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过于炸裂,贺擒虎虎躯一震,旋即眦目欲裂地抬起拳头朝有元恩打了过去,“放开她!”


    有元恩只微微侧头就避开了贺擒虎的袭击,他抱起商九跳到了窗台上,束起的白发乱了商九尘的视线,只能看到他恣意不羁的侧脸。


    “气势不错,但,似乎是绣花枕头更胜一筹。”有元恩扬唇,轻谑地将之前被贬低的话反击回去。


    “狗贼!把她还给我!”贺擒虎怒目切齿,青筋暴起,抬拳又是猛击。


    有元恩一跃至长廊上,风姿飒踏,系在发上的黑红长带划开空气,“就你一人,恐怕挡不住本尊。”


    “方才外面都在说你身为师尊,竟然动了私情,说出去也不怕笑话!”


    “笑话?”有元恩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头故意在商九尘的耳边停顿,在贺擒虎的视角里,像极了两人亲在了一起。


    “人,本尊带走了。”


    语毕,有元恩抱着商九尘踏檐离去,徒留贺擒虎在原地怒目扼腕。


    “有元恩!!”


    贺擒虎无能狂怒,身后姗姗来迟的守卫赶到,见到眼前这般空荡荡的房间,他们立刻了解情况,分头围堵有元恩。


    而屋檐上,有元恩离远了木楼,在百斩村边缘落下,他左右确定无人,便放下商九尘,在她的穴位点了几下,又输入了些灵气,商九尘总算是恢复了些力气。


    身子依旧有些软弱,但好歹是也可以扶墙说话了,她缓了口气,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


    有元恩摇头:“不用,一命还一命。”他指着远处道,“你从那边便可出村,之后直接用你那传送之术离开罢。”


    说完,他转身要走。商九尘忙抓住他的衣角,蹙着眉问道:“那你呢,你莫不是要一个人回去拿寻龙?”


    “若连寻龙都拿不回,愧对于剑尊之名。”


    “不是这样的,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先前有一个魔人……”


    有元恩回身撇开商九尘拉扯的手,神情复杂,“我知道……这是我一手铸成的,所以才让他们看见我带走你,将罪责落在我身,他们不会立刻杀了我,会以我做要挟来换你,你只要回到万剑山,我自有办法走……”


    “你在自我感动什么?你忘了我和你绑定性命,你活不了我也会死!”商九尘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瞪,“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我要活着,你也得活着!寻龙罢了,剑尊缺了他就不是剑尊了吗?那你也可以收拾收拾滚蛋了。”


    有元恩被她的话震住,瞳孔骤缩:“你……”


    “我什么我,先前你就没出息没找到沃环死亡的真相,压着我打了三百年,怎么,你以为救我走了我就会原谅你浪费我的三百年青春和我的清白吗?”商九尘逼近他,近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我要你带着对我的愧疚,良心不安的活着。”


    “有元恩,听见了吗?”


    她的表情极为淡漠,又有一丝傲慢,眼神锋利如刃,语气不容置疑,她慢慢勾唇,一抹温柔的笑此时却幽冷阴暗。


    有元恩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头似乎被扼制,一丝声音发不出来。


    商九尘松开了他的衣领,舒了一口气。


    爽快,她终于把心里的怨气抖落出来了!憋了三百年,可算让她找着机会了!


    不过嚣张也只有一刻,她很快意识到剑尊总有恢复的时候,而一边的剑尊木木地站着,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她心觉不对,立马干干地笑道:“那个……剑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一个不安全……”


    “我知道了。”良久,有元恩出了声,暗色的眸中倒映出天光的亮,“那就,一起夺回寻龙,再解开百斩族对万剑山的恩怨。”


    突然的回应让商九尘愣了愣。


    她微微一笑,“嗯!”


    藏身的角落外传来一阵喧闹,有元恩将她往里藏了藏,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外面。


    商九尘也露了半个眼睛往外看,是追兵,为首的贺擒□□着马四处搜索,模样凶狠,惹得路人们纷纷避开。


    “给我搜!搜到直接拿下他项上人头!记得别伤了娘子!”


    “是!”


    守卫们四散开来,搜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意识到这点,商九尘便说:“我们逆着他们的路线回到木楼吗?”


    “等下。”有元恩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的对话很奇怪。”


    “什么?”


    “过来。”有元恩一把揽过她,将她藏在身下,“你听。”


    姿势有些亲密,商九尘红了脸,她刚想推开些距离保持礼貌,却听到外面细密的议论。


    议论声很小,只有仔细听才能辨认一二。


    “祭品跑掉了?”


    “少主要祭品安全作甚,直接打折了抬回去不好吗?”


    “嘘嘘嘘,这话哪能在他说面前说,你不要命了?”


    “少主还不知这事吗?”


