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明带着鸡蛋饼回来时，刑烈已经走了。


    办公桌上的打包餐盒也收拾干净，空气中残留着的饭香味儿却是还没散出去。


    赵明明嗅了嗅鼻子，“我咋闻到铁锅炖的味儿了，你点外卖啦？”


    梁星星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我给你带了鸡蛋饼，你还吃不？”赵明明坐过来问。


    “不吃了。”梁星星摇头说。


    刚那一大份儿铁锅炖，她吃了不少，那人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最后还剩一碗的雪梨汤都喝不下了，刑烈倒是一仰脑袋喝了，收拾完餐盒走了。


    “那我吃啦。”赵明明笑嘻嘻的说，她咬了两口蛋饼，又滑着椅子靠过来，一脸神秘兮兮的问：“你知道高强前天儿为啥那么大火气不？”


    梁星星敲字的速度放慢，侧了侧脸，示意她说。


    “我也是刚听说的，说是高强找韩主任，想要把咱们教师食堂包给他大舅，但是被韩主任给撅了回来，这人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你跟韩主任要了这建食堂和实验室的活儿，心里不平衡了，才朝你发作的。”


    梁星星眉梢轻动了下。


    她替刑烈给韩主任牵线这事，是秘密也不是，她没有刻意去隐瞒，韩主任也没刻意去宣扬，至少，办公室里没几个人知道，高强估计是那晚看见她跟刑烈一起走，之后打听过。


    “你是不知道，高强他大舅以前就是在三中干食堂的，结果捅了个篓子，给人家半个学校的人都弄得上吐下泻的，给教育局的人都整来了，那年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然后三中就给他弄走了，这会儿这是又生了心思想来咱们学校，搞笑，韩主任要是能答应，我都要怀疑他是收钱了。”赵明明咬着蛋饼嘀嘀咕咕的说。


    赵明明活泼闯荡，人缘儿很好，什么小道消息都别逃过她的耳朵。


    “而且，我听说那教师小食堂包给了咱们学校的这个大食堂，韩主任跟人谈的，好像说是到时候学生食堂的饭菜价格还能降一点儿……”


    ……


    周六家长会前，学校领导人过来了，临时召开了教师会议，对高强的处罚结果出来了。


    “我不转岗！凭啥是我调走！”高强怒声道。


    “因为你的思想问题和态度问题，并不适合教师岗位。”学校领导人说，“转岗到教务处，负责后勤工作，也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不接受！”


    “那就申请上级教育部门介入调解吧，”领导人说，又道：“鉴于梁老师动手打人，经过协商，决定写一份书面检讨书，罚款五百元，梁老师有异议没？”


    梁星星：“没有。”


    “希望各位老师以此为鉴，你们站着这儿，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学校，我希望你们说出口的话，做的事，都能够不负教师职责。站在讲台上，你们面对的是学生，教书育人，重在育人，言传身教，你们带出来的学生，也难免会学得你们三分习性，这种特性，就更加要求教师能够严于律己。当老师很辛苦，我也真诚的感谢各位老师，对咱们学生的爱护，对教育行业的热情与付出。”


    一碗鸡汤干了，整个会议室的老师们出来时，都容光焕发，神采奕然的准备下午的家长会。


    “你那视频准备好啦？”赵明明咬着冰棍儿问。


    梁星星点点头，“你不冷吗？”


    “不啊，”赵明明耸耸肩，“很爽的，你要不？”


    梁星星摇摇头，谢敬不敏。


    下午三点前，家长们都陆陆续续的到了。


    一班的来得很整齐，教室里的位置都坐满了。


    梁星星让学生把门口签到用的桌子搬进来，朝走廊上眼巴巴的看的一群学生道：“五点回来上晚自习，你们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电脑打开了，里面有电影……”


    她话还没说完，顿时一阵欢呼，众人蹦跳着道谢，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动静，别说是教室里坐着的家长，就是隔壁班的同学都凑过来急吼吼的问‘咋了咋了’，然后一头雾水的跟着拔腿就跑。


    梁星星进来，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各位家长好，我是初一一班的班主任老师，我姓梁。”


    “今天的家长会，我们不谈学生的成绩，当然，如果哪位家长想问，麻烦一会儿结束后来找我，咱们单独谈。”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咱们也来上一节吧。”梁星星说着，把黑板上学生描绘的彩色的家长会擦掉，掰了节粉笔写——


    家长考试，满分一百，时间六十分钟。


    底下顿时一阵议论声。


    梁星星把事先准备好的试卷发下去，“麻烦往后传。”


