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接了你姐姐的班。”


    只要你成为慕家掌权人。


    谢雪阳稍微退后一点，似乎站立不住，戴斯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情急之下，谢雪阳只想听清慕晋随是怎么回答的，并没有注意到戴斯茗的动作。


    可是慕晋随并没有给出回答。


    他直接打断了荣夫人的话音，继续往前走了。


    谢雪阳隐在灌木丛后，遥遥看着他高大沉默的背影，第一次有了种陌生的感觉。


    她猜不透他的想法。


    而且谢雪阳扪心自问，如果把她放在慕晋随的处境上，她一定会选择留下。


    因为她把事业看得比谁都重。


    所以她怎么能自私地要求慕晋随真为了她放弃一切？


    陷在纷乱繁杂的思绪中，谢雪阳丧失了一切对周围的感知，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熟悉的味道再次充盈肺腑，戴斯茗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侧，沉沉说道——


    “雪阳，他不是跟我也一样吗？”


    “我们这种出身的人，都身不由己。”


    “他又比我强到哪里去？不一样要为了事业放弃你。你以为荣夫人说的接受你是平白无故接受吗，那需要你放弃西城的事业，安心到北城来，做一个听话乖顺的儿媳妇。”


    “宝宝——”


    他贴近了谢雪阳的耳廓，呢喃着道：“我错了，你知道你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吗？这几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我真的后悔了，当初你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就是想挽留的，可那个时候的我太自大了，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力。”


    “慕晋随跟我有什么区别？你别跟他在一起了，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


    谢雪阳一动不动，静静等着他阐述，等人一股脑说了一大堆后，才开了口：“说完了吗？”


    见戴斯茗没有反应，谢雪阳抬手，一把将他推开。


    等退到社交距离之外后，她才理了理被他揉皱的衣服，正色道：“我跟我男朋友的事，你就别管了。”


    “大不了我跟他异地呗，戴斯茗，你管的有点太多了。”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不甘心，你现在也是有妇之夫，请和我保持距离。”


    说完后，她直接转头，迈出大步就要走。


    戴斯茗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急切道：“不是——不是，你听我说。”


    “别走好不好？我真的是真心的。”


    “我好爱你，雪阳，我每天都在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都没有你了，我就觉得很可怕。那些责任我不想再担当了，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


    话音落地，谢雪阳愣住了。


    他们二人又坐回了刚才和慕晋随坐过的紫藤花架下，谢雪阳收起不耐烦的神色，神情正经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认真问道。


    戴斯茗看着她的眼睛，不闪不避，认真点了点头。


    看见他的反应，谢雪阳突然叹了口气。


    既然戴斯茗交心了，她也想把自己这边的视角坦诚出来。


    “你在我很爱你，很依赖你的时候离开了我，人心不是石头做的，我只是一直好面子，清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那个时候虽然我们已经冷淡下来了，但正式分开后，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只是一贯比较狠心。”


    “所以你能理解到，当初我满心欢喜地去北城看望你，却发现你在和别的女孩子相亲时的感受吗？”


    “戴斯茗，那个时候，你真的伤透了我的心。我还没走出来的时候，又遇见你立刻无缝衔接，很快你就订婚了。”


    “你给我一种我们的初恋很无关紧要的感觉。”


    “就好像，你只是在你安排妥当的人生中，随意尝了一口新鲜的奶酪，而接下来，你依旧会回到自己的生活里，那段经历无关紧要。”


    说完这些后，谢雪阳停顿很久，如此坦诚地表述内心，对她来说是个挑战。


    “我……”戴斯茗一时无言。


    他从未想到，在谢雪阳的视角里，事情是这样的。


    谢雪阳按住戴斯茗想要辩解的嘴，良久后，她才重新抬起头，真诚地捧起戴斯茗的脸，凝视着对方眼中的恳切。


    “所以，我们绝对没有可能了。别说我现在已经有了更爱的人，我们过去的经历就像一根刺，这根刺不会因为你不甘心就消失掉，明白吗？”


    “我很开心你能够正视自己的需求，不再受人摆布。可是戴斯茗，你应该将眼光放在以后，或者你现在身边的人，而不是我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前女友。”


    “今天的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希望我们以后只是朋友，而不是关系不清不楚的……”


    难听话谢雪阳就不讲了，她松开手，起身掸了掸不存在的草碎，挥挥手，毫不留恋地掉头走人。


    徒留戴斯茗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


    灵堂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雪阳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大家又挂上了和平亲切的模样。


    一个个状若悲伤，一边悼念，一边安慰家属。


    虽然她是罪魁祸首，但此刻也不禁咋舌，这就是豪门世家的处事速度吗？


    那么迅速。


    大家表面上非常端庄，好像刚才的冲突完全不存在。


    这给了谢雪阳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提起裙子，悄无声息地蹭到会场后面，从后门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灵堂里一切照旧，圣水又重新摆在了桌案前，烛火摇曳，连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谢雪阳抬头，瞥见慕晋随好端端地站在棺木旁，照着原来的姿态，对每个悼念的人鞠躬。


    只是这次身边多了慕姐姐。


    谢雪阳没有看见慕老爹的身影，不知道后续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她也不想再管，直接穿过走廊，经过一排又一排精雅的花架，绕到静区，回了慕晋随房间。


