台历，明天是2024年12月7日，正好周六。


    晚上放学她去花店订了一束红玫瑰，又去蛋糕店订了一个精致的四寸生日蛋糕。


    周末上午十点，林幼清驱车前往墓园。


    墓园位于郊区，环境僻静清幽，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扫墓。


    她轻车熟路来到一座墓碑前，轻轻地放下蛋糕和花束。玫瑰烈焰，给这座冰冷的墓碑增添了几分活气。


    她用湿巾擦拭墓碑，语气轻快地说：“又长一岁，桃子生日快乐。今年你应该八岁了吧，别再像以前那样贪吃糖果，否则长蛀牙又要哭疼了。”


    林幼清叽叽喳喳地说起最近的生活状况，吐槽了领导安排的和学科无关的工作任务。仿佛她面对的不是墓碑，而是活生生的人。


    碑上的照片，女孩的脸庞青涩眼神纯净笑容腼腆，好像在认真聆听她的话。


    “也许再过几年，我们又能见面了。”林幼清掰着手指算数，口吻凶巴巴的，“我在文景等你，这次你一定要来，听到没。”


    她喃喃道：“别又放我鸽子。”


    八岁那年，林幼清跟随妈妈和爸爸搬到海市生活。人生地不熟，转到新学校她孤零零一个人，仿徨得不行。


    是桃子主动来和她交朋友，带着她融入到新集体当中。


    “我是桃子，你是柚子，我们是天生的搭档。”桃子拉着她的手，脆生生地说道。


    两家就隔了两条街，桃子每天早晨都会在路口等林幼清一起上学，放学再一起回家。


    桃子学习一般，爱玩，有些题不会做，林幼清教她几次还听不懂时，她就会笑嘻嘻地照搬林幼清的答案。


    周末的时候，桃子骑着单车载林幼清在周边走街串巷，林幼清很快就摸清了附近有哪些好吃的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中的紧张和茫然全都消散。海市有那么多好吃的，有那么多好玩的，还有活蹦乱跳的桃子，她喜欢上这里，再也不闹着回老家。


    十岁那年，桃子兴奋地告诉林幼清，自己有小弟弟了。等弟弟出生以后，她要带他去海边抓螃蟹。


    可是弟弟出生以后，桃子的笑容越来越少。她踢着路边的石头子，垂头丧气地说：“爸爸妈妈整天都围着弟弟转，都看不见我了。”


    林幼清安慰她：“可能是你弟弟太小了，需要更多的照顾，等他大点就好了吧。”


    结果弟弟越大，桃子越落寞。


    “有了弟弟，他们就不在意我了。”


    眼见朋友性格越来沉郁，林幼清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在意你啊，你还有我。”她特别坚定地告诉桃子，“我们考同一所大学，以后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我会一直陪着你。”


    桃子抱住她，头埋进她颈肩，带着鼻音嗡声说：“那就说定了，我们要当一辈子好朋友。”


    初中林幼清在火箭班，桃子在阳光班，放学的时候林幼清都会过去找她一起回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自己冷淡下来。


    “以后不要在来找我了。”


    林幼清不懂，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让桃子不高兴了。可无论她如何解释追问，桃子始终不搭理她。


    时间长了，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变成无话可说的生人。


    三个月后，一天早晨，林幼清登录□□后收到桃子发来的消息：【柚子，对不起】，发送时间是昨天半夜11点多。


    她心头一慌，连忙跑到桃子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白。桃子爸妈在哭天喊地，来往的宾客一脸沉重地安慰他们。


    林幼清耳朵嗡嗡作响，呆呆地看着灵堂的那口棺材，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原来，桃子一直被社会上的小混混勒索要保护费。怕把她牵扯进去，才和她断交。


    原来，因为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桃子爸妈打算让桃子高中毕业就去工作挣钱。


    原来，桃子早就陷入抑郁。


    可她不懂，什么都不懂，只会傻傻地告诉她，长大以后就好了。


    桃子等不到长大了。


    天色暗沉，淅淅沥沥地下起濛濛细雨。


    林幼清抬起头，望着乌压压的云层，一滴水珠从她的脸蛋滑落到地里。桃子去世那天，也是这样的天。


    *


    晚上懒得做饭，林幼清把车停在路边，到她常去的饭馆点了一份干炒牛河。


    牛河还没端上来，手机站响起来，是个陌生来电。


    “喂，您好。”


    “不好意思，你方便过来一下吗。”听筒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挺有磁性，“我把你的车给蹭了。”


    林幼清：“......”