    一个教室的家长都傻眼了。


    啥东西？


    咋的孩子上个学，他们当家长的还要考试？！


    “总是孩子考试，家长好像天生就会做家长，手握权力，要求孩子，今天，我们开展一场家长的考试，来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知，有就是有，你们留在孩子身上的痕迹不会作假，希望诸位诚实作答。”


    “……”


    “今儿咱们都是来开家长会的，你搞这些噱头干啥？”刘敏妈妈拍桌子说。


    “刘敏的家长，韩主任在办公室呢，您如果不能安静作答，在这儿影响其他家长，那麻烦移步办公楼，去找韩主任谈话。”


    影响是藏在骨子里的，比如说，纹着花臂的老哥，在听见教导主任的名头，也乖乖缩着脑袋，摁开儿子桌上的笔认真答题。


    出头鸟被摁下，一时间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试卷翻阅声，和笔在卷子上的沙沙声。


    梁星星安静的穿梭在各条课桌过道间，像是在监考。


    整整一个小时，隔壁在慷慨激昂，他们在……奋笔疾书。


    捱到收卷儿，众人都长舒口气。


    就是这气还没出完，那投影上的视频被点开了。


    视频是很多孩子出事的合集，因父母随意撒气责骂虐打而出事的孩子，因受不了父母掌控欲而出走，记者采访失踪的孩子，因承受不了家长施加的压力而抑郁轻生的孩子，视频触目惊心，旁边儿还有红色醒目的字提示。


    视频的最后写了一段话。


    健康的亲子关系，是孩子茁壮成长的养料，而畸形的亲子关系，只会杀死你的孩子。


    你们永远想不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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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会有多爱你们。


    致敬所有的父母，希望孩子的孝顺，是因心灵的本能，而非血液的责任。


    ……


    刑烈攥着一沓合同，和张朝从办公楼出来，就见门口揣着袖子或蹲或站的几个探头探脑的。


    “哥，成了？”黑蛋儿眼睛贼亮的问。


    刑烈也没卖关子，晃了晃手里的合同，“成了。”


    顿时一阵兴奋嚎叫，像是突然返祖了。


    周朗问：“那今晚烤肉整起？”


    “行。”刑烈应了声。


    一群人顿时嗷嗷叫着上车。


    张朝：“那啥，你们吃吧，我回家了。”


    “干啥？”周朗一胳膊给人勾住，“一起吃啊，这事儿还得多亏你，不然咱们哪儿能拿下这图书馆的项目啊。”


    他说着，朝刑烈看，“是吧？”


    刑烈插兜站在旁边儿，“爱吃不吃。”


    周朗：……


    这俩人不知咋的，前几天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像是闹了别扭，但瞅着刑烈还是那股调子，倒是张朝像是不愿跟他多待似的，躲着人走。


    “你给她妹揍了？”周朗眯着眼问。


    张朝：“……咋能呢。”


    倒是邢佳佳挠的他那一爪子，三两天的才好。


    “那你干啥躲着他？”周朗说着，朝刑烈抬了抬下巴问。


    “……没有的事儿，”张朝扯了扯嘴角说，“你们吃，我回村儿一趟。”


    他坚持，周朗也不好给人拉着，松开了手臂。


    等人开车走了，他才问刑烈：“咋回事儿，他跟邢佳佳吵架了？”


    刑烈掏出烟盒儿倒了根烟出来叼着，闻言瞥他一眼，“少管闲事儿。”


    架估计是吵了，但不是因为邢佳佳，多半儿是因为他。


    刑烈边往车那边儿走，边掏出手机给小梁老师发消息。


    [刑烈：出来吃烤肉？]


    消息如石沉大海，半天没个回音儿。


    刑烈抓着手机摁亮又息屏，来来回回的。


    坐他旁边儿的周朗被闪得眼晕，忍不住说：“你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刑烈心想，行个屁。


    再给他手机号拖黑名单去可咋整。


    “你的手机拿来。”刑烈朝他伸手。


    “干啥？”周朗问着，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刑烈划开屏幕，点开电话，熟练的输入手机号儿，然后拨通。


    忙音响了很久，自动挂断了。


    刑烈满意了，把手机抛回给他。


    是在忙，不是故意不回他。


    周朗看着他这一系列动静，接过自己的手机，骂了句‘有病’。


    “你这想搞个对象，可真够费劲儿的。”周朗嘲笑他。


    “老子乐意。”刑烈叉着腿坐着，脑袋抵着前面儿的靠背玩儿手机小游戏。


    车子到烧烤店时，手机里终于进来一条消息。


    [小梁老师：想喝梨汤。]


    刑烈推开车门下车，唇角翘起，粗粝的手指戳屏幕。


    [刑烈：想个屁。]


    [梁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