    等坐在慕晋随松软宽敞的大床上，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今天一上午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慕老爹露面，接着是慕晋随挨教训，后续她又冲动着将慕晋随的爹给打了。


    这还没完，慕晋随又跟她坦诚了他的过往，人不是能轻易将心底最深最黑的伤痕袒露出来的，她知道慕晋随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


    再之后，就是戴斯茗的事了。


    谢雪阳现在坐在床上，手扶着膝盖，还缓不过来神。


    一时间心里很乱很乱，她理不清思绪，最后只能安慰自己——


    异地就异地吧，慕晋随去做他的大总裁，她老老实实回西城当一个小研究员。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


    之后几天，谢雪阳继续和慕晋随待在慕家老宅里，看着他们处办葬礼之后的事宜。


    慕姐姐伤病未愈，主治医生二十四小时贴身陪护，才让她能有点心力继续做事。


    和慕晋随的亲人们呆了几天，谢雪阳感觉慕姐姐的确挺好相处，倒是和慕晋随母亲没什么接触。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


    不仅是她，连慕晋随她也不怎么在意。


    荣夫人像一只极度自我的蝴蝶，永远只顾着自己的美丽，自己的心情，只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她想让慕晋随掌权，无非是想将慕家控制在自己手里而已。


    这是她跟慕姐姐、跟慕老爹、跟整个慕家较的劲。


    葬礼结束，慕家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平静中。


    慕姐姐病好了些许，她似乎也动了放手的心思，这段时间一直在带着慕晋随做事。


    带他见各种客户，和集团里的各大股东。


    在慕家，谢雪阳已经听见有佣人开始改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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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慕晋随少爷了，开始喊慕总了。


    她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大家族里的人，还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年假即将结束，谢雪阳从佣人手里接过自己的衣物，开始收拾行李。


    这段时间，她体验了把豪门生活，一直生活在慕家老宅里，闲着没事，出门和方子衿吃吃饭，逛逛街。


    晚上还休息在慕宅，出入有司机接送，慕晋随即使再忙，也会回来陪她睡个觉。


    慕老爹早被打包送回了英国，荣夫人平时压根碰不到面，谢雪阳一个人，倒成了这大宅子里唯一露面的“主人”。


    清早，佣人就会将服装搭配好，送在她的床头，并温声询问她今早关于早餐的安排。


    上午，会有专人一直候在她身旁，满足她的一切需求、下午无聊了，佣人们还会体贴地询问，是否需要做个全身按摩，或者spa服务。


    他们就像大宅里的影子，若不仔细寻找，甚至感受不到佣人们的存在。


    但生活中的一切琐事却被料理得井井有条，不用费一丝一毫心思。


    谢雪阳才待了几天，就感觉已经有点被“腐化”了。


    资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住的。


    要不是她够坚定，够理智，她真要沉溺在这豪门的生活中了。


    谢雪阳摇了摇头，赶走这浮华的泡影，她还有她为之奋斗的事业，她得走了。


    深夜，慕晋随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瞧见她已经合上拉链的行李箱，问道：“怎么，那么快就收拾好了？”


    谢雪阳点点头：“不就一天了。”


    慕晋随没说什么话，谢雪阳犹豫良久，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究竟陪不陪我回去。］


    ［你是怎么安排的？］


    ［真异地的话你会经常来见我吗？］


    ［如果我们都工作很忙的话，长时间不见，你不会变心吧。］


    ［你究竟有多爱我？］


    带着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谢雪阳窝在他宽阔的胸膛中入睡。


    清早的阳光从落地窗缝隙中透进来，谢雪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识恢复过来，发现身边人还在沉沉睡着。


    谢雪阳一惊，拿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滑动，心下奇怪：怎么他今天没有一大早就去工作？


    之前不是天不亮就起床了吗。


    今天是待在慕宅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分别了，谢雪阳心里很是不舍，因此也没急着起床，一直窝在慕晋随怀里，静静等着他睡醒。


    一直到日上三竿，慕晋随才悠悠转醒。


    谢雪阳心里轻笑，看来之前是真累到了。


    他成为慕总后，肯定每天都要这么忙，别说，还怪心疼他的。


    “你早就醒了？”


    慕晋随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谢雪阳点点头，推了推他的胸肌：“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憋死我了。”


    得知谢雪阳明天就要走，中午，慕姐姐特意赶回老宅，吩咐佣人准备了一桌家宴。


    坐在正堂里，慕姐姐看着他们俩，越看越喜欢。


    “小随啊，你可得好好对雪阳。”


    慕姐姐轻声感慨，但到底是工作狂，很快话题又转到了工作上：“对了，小随，以后和下属们说话，要注意分寸。”


    “虽然你是决策人，但也要尊重执行人的意见，他们并不是吃干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刚柔并济，懂不懂这个道理？”


    慕晋随从饭碗中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慕姐姐，表情似笑非笑，并没有接话。


    慕姐姐：？


    半晌，才听他慢慢悠悠地道：“老姐，这话，你就别跟我说了。”


    “留着跟你的继承人说吧。”


    “你闺女我从多伦多接回来了，她今年二十整，也该是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而我，我要和雪阳一起回格里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