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很安静。


    三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她们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顺清坐在船头，后一位是那个女人，船尾坐着高老师。


    萧顺清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船稳稳地行驶着，似乎再大的风浪都无法将它掀翻。


    但是雨水仍旧拍打在他们身上，萧顺清挺直背坐着，有些东西在水里漂浮着。


    船灵敏地换着航道，无声无息，有种诡异的平静。


    “我们，要去哪儿啊？”女人低声问。


    萧顺清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嗓子像是被粘连了一样疼：“回我家。”


    说完这三个字，她微微扭头，并不能看见身后的两人，但她们俩都能看见她苍白的侧脸：“我要去找我的家人。”


    “我家……我家也在……”高老师开口，但他没有讲完，因为萧顺清打断了他。


    “老师，这条船，必须去找我的家人。”


    高老师眼中痛苦的神色涌现出来，但是萧顺清此时回过头去了：“我要去找我的爷爷奶奶，至于你们的家人，抱歉。”


    女人没有问她自己亲人的事。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小小的木船坐着三个人，还算是有些空隙，船上还放着一个包裹，也还不算大。但是，如果挤一挤，或许也只能再多加一个人。


    她一开始在船上喊的，是能载三个人。加上她自己，是不是最多容纳四个？


    女人哆嗦着，似乎是因为浑身湿透了：“你的船，能坐几个人？”


    萧顺清头也不回：“四个。包括我。”


    另外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那个背影。她要去找爷爷奶奶，到时候，就会变成五个人……那么，他们两个，谁会下船？


    萧顺清没有看他们，所以另外两人对上了视线。


    静谧的空气又开始蔓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水流和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女人说：“这艘船是你变出来的吧？我之前看见你一直在收拾东西，应该是知道自己能够变出船来。”


    萧顺清终于又回头看她们一眼，惜字如金：“是。”


    所以，她才能确保这艘船完全属于她自己。


    在这艘船上，她绝对立于不败之地。


    “我也有特殊能力。”女人坚定地开口，两人的目光同时向她投来。


    萧顺清很平静，高老师有着一丝惊慌。


    女人伸出手：“我的能力是净化水。干净的水，非常有用。”


    只见她手心窝着，从浑浊的泥水里掬起一捧，在她的手心里，黄色的水瞬间清澈，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展示一番，然后喝了下去。


    “人不喝水，很快就会死掉，我很有用不是吗？”


    萧顺清点点头，没说确定的话，但她的态度足以让一个人开心，而另一个人慌乱。


    高民拼命的想着，他是否有什么优势。他……只是萧顺清的高中老师，刚刚拉了她一把，但是很明显，没有自己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特殊能力呢？小船仿若一座孤岛，三人心思各异。


    萧顺清将船停了下来，水仍旧流动，船却不动了。萧顺清转过身，正对两人。


    “高老师，谢谢你刚刚救我。”


    什么意思？


    女人本来以为她和那个男人都是同一起点，而她刚刚拿下重要一分，可是，原来他们认识？


    是啊……这个男人叫过她的名字，她们是认识的。


    高民听见她的道谢，却并没有多开心，勉强蠕动嘴角：“不用，这是我应该的。”


    萧顺清抬了抬嘴角，似乎是很礼貌地笑了一下，重新背过身去了。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萧顺清，本省z市人，但是是从A省开始迁移回来的。”A省早就被淹了。


    两人互相认识，这自我介绍当然是跟她做的，女人友善地扯出笑容：“我叫苏凤晚，今年31，F省人，是中途汇合之后跟来这边的。还有，我家里面没有亲人，朋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怪不得她之前并没有试探去找她的家人。


    轮到高民：“我是学校的老师，叫高民，46岁，本地人，本来是来通知大部队洪水来了，但是被困在学校。”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苏凤晚开口问道。


    “我是她高中的班主任。”


    苏凤晚点头。


    自我介绍完，她们不再开口，精疲力竭逃亡之后，她们都已经疲倦。


    雨水还在拍打着，但她们已经慢慢垂下头，几乎快睡过去。


    风浪依旧很大，萧顺清不在意后面两人的情况，依旧直直地坐着，目视着前方。


    船，在她的操控下，丝毫未出错。


    一座座高楼仅剩下高层露出水面，河面上飘荡着许许多多的求生品。水还在升高，但是速度似乎已经慢下了，不似先前那般汹涌。


    或许这座城市的高层建筑还能够幸存些许，但那与船上三人无关了。


    船的行驶速度很快。但萧顺清偶尔会停下查看地标方向，这如同大海的茫茫之水，让她很难辨别。


    她有一份迁徙之前保存的地图，但是也仅仅有个方向。


    “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苏凤晚询问。


    显然，她很疑惑这样的水面上，能否有人能够完全靠人力辨别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路。


    萧顺清低着头，将视线放在水面某个虚无的点上：“在学校的西北方，我家那里，最高的建筑，有十七楼，楼上还有一个立体的五角星标志。”