    “嘘,别再说了,会掉脑袋!找就行了,这是桐姥姥交代的。”


    商九尘听得一愣一愣,许久才明白了一些。她与有元恩四目相对,似乎就是了。


    贺擒虎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献祭的事情,他也只是桐姥姥安排下的棋子。


    他的任务,只是结朱陈。


    守卫很快要搜到这里,有元恩问:“你知道祭台在哪吗?”


    “不知道,桐姥姥一直锁我在房里,但是寻龙是贺擒虎送走的。”


    “那只能去找那个少主了。”有元恩看了一眼外面,贺擒虎正骑着马朝他们走来,“我引他去单独的地方。”


    “还是我来吧,你出去的话容易把他们都引走。”商九尘拦住他,眼神坚定,“放心,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传送离开。”


    后一句还是有用的,有元恩思虑片刻,决定去引开别的守卫而后跟商九尘碰头。


    约定好碰头地点后,有元恩飞身离开,商九尘留在原地观察,待有元恩出现时,有人高喊:“在那边!”


    贺擒虎侧目看去,正欲驾马追踪,商九尘立马跳到外面假装被推出,神情慌乱。


    “九尘!”贺擒虎注意到商九尘,拽着缰绳调转了方向,并对其他守卫喊道,“你们去追那个家伙!”


    中计了。商九尘窃喜,而后故作受惊的模样踉跄着往后跑。


    贺擒虎翻身下马,走到商九尘面前对她伸出手:“莫怕,我在这。”


    商九尘不理他,朝着约定的目的地跑去,贺擒虎一惊,追在她的身后急切地喊:“别怕,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商九尘当然知道。


    她朝着木楼的方向跑去,这几天熟悉了村里的路线,她巧妙地绕开人群纷杂的地方从小路绕去。


    眼看绕到木楼后面,商九尘刹住脚定在了原地。


    不一会,有元恩从暗处出现,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追兵追击的狼狈模样。


    贺擒虎停在不远处,看见有元恩出现拧紧了眉头,而后从腰间拔出大刀向前,狠咬牙道:“你还敢出现?”


    商九尘摇头,“贺擒虎,你我都被骗了。”


    “什么话,我听不懂。”贺擒虎眉间沟壑更甚,心痛地看着那一身红装将娶未娶的未婚妻,“是你答应过要结朱陈的,你是要反悔吗?”


    “人话,听不懂吗。”有元恩嗤之以鼻,抱臂站立一边。


    “剑尊!”商九尘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说来讲和的,语气那么冲干嘛。


    有元恩睨了她一眼,不管不顾地继续讥讽,“被亲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所谓解救之法,是血祭你和你的新婚妻子以献寻龙!”


    “而明日你就会魂飞魄散,被一个无意识的剑灵取代。”


    “你活在谎言里自我欺瞒,但真相,就是你们一族以谎言欺骗她和你,以命抵命。”


    血祭……献寻龙?


    贺擒虎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亲人隐瞒了他这些。


    怎么可能呢……


    姥姥明明从小便告诉他,他的伴侣是会拯救族落的天命之女,他期待了一辈子,每天都在幻想她的模样。


    姥姥还告诉他,她是个美丽温柔的人,他们会有一屋子的娃娃,他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直到遇见商九尘,直到动情那天,他还想过以后。


    可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期望都是假的,他的未婚妻,注定会死在这里,他成了害死她的棋子,他们连以后都没有。


    “你一介外人胡说什么!她是天命之女,注定要来解救时运不济的百斩族,娶她是为了逆转命数,让她来引领百斩族解开诅咒!”他一挥刀,红着眼看向商九尘,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九尘,你说!”


    他没等到那句否定,视线中只有沉默不语的商九尘。


    她穿着那件喜服,真的很美,美的惊心动魄。


    可她的眼里,没有喜悦,没有悸动,没有他。


    “贺擒虎……抱歉。”她苦涩道,“我身上还负着别人的性命,我自私,我没办法这样大义。”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那个魔人以此解除诅咒,这并非没有商量的法子。”


    “我不希望你也成了阴谋的牺牲品,你是自由的猛虎,你该去往更深邃的森林。”


    “现在,我需要知道寻龙剑在哪,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解除诅咒,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


    “你……愿意相信我吗?”


    身后,桐姥姥与守卫赶到,桐姥姥杵着拐杖,佝偻的身子颤抖着,声音嘶哑:“虎子,莫要听他们瞎讲!抓他们回来!”