    她刚把车从4s店里开回来没几天。


    怎么搞的，车好端端停在那也不挡道，这都能蹭？她一脸郁闷地走出去。


    车旁边站着一位年轻俊俏的男生，林幼清愣了一下，随即检查起自己的爱车，车尾被蹭得掉了一块漆。


    苍天啊，才买了没三个月的新车啊。


    她心疼极了，扭头对男生没好气地说：“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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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的车，我这车好好停在车位里都能撞上来，你的驾驶证是买的吗？”


    太离谱了，她眼神质疑，“你不会是无证驾驶吧？”


    男生很尴尬，指了指旁边的小孩，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刚才她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为了避让不小心就撞上你的车了。”


    那个小女孩看着只有三四岁，双眼无神，小声啜泣：“我找不到妈妈了。”


    林幼清蹙眉，小女孩眼神没有焦点，似乎是个盲人。她蹲下来问：“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呀？”


    小女孩抽噎着：“我不知道，妈妈不见了。”


    那个男生也蹲下来，他摸了摸女孩的头，眼神诚恳地对林幼清说：“要不先报警吧？你放心，你的车损我会负责的。”


    林幼清：“先帮孩子找到妈妈再说吧。”


    男生掏出手机正要报警，不远处有一个女人跑过来：“小宝！”她把女儿搂在怀里，又惊又怕，“吓死妈妈了！不是告诉你别乱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是你丢了怎么办？！”


    小女孩紧紧抱着女人，“妈妈，我想你了，想找你。”


    林幼清不放心地问孩子：“你确定这是你妈妈吗？”


    小女孩点点头。见她不信，那女人翻来手机相册给她看，里面都是孩子的小视频和照片。


    这回林幼清放心了，“跟妈妈回家吧，下次别乱跑出来了。”


    目送母女二人离开后，男生主动提起赔偿：“你说多少钱，我都听你的。”顿了顿，他又说：“或者加个微信，回头你去维修的时候，把账单发给我。”


    他开着一辆卡宴，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林幼清正要回话，饭店阿姨站在门口冲她喊：“美女，你的炒牛河好了！”


    男生身材修长，他微微低头看着林幼清，清澈的眼里含着笑意，“正好我也还没吃饭，不如边吃边聊吧。”


    饭馆里。


    男生坐在林幼清对面，自我介绍道：“我叫周晏，是一名飞行教练。”他递过来一张名片，风趣地说道：“有需要的话找我，学费给你打八折。”


    林幼清眉梢微挑，她之前读研的时候压力大，有段时间挺想上天的，不过一直没迈出那一步。


    “在天上飞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忍不住问。


    “很爽。”周彦浅棕色的眸子凝视着她，“世界尽在脚下，那种直冲天灵感的酥麻感不亲身体验是无法想象的。”


    “好奇的话，哪天我可以带你飞一趟。”


    林幼清收下名片，没拒绝也没答应，“有需要的话，到时候我联系你。”


    “你呢？你的职业是什么？”周宴问。


    她咽下口中的牛河，“你猜？”


    周宴细细打量她，说：“我猜是老师，你身上有股人民教师特有的书卷气。”


    “答对了。”林幼清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纸巾擦拭嘴唇，出示微信收款码，“我掉的那些漆，收你五百，你觉得呢？”


    他很爽快地答应，“没问题。”说完，手机扫码给她转了五百块钱。


    她起身拎包，和他道别后离开。


    周宴盯着林幼清离去的背影，眸中的兴味愈来愈浓，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碰到有女人拒绝添加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时，他点的菜上了，他看都没看，付完款就走。


    周宴拨通汪知雅的电话，语气玩味：“表姐，这个林老师有点意思。”


    他唇边噙着一抹邪肆的笑，身上的气息变得慵懒危险，“放心吧，一个女人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拿下了，不会让她妨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