    她只知道一路向着西北去，或许，她会错过。


    “逆水流，你大概要多久能到？”


    萧顺清微微摇摇头。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行驶着，希望能够尽力赶到。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不管不顾的举动是多么荒唐。


    水面随时会有危险，她们可能有水，但无粮。


    她并不知道具体的路线，就算知道从前的陆路，也不一定懂得怎么从水路走。


    但是她只能这么做，也只会这么做。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内心不安极了，只觉得内心的恐慌从未停歇。


    她必须要走这一遭，否则，她会无法原谅自己，从此在负罪感中度过。


    她已经舍弃了许多人的性命，她救不了他们。


    所以，她只能抓住心中最后的稻草，她现在只能坚定地，去寻找她的家人。


    “我以前了解过自行车大赛，从本市到Z市骑行需要至少需要48个小时，就算不眠不休，船的速度比自行车快，但在不熟悉路况的情况下，也有可能会走错。按照火车轨道走，可能更精准一些。”高民说道。


    萧顺清眼睛亮了亮，又想到另一件事：“火车轨道周围都没什么高建筑，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们去收集物资吧，火车轨道分布图交通局会有。还要找一些食物和其他东西。”


    萧顺清考虑两秒，点点头：“先去交通局。”


    交通局离火车站不远。地势平坦，建筑物也不高，说不定已经被淹了。


    市内的方向就清楚多了，高民参加志愿行动时就发放了本市的地图，加上两人都对本市很熟悉，事不宜迟，萧顺清调转方向，在宽阔的水面上飞速行驶着。


    这一路苏凤晚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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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民努力认着路，咬了咬下唇。


    苏凤晚插不上话，只能将船里的水舀出去，船身湿漉漉的，三个人就算一直穿着雨衣都还是湿透了。


    更别说三个人都从水里过了一遭。


    “医院！”他们看见一个十字架的标志，高高的楼还有着一大半在外面。


    “要进去找东西吗？药品之类的。”苏凤晚询问。


    “里面还有人。”萧顺清说道。


    她们的船已经定员，靠近人群只会让他们徒增麻烦。


    “第一医院旁边有一家大型超市，只有三楼，可能已经被淹在水下，但是应该不深。”高民提醒道。


    “超市没有关门搬迁？”


    高民摇头：“这一家没有，一直作为市内人民生活物资供应点。门也一直常开。”


    庆幸无人超市已经普及，无需员工上班。


    洪水局面隐隐无法控制时，人们就知道，财产安全绝对比不过人身安全。


    如果还是有员工上班，为了员工的安全，超市肯定早就关门大吉，绝不会在意市民的生活保障。


    但是有能力的情况下，这样的超市都是留存的。


    “附近有药店吗？”苏凤晚仍旧询问。


    药品的重要程度也不低，就算是感冒，这个时候没有药品也是会死人的。


    “好了，”萧顺清轻声打断，“药品包装大部分是纸盒，可能早就进水了。”


    药品内里肯定密封性好，但也是最有价值的物资之一，就算没搬走也是被锁起来的，他们可没有把握水下开锁。


    萧顺清说话了，苏凤晚不甘地表示答应。


    萧顺清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水性怎么样？”


    高民答道：“我水下憋气最多5分钟。”


    苏凤晚讪讪：“我才学会游泳两年，水下没有护目镜睁不开眼。”


    萧顺清点点头：“准备吧。”


    她将床单撕开，连成结实的长长一根绳索，一端捆绑在整条船上，另一端让高民绑上。


    “高老师，你下水之后也不用找太久，有什么能拿到就拿什么。”萧顺清一边将另外一条绳原样绑在自己身上，一边讲到，“超市说不定已经被搬空了，找找留下的东西就好，注意安全。”


    “好。”


    高民率先下水，撑着船边到水下探了探方向，确定超市就在不远处。


    萧顺清依言将船固定在超市上方，然后同样下水，留下苏凤晚单独守着船上的绳，确保安全。


    “对了，”萧顺清一个猛子扎下去，又猛地翻上来，“注意看高老师那条就好，我感觉到不对可以自己把船开到我身边。”


    她在水底也能够感知到船的位置，也能让它完整开动过来。


    苏凤晚点点头，再三确认两根绳都没有出问题。


    24小时不间断的下雨，她们应该早就习惯了。


    但是苏凤晚坐在船上，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就心慌。


    她也是迁移的人，背包随时都在身上，为了方便高民收集物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船上，她们俩带着空包下水。


    同理，她也有一个帐篷。


    苏凤晚摇摇晃晃移动着，将帐篷的布料拆下来，铁制的零件和铁丝都放好。


    这种简易帐篷也是防水的，她摸索着将布料撑了起来，遮住船身，风猎猎作响，她偶尔查看绳索结不结实，一边努力为这条船做些什么。


    萧顺清游泳还算擅长，但仅限于在干净的水中。


    洪水里病菌和大颗粒的脏东西都很多，她一时都有些睁不开眼。


    憋了一会儿，浮出水面，正好看见高民也露出头。