    有元恩将商九尘护在身后,目光犀利,“速度挺快,喂,寻龙剑在哪,这是唯一的机会。”


    贺擒虎双目紧闭,左眼上的伤疤发着痒,抓挠着他的心。


    似乎一切都是欺骗构筑的美梦,他从小就开始梦,梦到刚才还笑着,现在梦醒了——


    他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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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分裂的线上,回头是族落,前面,是梦中人。


    他想起来,似乎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他,雪地外面是很可怕的。


    那边虽没有冰天雪地,但人心险恶,他们表面和蔼,实则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姥姥告诉他,外面都是坏人,他是少主,少主就要保护村落。


    自那时起,他就不再向往外面。


    现在想来,贺擒虎忍不住发笑。


    原来,都是控制他的手段。


    朔风吹过他的长生辫,轩阳倒悬,他举起大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断了自己的长生辫。


    “长生……不过是一晌痴念。”贺擒虎扔掉辫子,转身对向那以爱拘束他的亲人。


    棕色的长发随北地寒凉的风错落的扬起,刀刃倒映出他的疤痕和悲伤。


    “血孽不可延续,错即是错。”凌厉的刀风破开雪雾,昂藏的少主立在风雪之间,身影模糊。


    “百斩族少主贺擒虎,帮助反贼,愿除去名籍,以死谢罪!”


    桐姥姥的的眼中全是震惊,她踉跄着后退,皲裂的手指着贺擒虎,怒声震天动地:“好……好啊,真是养了个畜生!为族献身,这是多么自豪的光荣!”


    “我可以活在欺骗里,直到为族献身而死,可她的意愿您在乎过吗?!”贺擒虎强压情绪,却还是不可制止的如咆哮的猛兽。


    “我遵您敬您,从小到大我都很听话,因为您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是,您似乎从未把我当亲孙子看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颤抖,握着刀的手都有些不稳。


    桐姥姥从未见他如此,气得脸色发青,牙齿哆嗦,她一跺脚,喘着粗气命令:“妖言惑心,杀了那个妖女,反正只要血肉就够了!”


    身后的手下应声而上,商九尘心里一紧,知道他们人多势众,他们抵挡不了多久。


    “——老子看你们谁敢动她!”贺擒虎大喝一声,揪过一人大刀架上脖颈,青筋暴起,“往前一步,老子就砍下去!”


    此举一出,没人敢动弹一下。


    见震慑住众人,贺擒虎立马抽刀将那人打回去,刀光剑舞之中,他一手抢过其中一人的佩刀,回神扔给有元恩:“护好老子的未婚妻,剑在木楼地下,从老子房间榻下进!”


    有元恩接过佩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你说……算了,活下来。”


    商九尘担忧的不敢走,她害怕桐姥姥会痛下杀手。有元恩拉住她的手腕,语速极快:“快走,不要浪费他的心意。”


    “可是……”


    “快走啊!”贺擒虎踹开靠近的一人,喘着气侧眸瞪她,“在这只会徒留麻烦!”


    商九尘紧咬下唇,不舍的与有元恩跑入木楼。


    带着刀疤的左眼里倒映她的模样,全是眷恋的柔情,瞳孔中的背影消失,手中刀从重变轻,他高高举起,为她劈开生死线。


    他还没娶她过门呢。


    怎么舍得让给别人。


    他看见满地金戈,看见孤日当空,看见恩仇了了,却看不见属于自己的那片森林。


    西风诉尽风雪,潇潇声打散了谁的呢喃。


    贺擒虎满身伤痕,刀刃没尽雪地,他跌跌撞撞,勉强站立,同族人见他重伤虚弱,握着刀不敢再前。


    刺目的红从身上滴落在雪地,融化了那坚如磐石的冰霜。


    他每一次挥砍用的都是刀背,但他却生生受着刀刃一次次的撕裂。


    生在北地极寒的猛虎,重新挺直了背脊,棕色的眸子里燃起了暗色的火——那是他的逐日,他的新生。


    “姥姥……”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轻声呢喃,“我从没后悔做您的孙子……”


    回忆翻涌在面前,他清楚的看到姥姥慈爱的笑。


    教他知识,教他强大,教他在每个难熬的夜里入眠。


    他不希望那是欲盖弥彰的谎言。


    “那你就该乖乖的替族人奉献!这才是你一族少主该做的!”桐姥姥气急败坏,仍然恶声恶气地吼道。


    贺擒虎勾起唇角,笑的惨然。


    “从今往后,我不是百斩族的少主了。”


    他举起刀。


    我是,贺擒虎。


    桐姥姥意识到不对,狰狞地瞪着眼往前两步,“不!——”


    滋啦——


    鲜血瞬间飞溅而出,覆盖住满目的白色。


    嘶。


    好痛。


    贺擒虎双目模糊,只感到蚀骨的剧痛和喷洒的炽热。


    昂藏的身躯陷入了雪地里。


    可他看见了红,一片红,在北方终年看不见的炽红。


    那片灼焰,是娶不到的姑娘,是不称职的少主,是北寒地的烈虎。


    也只是他。


    名字叫贺擒虎的少年。


    【百斩族少主贺擒虎陨落】


    【攻略失败,未获得兑换点五十】


    【提示——隐藏任务‘红颜祸水’完成,获得兑换点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